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一噎,恼羞成怒,“人都有私心的,果子大家一起摘没错,但咱们可以像林家那样,先一步摘多些,再把他们喊来的。你虽说是庶女出身,可也读过书的,怎的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这话说得更重,吴倩眼泪“刷”的下来了,嘴里说着负气话,“儿媳出身卑贱,让母亲不喜,是儿媳的错,儿媳该死。”
严氏那叫一个气啊,倏地起身,“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我若是真的嫌弃你,你嫁入我程家三年无所出,我一早便让新之把你休了,还能让你在这儿忤逆顶撞我。”
不能生育这事儿是吴倩心里的痛,严氏的话,对她简直是戳心戳肺。
她捂着脸,哭着逃开,差点和来找程粮的林老汉,撞了个正着。
林老汉速度极快的往旁边让了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问了句,“秀儿她嫂子,这是怎么了?”
自家的丑事,自是不方便说,程粮过来接口,“婆媳俩拌了几句嘴而已。亲家,到这边坐。”
林老汉便不好多问,随他走到旁边也不坐,三两下就把自己和里正的打算给说了。
程粮眼前一亮,“我和你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林老汉道,“其他人指定也想卖了地杨梅换粮食,一会儿里正会跟大家说。只是,我们没做过买卖,这地杨梅要怎么卖,卖多少银子,心里没个谱,得麻烦你指点。”
程粮笑了笑,“不着急,咱去找里正,再找几个族老一块儿商量吧。”
俩亲家离去,程新之对严氏说,“娘,林家挺好,你莫要再说人家的不是了。”
严氏瞪他,“有地杨梅摘都不让秀儿告诉咱,你管叫这挺好?”
“你方才不是说了么?人都是有私心的,亲家母怕喊了咱,把旁人惊动,就不能多摘果子了呗。”
程新之把一筐地杨梅提进木棚,“娘你看,摘了这么多地杨梅,明日卖了就能换钱,暂不用愁粮食,这是好事呀,您怎的反倒不高兴?”
严氏气得直捶胸口,“你不提还好,你这一提我就来气。就是樊氏不让说,让那些本该是咱的地杨梅进了别人的筐子,这是什么亲家?比外人还不如。”
“娘!慎言!”程新之也被她气着。
说吴氏胡搅蛮缠,娘自己才是!
他怒声道,“若人家真当你外人,都不带稀罕叫你。娘,你也不想想,小妹嫁过去,逢年过节,都是人家张罗着送肉送粮给咱,你可给过一点回礼?有了好事,人家肯喊你一声,对你便算是好的了,毕竟,亲疏有别。”
“好你个臭小子!”严氏气得扔了手里的柴刀,“我辛苦将你拉扯大,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我为什么不回礼?他姓林的拐跑了我女儿……”
“娘,你小点儿声。”程新之压着声音,“若不是林五谷拐跑小妹,咱一家子现在就在黄泉那儿相聚了。”
严氏顿时作声不得。
儿子说得没错,若不是林五谷冒险回去通知他们,又及时在官兵破门之前把他一家子拖走,这会儿全家都不知怎么样了。
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同意儿子回去救他们,这亲家的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严氏满腔的怒火化为乌有,叹了口气,“是我一时想岔了,回头我给亲家母赔个不是。”
程新之又道,“小妹那里你也要跟她说开了才好,免得她和她婆婆生了嫌隙。”
“知道了。”严氏忽地又抬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些是哪里学的?以前怎的没见你这么懂事?”
程新之笑了笑,“娘,咱现在什么处境呀。”他抬头看了下天边,语气幽幽又带着惆怅,“以前的闲适日子一去不复返咯。我程家大少爷的梦,也该醒了。”
严氏手上动作一顿,也是满眼涩然。
经此一遭,吊儿郎当的儿子,成熟了,懂事了。
可如果可以,这种成长,她宁可不要。
“儿子,你……”
她想跟儿子说,万事有爹娘在,他无须背负这么沉重的枷锁。
但程新之贴在她耳边说,“娘,我看小麦真是个了不得的奶娃娃。”
严氏一怔,“怎么说?”
程新之神神秘秘的,“小妹坠崖这孩子哭,小妹腹痛小产她哭,林森快不行了她哭,今日发现地杨梅她也哭。她一哭,身边的人便能逢凶化吉,或是带来好运。我猜她哭,是给大家分享她的好福气的。”
严氏想了想,“也没你想的那么玄乎,不过凑巧罢了。不过,这孩子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你呀,让吴倩抱抱她,也沾沾她的福气。”
程新之摆手,“可别。林家人以为他人沾了她的福气,她自身的福气便会被削薄,若无情无缘无故去抱她,林家人心里头不乐意呢。”
“这……队伍里的人找她的多了去,给吴倩蹭点儿,就还行吧?我也不是非得图什么福运,只是想让吴倩怀上孩子,给我们程家留个后。”
程新之还想说什么,忽然有婴儿的哭声传来,他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就往林家那边跑。
队伍里的人也意识到林小麦的与众不同,听见她哭,心里都十分紧张,不约而同的也过来瞧瞧。
“怎么了?”
樊氏这会儿也才去抱小麦。
她回来见小麦睡得香,便帮忙搭帐篷、烤米饼,孩子哭时她以为是饿了。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孩子,她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伸手再摸了摸她额头,随之着急忙慌的把孩子抱在手上,“小麦发高热了!”
啊?
方才大家都还在说这孩子是福气满满的福娃,怎的这会儿就病上了?
大家有些迷茫和无措。
他们之前不信林小麦能给自己带来好运气,但经过这几日发生的事,加上今日的地杨梅,他们已经相信且接受。
可他们崇拜的福娃,居然病了!
病了就说明,她也只是普通人啊。
那以后,他们还能像今天一样幸运吗?
若没有了幸运,那他们能活下去吗?
他们有些无助,信念开始动摇,竟没一个人开口。
而冯老太和林老汉也匆匆赶到。
“小麦啊,奶的小乖乖,怎的哭成这样。”冯老太伸手想抱孩子,樊氏说,“娘,小麦病了,高热。”
冯老太的手顿在半空。
“好好的怎么会烧?”她还是把小麦接了过来,望着她通红的小脸,手探到她滚烫的额头,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么热,得带她看大夫啊,老大!”
林老汉沉声道,“小麦是受到了惊吓才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