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不算太晚,大京的街上,尚还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晏清和君洛一路无言,走到了将军府。晏清推门进去,君洛却停住了脚步,立在一旁,并不再往前走了。
晏清奇怪,问他:“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君洛说:“见你和将军有话要说,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晏清想了想,这种事情不好说,这毕竟她爹私底下偷偷做的,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而且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于是便随他去了。
晏清推开将军府的大门,来到客厅里。看到桌案上一堆残羹剩饭,她娘正在一个盘接着一个盘的,收拾桌子。
她爹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用牙签剔牙。
晏清上前一巴掌拍在她爹后背上,怒声道:“爹,你就不能帮帮娘吗?每次吃完饭都是她收拾。做饭也是她做,收拾碗筷也是她收拾,合着您就光吃饭了?”
杨氏听到晏清的话,失笑着摇摇头,看向他们俩这边。
虽然她心中对杨天龙来给她帮忙并没有多大期望,然而她还是偷偷地看一下杨天龙,期待着他的反应。
杨天龙讪讪地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狡辩道:“我这不是刚想帮你娘收拾,你就来了吗?”
“那你还不快去收拾呀?”晏清斜着眼瞥他。
杨天龙立刻一本正经说道:“晏清,这大晚上的,你来找我肯定是有正事吧?走,我们去书房聊去。我们父女俩许久没有好好谈谈心了。此时朝廷局势紧张,因此我二人,更应该经常沟通交流,以防消息滞后,你我二人行差错步,便会带来灾祸,连累彼此。”
晏清虽然想帮她娘亲收拾碗筷,刷一刷碗,让她不至于如此劳累,然而她确实有正事来。
于是她心疼地跟杨氏说道:“娘,您要不,您就买两个丫鬟吧,这样她们还能帮你,那么让你不至于连这点小事还要亲自动手。”
杨氏笑了笑说道:“不用的,晏清,娘整天闲着也是闲着,整日里待不住,不找些活做做,手心里便痒痒。”
“娘,你也不年轻啦,有时候应适当的歇一歇,放手这些事情给下人做吧。”
杨氏仍然笑着拒绝:“放心晏清,娘能做得来,这些小事不必交给下人做。”
晏清说不过她娘,杨天龙又在前头催的急,她便嘱咐了两句,急匆匆地便跟了过去。
进了书房,晏清回身关上门,一脸严肃的走到杨天龙身旁。
晏清的这幅做派,倒吓了杨天龙一跳,他惊奇地问道:“晏清,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个样子也太吓人了,你不会是想要对你爹怎么样吧。”
说着,杨天龙打了一个寒战,晏清白了他一眼:“爹您想哪儿去了?只是晏清有一些难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天龙回道:“晏清,但说无妨!”
晏清沉思了一下,犹豫着说道:“父亲大人,我想跟您借几个人。”
杨天龙一听,立刻哈哈大笑:“晏清,你跟君洛的府里要什么人没有?你们要没人,便去外头去找啊,你看我这将军府哪有什么人?除了我和你娘,还有忠叔,那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晏清直接说道:“父亲大人,跟我您就别装了,我知道你私底下偷偷练了一队兵。你把他们隐藏起来,农忙时耕种,闲时便场上操练,你手底下的那些士兵,您都亲自指导过,个个能以一当五,不瞒你说,我跟你要的就是这一队人。”
杨天龙听后立刻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一脸紧张的说道:“晏清,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听谁说的?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难道我私底下偷偷练兵的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啦。”
晏清哭笑不得:“并没有,爹你忘了,你上回喝醉酒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可是您拍着我的肩膀跟我炫耀的,我可没有套你那话。”
杨天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这样啊,你要这些兵干什么?你要知道,一旦他们现世,那必会暴露你爹我,到时候若被有心之人参上一本,那可能就是狼子野心,包藏祸心,意图谋反的大罪啊。”
晏清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许多,她开口道:“爹应该知道景瑜被皇上派去祖庙机组的事情吧。”
杨天龙听到她提起景瑜,立刻沉默了。
晏清见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立刻急了,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她爹的胳膊,着急摇晃道:“爹啊,景瑜他一个人去祭祖,半道上,信阳王和越皇后想要害他呀。您不会?您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遇害吧?他毕竟是您看着长大的呀,他与我也情谊非浅啊!”
杨天龙一脸复杂地看着晏清,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看不懂晏清,一般,叹口气道:“晏清,若是从前的他,秉性纯洁,是当皇上的料,我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借给你这队兵。但是上一回,他并未征求过你们的意见,强制把你们拉上了他的队伍里,使你们遭到信阳王的嫉恨,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这副作派,你仍然还是想要救他吗?若我猜的不错,可是他主动找上门来,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他这样做,便是料定了你心地善良,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陷于危险之中而不顾的。”
晏清垂了垂眼眸,不错,确实是景瑜主动过来跟她说的。
她知道君洛不告诉她,她爹也没有派人来告诉她这件事情,想必就是他们有意隐瞒了。
她也知道上回景瑜的做法并不对,她虽然厌恶,然而既然已经变成这样,她也只好认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毕竟多年的情谊摆在这里,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景瑜死在她面前。
于是晏清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爹,晏清求你,把这队兵借给晏清,我保证虽然只会以为这是景瑜府里的私兵,不会有任何人会怀疑到爹你那头上,就算有人,那也是我杨晏清私底下偷偷练的兵,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杨天龙摸着她的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晏清啊,你应该知道爹不是这个意思。如今朝堂局势不明,未来的走向谁也说不清楚,你要真的确定就这样站着队,你若是站错了了队,到时候,可是毫无回寰之地了。”
晏清毫无畏惧地说道:“爹,晏清不怕。晏清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必然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晏清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杨天龙颇为欣慰的拍了拍晏清的手臂:“好好!不错!晏清此时,颇有我当年风范!只是晏清,爹一开始,就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你可知?”
杨天龙的声音渐渐哽咽,他仍强自忍着,保持着作为父亲的威严,只是说着说着,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爹把你嫁给君洛,那是因为,爹想让你远离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远离这些权势斗争。爹在朝堂上战战兢兢这么多年,还是要担心说错话就要被杀头,爹如今最后悔的,便是步入这不属于我的一条路啊!你可知爹为何会同意把你嫁给君洛,那天君洛来提亲时,他跟我保证,他入朝为官,全是为你。倘若你愿意跟他离去,他便会立刻辞了官,随你远走高飞。”
“这,”晏清听了她爹这样说,立刻震惊了,她从未听君洛给跟她提起过啊:“君洛,他是这样说的吗?”
杨天龙偷偷转过身,抹了一下眼睛,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他若非是这样说,我要才不会把你嫁给他,可是这臭小子,还是害得你卷入这些是非当中,他不是说要辞官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辞?莫不是他贪恋高位,忘了当初许给我的承诺了?这臭小,他若违背誓言,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杨天龙说着,就要出去找君洛问清楚一般,找他算账。
晏清见状,赶紧拦住了他,小声嘀咕道:“您真要对上他,真不知是谁扒了谁的皮呢?”
“什么?”杨天龙耳朵并不好,没听到晏清嘀咕的这句话,他只听到晏清嘟囔了两声,便没音了,他还以为晏清在跟他说话,连忙问道。
“晏清,你说的什么?”
“没,没,没。”晏清立刻赔着笑说道。
“爹,您消消气,是君洛,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我回头问问他。不过您说我被他连累,这也完全不对啊,这事儿明明是景瑜提起来的。要怪全怪那景瑜才对。”
杨天龙被晏清拉着坐回椅子上,没好气地白了晏清一眼:“那你还要借兵去救景瑜?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晏清一时无言,被她爹一次一次逼,她终于有些急了,说道:“爹,你到底借不,借给句准话行吗?你要是不借,我再想别的办法去救他。我和他几十年的情谊摆在这,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要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杨天龙使劲拍着桌子,怒声道:“杨晏清,你爹我说不借你了吗?你看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上刀山下火海而无动于衷吗?杨晏清,你真是翅膀硬了,你爹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杨天龙骂骂咧咧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龙玉袂,一抬手扔到了晏清的手里。
“给你,拿着,这青龙玉袂,能命令黑云骑,持青龙玉袂者,便是他们的主人。”
晏清欣喜若狂地接过青龙玉袂,忍不住用手来回摸挲着手中的无暇美玉,灯火下,手中的青龙玉袂闪着冷冽的寒气,似乎有金戈铁马地征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