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晏清到了扬州城里,钟若铭带他去等那个小木屋旁时,晏清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木门摇摇欲坠,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
没关系,这并不影响晏清的判断,她抬起头来,四处观察一番,发现挨着木屋不远处,有一所庭院。
庭院里头有人正偷偷的打量她,看见晏清的视线转来,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晏清在此刻,心中几乎能够断定是钟若铭害了李莹莹。
她方才去大牢里询问台翌微一番,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然而台翌微亲口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很大一部分受钟若铭的影响。
可见钟若铭,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他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倘若李莹莹跟台翌微结亲的事,被钟若铭知道,钟若铭怀恨在心,一边杀了李莹莹,一边又想方设法的报复台家,把台家做出的恶事,全都抖露给官府,那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晏清快步走到那个庭院旁,走的近了,她才发现,方才那个伸着脖子偷偷打量她的人,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晏清觉得十分好笑,看到那个小姑娘还在把头缩在墙里,浑然不觉晏清已经走到她身旁。
于是她忍住笑意,俯下身轻声问道:“小姑娘,你在做什么?”
那个小姑娘明显的被她吓了一跳,她惊叫了一声:“啊。”
待看到眼前人是晏清,随即,惊慌失措的抚了抚胸口,埋怨道:“你做什么?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呢?没声音就没声音了,你过来不能说一声,非要靠在我的耳朵边说话。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你负责呀。”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晏清,心中好笑,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你的魂儿吓哪儿去了?告诉我,我给你找回来安上就好了。”
那小姑娘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是说你走路没声音,吓到我啦。”
晏清一本正经的问道:“然后把你的魂吓没了,是吗?”
那小姑娘掐起腰,蛮横道:“是的,应该跟我道歉。”
晏清刚想继续逗这个小姑娘玩儿,这时,屋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唐儿,你在做什么?家里来人了吗?你在跟谁说话?”
“娘!”唐儿高声应了一声,随即看了晏清一眼,飞快的说道:“娘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她非要跟我搭话,我不理她都不行。”
“是什么陌生人,是客人吗?来找你爹的吗?”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看到晏清,眼中闪过疑惑,温声道:“这位姑娘,您是来找谁的?是不是走错门了?”
晏清朝那个夫人拱了拱手,行了一礼,颇有礼貌的说道:“这位夫人,在下想向您打听一件事情,希望夫人你能够告诉我,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那个妇人恍然大悟,她点头道:“你且说便是,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晏清便一手指了指旁边的那个木屋,问道:“夫人可知这房屋是谁居住的地方?”
那个妇人抬起头,随着晏清指的方向看去,以手理了理鬓发,说道:“那个房子是一个荒废的房子。很多年前,住在这里的,是一个矜寡老人,他没钱,娶不起媳妇儿,因此也没有人给他送终。他死在院子里,还是我相公发现的,后来我们给他的尸首敛了,下了葬。那所房子便一直空着,直到现在。”
晏清又接着问道:“那个房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居住吗?”
那个妇人摇了摇头说道:“倒是有人在这里住过,我们还当是那老人的远房亲戚。不过他只住了一阵子边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
晏清紧跟着问道:“那夫人可知,住在那儿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又是是何模样?可有什么显著特征?”
那妇人皱着眉,思索了一番,方才说道:“是一个青年,初时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后来他把他的夫人也接过来一起住。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只住了几个月,便突然消失不见了,可能是突然搬走了。不过他们来的突然,也没给任何人打招呼。这也无怪乎他们走的时间时候,也没有给我们打招呼。”
听完这妇人所说的,晏清心中有数了。
她又冲了妇人行了一礼,道谢:“多谢夫人。在下想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谢夫人为在下解答。”
那妇人微笑:“没事儿,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晏清走在了回客栈的路上,她心中已经确认,就是钟若铭下的手,是他把李莹莹给害了。
只是他和李莹莹在这里住了月余,那李员外能不知道吗?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李员外总不能连李莹莹在不在家都不知道吧。
除非李员外一开始也瞒了她这件事情。不过,晏清转瞬一想,就又想通了。女子家的名声胜过一切,可能是李莹莹之前不满意台翌微的提亲,她又后悔了,想逃婚,便同钟若铭私奔了。只是李员外羞于提起,事关李莹莹的声誉。
李莹莹毕竟已死之人,李员外也不愿再使她的声名沾染上黑色。
晏清明了。等她回客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景瑜下令捉拿钟若铭,全城通缉。
景瑜疑惑的问她:“为何?”
晏清便把所见所闻及她自己的推想全都告诉了景瑜。
景瑜听罢,沉吟了半天,也同意她的看法,于是便让衙门,连夜把钟若铭的画像给画出来,贴在了官榜上。
钟若铭这个人也可能已经逃出扬州了,已经不在扬州了。他肯定知道,假如他们对上台清远,那他们就一定知道,李莹莹的死有蹊跷,说不定他们第一时间便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因此,钟若铭一听到台清远他们倒台,他便立刻收拾包袱,逃之夭夭了。
不过晏清相信官府的力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那钟若铭逃到哪里,总有一天会会被捉拿归案。
等扬州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又过了许多天,晏清他们一行人,终于准备启程重回大京去。
这一路还拉着台清远,台翌微和王飞闫等重要罪犯,把他们带回大理寺,请皇上处置。
这一回再走,送行的官员变少了,那是因为景瑜,经过一番大清洗,把与这件事相牵连的官员全都打入地牢,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立场坚定的,街面上寥寥的站着的几个。
官员们恭敬的拱手行礼,给他们送别。
晏清抬眼一看,官员变少了,街两旁的百姓却变多了。扬州城的百姓,对景瑜他们一些人,是发自内心的欢迎。毕竟他们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简直可以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
一阵热烈的欢送之后,他们一行人终于上路了。
这一次,晏清提前服了君洛给她准备的晕车药,这一路上倒是没有拖慢整个车队的行程,他们用比来的时候将近快了一倍的速度回了大京。
刚到大京,君洛和景瑜便立刻回京复命。
晏清欢呼一声跳下马车并直奔杨府而去,她很久都没有见到她爹杨天龙了,她心中着着实实的思念他们。
她还没跑到家,转过一个弯儿,快到杨府大门时,远远的就看见,杨天龙和她娘正站在杨府大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着她的归来。
原来杨天龙和他夫人杨氏已经提前收到了,晏清他们一行人要回来的消息。
杨天龙猜测,晏清她回来之后,一定会立刻来杨府寻他们,于是便携了夫人,一同在门前等待。
实话实说,他和杨氏他们二人也是想晏清想了紧。这些天他们也没吃好,没睡好,心中对晏清抱着极大的担忧。
杨天龙能明白,晏清她这一趟出去很凶险。若是信阳王,真想动手。他们那三个人中,皇子殿下和钦差大人,以及晏清,信阳王能下手的最可能的便是晏清。
钦差大人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信阳王可能不会动,晏清就不一定了,她没有任何后台,杀了她也无足轻重,一想到这,杨天龙便心里担忧地睡不着觉。
杨天龙和杨氏,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在心中期盼晏清和君洛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如今,真听到他们平安过来的消息,他们只觉的像在做梦一般,在屋里待不住,两人便出来等待。
晏清离老远便看见二老的身影,心中一阵酸楚,眼眶微热。
杨天龙待她是极好的,还有她娘,从小到大,他们从来都没有少了她吃的,少了她穿的,对她也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要学武,杨天龙便立刻给她寻了拳脚师傅来,她在外受了别家小姐的欺负,回到家里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哭泣,杨天龙都知道,他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等她情绪稳定了下来,杨天龙才从角落里转出,假装偶遇一般,带她去做别的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晏清狂奔到杨天龙和杨氏的身旁,冲上来就要抱住她娘,杨天龙自觉她这一下子,可能会把弱不禁风的杨氏给扑倒。
便及时的拦在了晏清面前,拦住了晏清。
“我说你个臭丫头。你都多大了?成亲也都快一年了,怎么还没大没小?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你啥时候能让你爹我和你娘省心,我都要回去烧高香了。”
杨天龙如是说着,然而嘴上说着斥责的话,他却张开怀抱,猛地抱住了晏清。
感受到怀中人真实的存在之后,他又松开了臂膀,装作不经意地大笑:“哈哈,太好了,回来就好,你个臭丫头,害的我和你娘担心,还不快进屋去,和你娘好好说说话。”说罢,转身偷偷的擦了擦眼眶。
于是,老少三人皆红着眼眶进了屋,坐到了椅子上。
晏清把她这一路如何惊险,如何诡谲的历程都给他们二老说了一遍。
听的他们二人心中真是百转千回。一会儿为他们的处境担心,一会儿又为晏清的机智暗暗叫好。
晏清话说玩,她早已经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杨天龙转而一脸严肃,他捋着胡须分析起局势:“依我之见,那信阳王恐怕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们这一路能平安回来,已经颇为出乎我的意料了。”
晏清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听了杨天龙的话,她满不在乎的说道:“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信阳王就算胆子再大。他又能做什么?”
杨天龙捋着胡须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看向晏清,说道:“你不懂朝中局势,你们走的这么长时间,皇上龙体欠安,如今早朝也经常休朝,在看信阳王,隐隐有要出头的意思。他联络朝臣,收买人心。我前些日子算了一算,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如今朝堂上,已经有大部分人被信阳王收买,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被信阳王收买的人就未可知了。”
晏清听完,放下了杯子,问道:“如此说来,那信阳王占了绝大部分的势力,景瑜岂不是危险了?倘若那信阳王居心叵测,要图谋不轨,那这朝堂岂不……”
杨天龙吓得立刻用手捂住了晏清的嘴,他急急说道:“晏清!慎言!慎言!隔墙有耳。这种事情我们做臣子的可不能私下里说。”晏清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待杨天龙一把手拿来,她立刻小声说道:“那这朝廷岂不是要变天了?”
见晏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杨天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情其实你我能说了算的。不过你竟然参与了其中,还是小心为妙。说完。杨天龙脸色。有些沉了沉。他生气道:“这景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向与你交好吗?怎么还把你拉这一趟浑水里,岂不是置你于危险之境地?”
晏清无奈的耸了耸肩。说到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干。我平日里也带他不薄。没必要这种事情还要拉我下水。难道是看我不爽吗?我这一路上也问了他很多次,他却只一脸讳莫如深,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哎。杨天龙叹了一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艳新。你和金玉好好说说你们你和君洛还有景瑜,你们就要小心一些平日里。多多注意。切莫着了小人的道迎火上身,招来杀身之祸。晏清乖乖的印应下。
杨天龙抬头望天,他微微闭上了眼,叹息一声说道:“看来,这景瑜是想把你和侍郎大人都拉到他的阵营里,和他同处于一条船上啊。”
晏清沉默了,她也想过这种可能,景瑜总跟她抱怨,越皇后左右皇上意识,皇上越来越疏远他,她知道他处境艰难。
倘若有朝一日他真的举步维艰,就算他不说,她也会主动地站在他的身边,他又何必这样,只会让人寒了心。
晏清又往嘴里送了一杯茶,无所谓地笑了笑。
杨天龙看她这个喝茶法,无奈说道:“晏清,你别喝个茶跟喝酒似的,你能不能想一想,你可是个姑娘家啊!”
晏清回应杨天龙以没皮没脸的笑:“爹,别怕,晏清已经嫁出去,不怕没人要!”
杨天龙失笑,佯装生气地用手指了指晏清的额头,无奈道:“你啊你!真是女大不由人啊!”
晏清立刻冲上去抱着杨天龙手臂撒娇:“爹,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晏清以前可是很听您的话的啊!不是吗?”
杨天龙被逗得大笑,杨氏也笑得合不拢嘴,一家人其乐融融。
晏清从将军府回来,刚到家,就看见君洛从里面出来,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君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晏清见君洛眉头紧锁,立刻关心地问道。
君洛摇了摇头,她交代晏清乖乖待在家里,哪也不要去,便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晏清一脸莫名其妙。
出什么事了吗?不应该啊,景瑜这回应当算是立了大功,皇上应该褒奖他才对啊!
虽然君洛留下了话,但是晏清并没有听他的乖乖地在家里呆着。
她怎么呆的住呢?她刚回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处理啊。东街的福贵客栈,还有宁欢小青,她都要去看一看的。
于是,晏清回到家看小青并不在家,猜想她可能在客栈帮宁欢处理事情,于是君洛前脚刚走,晏清后脚就跟着出了门。
一路心急如焚地来到了东街,晏清提心吊胆的,生怕看见她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富贵客栈门可罗雀,生意冷清,要是这样的话,她该怎么还君洛借给她的钱,她可还欠着君洛的一千两白银没有还呢。
就在晏清忧心忡忡的时候,来到了她的福贵客栈的门口,晏清惊喜的发现,她的福贵客栈虽然比不上数一数二的白马客栈,但是人流还不少。
她在外头观察半天,发现从里头出来的客人皆满面笑意,似乎对于客栈的服务及饭菜极为满意。
晏清提起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她暗暗算了算,照这个客流量,她的这个客栈应当能挣不少钱。
只是不知,富贵客栈如此红红火火,是否惹得旁人眼红,或是抢了同行的生意,被他们使坏,雇人来捣蛋的。
想到这,她又担心了起来,只觉得这段时间,宁欢和小青两个人应当吃了不少的苦。
晏清提起裙摆,越过台阶,急吼吼地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