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福贵客栈的大门口,晏清一眼就看见穿着简洁,头发盘起,一身利索装扮的宁欢。
她正站在柜台前,十分熟稔的敲打算盘,一边敲打一边对账,她那样子看起来似乎十分得心应手。
不知道为何,晏清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眶微微有些酸楚。
这时,客栈内屋的布帘一掀,小青抱着一堆账本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晏清,手中的账本差点拿不住掉到地上。
小青直勾勾的盯着晏清,颤抖着一步一步走上前,热泪盈眶的说道:“夫,夫人,您回来了,您真的回来了吗?小青快想死你了。”
她的动静,惊醒了在一旁对账的宁欢,她也立即的看过来。
宁欢立在一旁,盯着晏清看,虽然没有言语。但同样也是一脸激动。
晏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没错,你家夫人我回来了。”
小青不管手上的账本,一把把它扔到柜前,拉着晏清就要往外走:“夫人,跟我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吃,我最近新学了许多好菜。你尝一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宁欢也喊来了客栈里的下人,交代了几句话,就要一同跟着往回走。
小青和宁欢两个人,呆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小青一开始还想去照顾老夫人,谁知某天她推开门,发现小院空荡荡的,老夫儿早已不知何时搬离了此处,只剩她们二人守着空荡荡的院落。
宁欢还好,白日里还能去客栈里,也算有事可做,小青就惨了,每天自己给自己做饭吃,日子都不知道有多凄苦。
她们二人也没有什么渠道能打听到晏清一行人的信息。小青一天天的只能待在家里枯坐着,忍不住胡思乱想。
后来宁欢看她一个人待着实在可怜,便喊她一同去富贵客栈帮忙,打理一些事情,也让她有事可做,也不至于会胡思乱想。
一路上三人欢声笑语的回来小院。晏清见福贵客栈十分红火,比她想象中的已经好太多了,她很满意,对于当初自己把客栈交给宁欢的决定,她也觉得不曾后悔。
这会儿,又听宁欢汇报最近日客栈的营收情况,越听越满意,嘴里直把宁欢夸赞个不停。
小青要去厨房做她新学的拿手的好菜,给晏清补补身子。晏清把她拉住了,她们三人围坐在一个桌前,说了好一会儿话,只说了三人,欢笑连连,好不快活。
这时,晏清总算有一种自己真正回到了大京的感觉。
自从来了大京,晏清总觉得她的脚没有实打实的踩在地上。这会儿同她们聊了一圈,她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看见她们过的都很好,处理起事情来也井井有条,她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又聊了一会儿,晏清终于觉出来旅途奔波的劳累,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小青见状,立刻贴心的扶着晏清回房休息去了。
晏清也觉得累极,躺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宁欢又回到客栈去处理事情,小青在厨房里忙的叮当作响,君洛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回想起那一日,君乐也是许久未归,接着便出了他被封为钦差大人,被派往查案的事情。
晏清看了看,抬头看了看沉沉的夜色。心中不禁担忧万分,难道今天又有什么不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门终于吱呀一声响了。
晏清赶紧起身去看,是君洛回来了。
君洛关好门,回身一看,晏清站在院中等着他,月色映射在她的眼中闪闪发光,精神奕奕。
君洛不禁嘴角轻笑:“晏清,更深露重,晏清还在院子里,不怕着凉吗?快随我回去吧。”
说罢,便上前来,很自然地牵起晏清的手。
晏清转过头,看君洛脸上神色如常,并不像白日他走时一脸严肃嘱托她的神情,晏清好奇问道:“君洛,朝中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有什么事。”君洛勾起嘴角。“已经处理完了,晏清不必担心。”
晏清见君洛不说,她也乖巧的,没有再问。三人一同吃了晚饭,回房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晏清早早醒来,她准备了一个礼盒。
今日她想去隔壁院子,拜访一下秦玉楼。晏清昨日听说,秦玉楼对他们客栈的生意颇有照料,想来也是听说了,那所客栈是她开的,所以才伸以援手。
毕竟客栈初期经营起来十分艰难,他们能度过那个艰难的时期,也离不开秦玉楼的帮助。
晏清嫌走大门麻烦,直接拎着礼盒,翻墙过去了。
安全的落了地,晏清整理好衣衫,刚要昂首阔步,走进院子里。
抬头就看见了手里拿着花绳,一脸错愕的盯着她看的秦玉春。
晏清蒙了。怎么这么倒霉!这一会儿不会又把她吓到了吧。
晏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摇了摇,讪讪的说道:“嘿,嘿,玉春,是我,我嫌走正门麻烦,这才翻墙过来。这回没有没吓着你吧?玉春?”
晏清说了一遍,见玉春还是呆呆地盯着她,毫无反应。她吓坏了,刚想冲上来查看,却见玉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一边笑着合不拢嘴,一边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晏清无奈之极,这人,又逗她玩儿,真是太调皮了。
晏清扶着额,忍不住说了她两句:“我说玉春啊,你都耍我几回了,你不觉得烦吗?”
“不烦啊!”玉春好不容易下了回来,她擦着眼泪说道,“虽然是耍你几回了,但是你每次都上当呀,哪里会觉得烦?”
听了这话,晏清更是无奈。
“行,你说的对,我不跟你说了,行了吧。”
晏清从她的身后掏出来一个路上买的布偶,递给了玉春。
见玉春一见布偶,一脸惊喜,她随口问道:“玉春,你娘在哪里?你知道吗?”
玉春一门心思扑在布偶身上,也不知听没听清她说的什么,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就抱着她的布偶回屋去了。
晏清在她身后喊道:“喂,你听清我说的什么了吗?喂,你娘是在这个方向吗?”
然而玉春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只想回自己房间里玩她的布偶玩具。
晏清见状,只得朝她指的方向去了,没办法,她总不能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的找吧。先不说得找到啥时候,这毕竟是别人家,她要真那样干了,恐怕会被当做贼给扔出去了。
幸好这玉春,关键时刻也还算靠谱。
晏清走到她手指的那个房间,推门一看,秦玉楼果然正在里面。
她端起一杯茶正要往嘴里送,一见是晏清,立刻惊喜的放下茶盏,急急忙忙的连起裙摆,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笑道:“我还当你忘了我了呢,怎么?终于知道回来了。你们这一行可算顺利?”
秦玉楼一边说,一边把晏清拉到桌案旁,把她按在凳子上坐下,这才给了她倒了一杯茶,一脸含笑的看着她。
晏清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开始,把她的经历稍作润色,在他的嘴里,他们的历程那叫一个险象环生,精彩异常啊。
秦玉楼听了,那是一个津津有味儿。等晏清说完了,她还忍不住砸了砸嘴,意犹未尽地问道:“这就没啦?”
听了这句话,晏清立刻瞪圆了眼睛:“可不就没啦,还能有什么呀?这不都回到大京了吗?”
“精彩极了!”秦玉楼抚掌大笑道,“果然不愧是晏清,你的这个人生经历和我这样关在宅院里的女子的人生经历,完全不一样,看到你仿佛就看到以前的我,不错,这才像你晏清嘛。”
晏清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她挠挠头问起秦玉楼近日状况。
“近来可好?”
只是她一问起,秦玉楼那原本带笑的脸上,立刻灰暗了许多。
晏清察觉不出不妥,立刻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还能帮一帮你。”
秦玉楼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身边婢女都下去,那些婢女乖乖的行了一礼,陆陆续续走了出去,最后一个走出去之前,还转身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秦玉楼见她们都出去了,这才说道:“也没什么事。你该知道我平日里只在宅院之中,除了教养玉春,又无事可做,平日里连出门买个胭脂都要受到限制,我家老爷,他现在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有时还会夜不归宿。我和他平日里都见不着几面,见着了他也横眉冷对。谦之是看我极不顺眼的,这我知道,自从有了玉春之后,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一天不如一天。可是我还盼望着我们能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因为这样就是为了玉春好,也是为了他的仕途着想。可是只他现在变的越来越学的大京的那些官僚之气,他居然在外面寻花问柳,每每回来身上一身酒气和胭脂气。”
说到这里,秦玉楼捂着帕子按了按眼睛,她暗自神伤。
晏清斟酌着开口:“所以秦大人他之前,他来大京之前,平时只守着你一个人,从无任何逾越之处吗?”
秦玉楼点了点头:“他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而我娘家在当地县城还算有势力,说到底算是他入赘了我家,我爹当年看中的也是他的才华,期许着他一朝高中,入朝为官,能摆脱穷酸书生的身份。谁知如今他的官是越做越大,可是他的心中便再没有我了。可惜当年成亲之时,他在我耳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全都是假的,不过碎影浮一吹便没了。”
晏清在一旁听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实在不知这种事情该怎么安慰别人,毕竟这是秦玉楼的家事,于是她只好一言不发,继续倾听着秦玉楼的诉苦。
“刚成亲那会儿,他待我可以说是温柔至极,处处小心翼翼。我要星星他就会给我摘来星星,我要月亮,他恨不得搬个梯子爬到天上去勾过来给我。那时他带我这般好,我也不愿辜负了她,做一个身为妻子该做的事情。他从不出去找工作,寒窗苦读等待高中,家里没有任何收入。我便去我爹拿钱,每每挨到一顿臭骂,回到家里,看到他,灯火通明正在刻苦读书,我便无怨无悔,只觉甘之如饴。
后来,他终于一朝高中做了官员。虽然是小官,但是我们全家都欢喜的不得了。正巧那时我怀了身孕,这可谓是双喜临门。我记得当时,他抱着我激动的都快哭了。他一遍遍在我耳边说,定不负我,定不负我,我也满心期许着我们以后美好的未来。而之后我爹都上门来跟我们亲自跟我们道贺,在他眼里,总算能看得起这个女婿了。
他被派到一个偏远小城的县里,我愿意收拾着东西随他一同前去。旅途奔波劳累,可是有谦之在一旁贴心的照料,我倒并不觉得多累。
到了县城之后,我不懂他官场上的那些事儿,每日只在家里苦等他回来,我记得那时他初初当县令之时,每日踌躇满志,胸有大志一般。后来,他的笑意越来越少,每次回家,他都步履沉重,见到我便抱住我久久沉默不语,我知道他为官艰难,不仅其他的小官给他使绊子,县城里的地头蛇也处处跟他作对,他这官做的极为艰难。我愿意听他诉苦,听他把那些难处全都告诉我,可是他只是搂着我一言不发,越来越久的沉默。”
晏清听着秦玉楼说的话,十分能理解她的处境,想当年她娘就是这样,除了在家里,掐着时间等着她爹下朝回家,别的事情什么也做不了。晏清就是因为不愿意变成这样的人,所以才一日又一日往外逃出去。
秦玉楼又继续说道:“再后来,不知怎的,虽然谦之回到家之后还会抱着我,在我耳边说两句问候的话,但是我就明显能感觉到他变了。他变了,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谦之了。慢慢的,我在家中,听到小厮下人都在说,县令为人和善,处理事情来迎刃有余,处理人际关系更是左右逢源,对谁都得心应手,可见天生就是一个当官的料。我听了,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只觉得谦之他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