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里的时候,晏清有想过,她可能会被打的半死不活时,景瑜冲出来救她,或者被关上十年二十年,久到皇上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了,她爹才颤颤巍巍地跑过来,激动地热泪盈眶地告诉她,她可以回家了。
然而,晏清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入狱不过第二日,她便立刻被放了出来。
来给她开牢房门的狱卒面无表情,似乎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犯人,又或者他只是听从上头的秘密,上让他抓人就抓人,上让他放人就放人。
她旁边的长生见状,立即冲过来,双手紧紧的抓住牢房的房门,语气激动地说道:“恩人,我还有我,恩人,求求您,把我也救出去,行吗?”
晏清心中十分想把他也给救出去,然而,她扫了一眼那狱卒的表情,那狱卒却似乎没听到一般,神色冷漠,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晏清立即便明白了,那狱卒怕是只把她当成阶下囚看待了,想了想,此时还不知是何情况,为何她能突然被放出来?要知道,怎么着,她以为她也得被关好几个月,从来没有设想过她第二天就能被放出来。
不如她先去外头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在想办法把长生给救出来,她如果已经出去了,那她还是能有很多办法把人给救出来的。
“没事。”晏清这样安慰长生道。“你且先等一等,再过几日,我保证会把你救出来,你只需安心在此等候便可。”
长生眼中的期冀之光瞬时间便熄灭了,然而他仍然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却无不失望的说道,“好!长生全听恩人的。”
不听也没办法呀,他总不能威胁她,让她把他给救出去吧,如今他身在牢中,被放出去的人是晏清,有权有势的人也是晏清,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晏清让他等着,他便等着吧。
见长生识趣,晏清微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她心中暗自猜测究竟是谁救了她,胡思乱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她又想起了躺在床上还昏迷不醒的君洛,不知此时他可有转醒过来,是否听到她被关入大牢的消息,忧心不已?也不知玉夫人和小青他们有没有瞒着他,不让他担心呢?
晏清真想一回去,就看到他还在门口等候着她,迎接着她的归来。
想到这里,晏清不觉脚下加快了速度。
出了府衙大门,烈日当头,被烈阳一照,晏清有些慌了心神,牢房里阴暗潮湿,不过一日没见太阳,她便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发霉了。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晏清只觉得十分舒畅。
嗯,她在心里这样认为,还是外面好,自由最可贵。
转个弯快到府中的时候,晏清不觉加快了脚步。
离老远,她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正在拢着双手,静静地倚在门框上,也不知是不是在等她归来。
晏清还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形。晏清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不由激动的想到,难道是君洛?是君洛,他醒过来了吗?
晏清又加快了脚步,然而她总觉得还是太慢,于是直接拎起裙摆。迅疾如风的跑了起来,很快,她终于看清了倚靠在门框上那个人的长相。
然而看到那人长相时,晏清不禁有些失望。那不是君洛,是他的爹,杨天龙。
杨天龙很显然也瞧见了她,待到她靠近之后立刻往前走了两步,中气十足的说道:“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是吗?你爹我还没说你呢,你不是说没事儿没事儿吗,怎么还是被关进大牢里了?你这个臭丫头!让你平日里小心谨慎一些,遇事三思而后行,你偏不听。你看,这下闯下大祸了吧。”
莫名的,晏清就是不愿意听她爹说这种话,这让她觉得,在杨天龙的心中,她似乎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做事疯疯癫癫,永远只会闯祸的小孩子一般。
晏清挺起了胸膛,还嘴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这有什么呀?那皇帝抓了我不就一天,第二天之后不还是得乖乖把我放出来吗?都说了我没事没事,不用你担心,你还跑到我家里来找我。至于吗?”
杨天龙差点儿让她给气笑了,这丫头,她以为是谁把她救出来的呀?还不是她老爹,拼了老命也要把她给救出来。
不过既然晏清不知道,那就别让她知道吧,省的以后,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情,晏清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还要自责。
杨天龙瞥了她一眼,不跟她计较,问道:“怎么?”
杨天龙斜着眼看她,又问道:“这一场牢狱之灾,好像并没有让你有半分长进啊?”
晏清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糟糕一点的环境,几只硕大的肥老鼠而已。若不是皇帝乖乖的,把我放出来了,过几日我还准备大闹他牢房一场,然后趁机逃走,让他想抓我,抓去吧,我保证他再也抓不到我。”
杨天龙忽然就沉默了,他细细地打量着晏清,打量着她的眉眼,她的笑靥,想象着这张脸平日桀骜不驯的模样,他忽然就笑了。
金灿灿的阳光,踱到的身上,仿佛让她带了一层纯洁的光辉,闪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杨天龙终于发觉,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虽然莽撞,但也足够独当一面了。
晏清见她爹笑的古怪,吓了一跳,一把上去摇晃杨天龙,一边摇晃还一边喊道:“爹,杨天龙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这是魔怔了吗?”
杨天龙一把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才魔怔了呢,快随我进去吧。君洛,他还没有醒,可能还需要吃几天药。”
果然没有醒。这下晏清连跟杨天龙逗趣的心思也没了。她垂头丧气,默不作声的跟在杨天龙身后,默默走了进去。
行至一半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向杨天龙,道:“爹,你知道为什么那皇上突然把我放出来了吗?”
听了这话,杨天龙立刻有些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地说道:“这,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人救了你吧。”
晏清想了想,平日里跟她有交情,而且有那个能力把她放出来的也就只有景瑜了。难道是景瑜救了他吗?想到这里,晏清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去感谢他,无论如何总要先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晏清又走了两步,一个身影扑到她身上,伴随着激动的哭声。
晏清低头一看,立刻满头黑线。
是杨氏。
每次她一有事,她娘就会这样哭,后来她实在是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怕她娘这样,她想逃。
晏清立刻好声安慰杨氏道:“娘,你别哭,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没事的,您别怕,都是晏清的错,晏清让您担惊受怕了。晏清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一番好生安慰一下来,晏清还是熟能生巧,不过一会儿,就把杨氏哄的破涕为笑。
杨天龙在一旁说道:“晏清啊,今日我跟你娘,给你准备了一份接风洗尘的宴席,正好洗洗你身上的晦气,你快去收拾收拾,准备一下,出来赴宴吧,也不过是家常之宴。这玉夫人整日见首不见尾,君洛又昏迷不醒,说到底,也就我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吃饭。”
晏清颇为意外的看了她爹一眼。她爹平日里可从来不会办什么宴席。她印象中有一回,中元节,本该阖家团圆的节日,结果她爹去喝了花酒,半夜才回来,被她娘关在门外,一晚上都没能进去门。
见晏清回头看她,杨天龙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佯装着急的催促道:“晏清你快去,你快去,你爹我都饿坏了,你快收拾好准备开席了。”
晏清以为她爹,经过这一遭,终于想通了,觉得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准备好好的把以前错过的都补回来。
晏清也有一些欣喜,她应声便去换衣服了,顺便去找小青,给她烧一锅热水,她要洗漱,沐浴更衣。小青见到她,又是好一通抱头痛哭,自不必说。
好不容易梳洗完,既然是家宴,自然应当穿的正式一些,于是晏清带上了许久都没有带过的发簪,穿了颇为隆重的,才出了门儿。
杨天龙和杨氏也没有回家,杨氏是本来就做惯了掌勺之事,如今更是在小青的帮助下,做了好一大桌菜,看的晏清昨舌,她娘和小青两个人居然能做出这么多菜,实在让晏清佩服。
杨天龙早已在主位上坐着,看样子仿佛已经等候了许久的模样。见晏清来了,他立刻招呼晏清在他左手边的座位坐下。
等杨氏也收拾妥当,在杨天龙的右手边入了席。
三人准备好之后,杨天龙便端起一杯酒,哈哈笑着对晏清说道:“晏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你爹今日,就在这里,祝你以后都顺顺畅畅的,能做你想做的事,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样爹便能放心了。”
晏清只觉得杨天龙这话说的十分怪异,然而又说不上哪里怪异。
杨天龙笑着向她举杯,紧接着一饮而下。晏清也赶紧端起酒杯,不能拂了杨天龙的面子,她把杯子里的酒也喝的干干净净。
杨天龙看着她笑的更深了。
杨天龙又示意杨氏给晏清倒杯酒。然而杨氏,坐在一旁,时不时的用手帕抹一抹眼泪,并没有动作。
晏清这才发现,杨氏在一旁坐着,不知什么时候,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无奈的说道:“娘!都说了,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就别哭啦!当心伤着眼睛!”
见状,杨天龙斥责了杨氏一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这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还不快点把眼泪给我收起来。”
然而杨氏白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依旧不时地用帕子,抹着眼睛。
见此情景,杨天龙讪讪的回过了头,朝晏清笑道,无奈的说道:“晏清,你也知道你娘这么多年了,她都是这样。晏清,你以后可不能学她,整天跟个哭包一样,一看便没有什么本事。”
杨氏在一旁听的生气,她抬起手臂,使劲的锤了杨天龙一下。
杨天龙吃痛,眼看着就要发火,晏清立刻打了圆场,她端起酒杯,说道:“爹,看我看我,爹,晏清再敬您一杯,祝您以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寿健康,吉祥如意!”
杨天龙立刻端起酒杯,一边连说:“好,好好。”一边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刚满上的酒杯,杨天龙端起来,立刻便一饮而尽。
晏清只觉得杨天龙今日不太对劲,虽然他总在笑,然而晏清却觉得他的笑并未直达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不甘,一丝哀伤,莫名的让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