“我、我先前还有点银子，我买了些粮食背着，饿了就干啃一把，我，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啊。”
老王氏眼神游离，一脸心虚。
而且，她这话漏洞百出，随便哪个人都能听得出。
林洋冷笑，“那些难民、山贼都眼瞎了还是都成傻子了？你一个老妪，背着粮食，他们都不知道抢你？”
“我走夜路，白日我不敢走，只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
林洋不耐烦地打断她，“行了，管你是吃了儿子儿媳，还是你偷鸡摸狗、变邪祟才活下来的，都与我们无关。队伍不欢迎你，你滚吧。”
老王氏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
她眼珠子乱转，脑子里也快速转动想着对策，里正一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里正，等等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老王氏依旧厚颜无耻的跟在后头，也还佯装摔倒，博同情。
然而，谁还会理会她？
就连路边为她掬了一把同情泪的吃瓜群众，都鄙夷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毒妇，她不死是天道不公。
老王氏见无人问津，她讪讪然想起身，怎奈有道藤蔓将她紧紧束缚住，还有两根钻入她腹中。
剧痛袭来，她拼命挣扎，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双手抓起什么东西就乱丢出去，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身无长物，没有谁再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而很快，那根藤蔓钻入她的心脏，狠狠一勒，嗤的一声，心脏爆了。
老王氏倏地瞪圆了双眼，就此气绝身亡。
在牛车里闭着眼睛的林小麦，缓缓勾起了嘴角。
这老王氏头顶的乌云，只有那种作恶多端之人才有。
她那乌云比那些蛮夷狗和山贼的还大，说明死在她手中的冤魂，不知凡几。
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可她这种大恶人，自己杀了能为民除害，还能为自己攒功德，她又怎会放过？
老王氏之死，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到了晚上，她的尸体被野狗啃噬，骨头拖到哪里都是，东一块西一块，捡都捡不回来。
之后的几日，队伍遇到的难民越发多。
他们或是死在路边，苍蝇环绕；或是倒在路中央，仍然维持着往前走的姿势；或是在路边上吊自尽……死人有各种形态，队伍的人也见怪不怪，瞧见都面不改色。
这是一场浩劫，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逃！逃！
只有逃离这人家地狱一般的地方，才有生机！
而面对如此艰难的境界，林老汉跟几个儿子商量，是不是先回去取了那批财物，救了一拨人，才继续前行。
几个儿子都不同意。
不是不肯花钱，而是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施舍出去呢？
本身他们到过山贼窝，那财物的主人说不定都在暗处监视着他们，一旦财露了白，他们的下场便是被灭口。
林老汉也知这样很冒险，孩子们拒绝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发出一声长叹。
自己都过不好，却依旧看不得人间疾苦。
这一路上饿殍千里，百姓死伤无数，那些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
若是能救他们一救，那该多好？
“这何时才是个头？”
林小麦眼神闪烁。
在南方这场旱灾中，林家活下来的只有樊氏、大哥、大侄儿、二叔和“林小麦”。
靠着苏老爷的接济，林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对南方的形势，也不如何关心。
事实上，南方还得干旱大半年。
半年后，大将军霍南朝打败了蛮夷，收复了失地，但旱灾越发严重，赤地千里，人们易子而食，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南方死的百姓高达上千万，也因此一蹶不振，成为蛮荒之地。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帮一帮自己的家乡，度过这场浩劫。
而藏起来的那批财物，先不说敢不敢拿出来，就算是用了，也是杯水车薪。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们呢？
林小麦陷入了沉思。
这天队伍在一个废弃的村庄落脚。
这里的人都逃了，只剩下两个行动不变的老者留守村里。
与他们交谈后得知，村里还有几位和他队伍里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难民，只不过都窝在一所空房子里，为了保持体力，很少出来活动。
大家兴趣缺缺，并不打算去找他们。
与大家同一条心的都在队伍里了，有二心的，好比老王氏这种，他们不欢迎，也管不了他们死活。
可他们在村里落脚没有多久，那几个人便拄着木棍出来了。
见到里正，他们大喜过望，眼泪哗哗就下来了。
“里正啊，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
见他们哭得伤心，里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们几家都走到一起了吗？其他人还好吧？”
“不好啊。”这些人痛哭，“我们家人都被老王氏害死了，我们苟活在此，也是生不如死啊。”
里正一愣，“她个老妇人，如何能害得了你们？”
“里正，你有所不知。来，我跟你讲。”
这些人硬拉着里正坐下，开始娓娓道来。
那日里正把他们几家逐出队伍，老王氏便凭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把大家都拉拢在一块，走在了里正队伍的前头。
而后，她又撺掇大家打家劫舍掠夺别人的粮食财物，靠着这个，一路往下走。
期间，各家都有人伤亡，可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咬紧了牙根坚持。
而老王氏指使大家抢夺屡屡得手，隐隐成了小队伍的头目。
什么事儿，都得经过她的手。
某日，她又让大家抢一辆马车，不料那车夫会武力，他们的人死伤严重。
最后靠偷袭把那车夫杀死，将那车厢里的两名女子，卖入青、楼，便得了好大一笔钱。
可这时他们忽然发现，活着的家人都不多了，而老王氏，她家一个伤亡都没有，就连她那两个废物孙子，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家这才想起，每次都是他们冲在前头，她儿子儿媳磨磨蹭蹭躲在后面，等打完了才出来捡个漏，实在无耻，便想与她分道扬镳。
老王氏却主动认错，并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回。
大家对她生出了依赖，哪怕心中不满，便也只好原谅她。
可谁曾想到，不知何时她暗地里买了迷、药，那晚聚餐后，大家都昏睡不醒，她和她儿子把大家所有的值钱东西都搜刮一空，自此消失无影踪……
“我们身无分文，人手不足，只好寻找落单的人下手。可出来走动的，谁不是三五成群的？我们死剩这几个人，根本不够看啊。到了这儿，实在走不动了。”
“里正，我悔啊，当初若不是不听你的安排，我们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几人声泪俱下，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