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弗利奇殒命的那天下午,阿尔卑斯山脉北麓的维也纳森林,血姬从伐木场附近的隐蔽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灰黑色德制特种战斗服,头发束成马尾,矫健地身影像豹子一样行动。简易营地在一处低洼地带,两个帐篷最上边是砍伐的桦树伪装,外加上一层防雨布,除非你靠近10码才有机会发现活动迹象。
从远处看即便是吸血鬼的视界也无法穿透,因为梵卓族公主还施加了几道魔法结界来屏蔽血族的感知能力。
这儿离伐木场200码开外,很快就抵近目标。她只携带了晶红匕首,还有一把“地狱守卫犬”大号战术双刃军刀。
她蹲下来靠在一株欧洲红杉后边,探出头查看。由于观测地势稍高于伐木场,视野一目了然。
她一边观测一边想到了此后的作战计划。猎魔小队没有直接快速的杀伤性武器,那些阿萨迈族和希太族也许有25个以上,甚至更多。白天还有人类守卫。假如希太族亲王特雷斯坦从黑市弄到了梵卓族研制的枪械弹药配备给守卫,他们就能构成极大威胁。
塞尔特答应会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
血姬当然知道,最快捷的方式是向匈牙利大长老赫鲁本伯爵求助。伯爵的城堡里有梵卓族军火库,只要她开口甚至还能提供强大的武装人员。可是她不想再欠下伯爵一丁点儿人情。
茂密的落叶松,红杉,云杉掺杂的森林将日光遮掩了大半,同时也给予了极好的隐蔽性。
这时候,营地留守的琴、塞尔特和兰蒂都在休眠状态。
血姬喜欢单独行动,至少不会让琴跟她冒险。尽管琴一直抗议她脱离队伍执行任务,包括塞尔特也不同意,她还是一意孤行。因为她有足够的理由让她们相信跟着去伐木场,只会给她添麻烦。她能用魔法屏蔽血族的感知能力,但是无法保证更多队员的行动不被发现。
目标越多,越容易暴露。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她在高地呆了几分钟,伐木工正在用大型吊车往卡车装卸经过切割的成品木材。伐木场白天的正常运作用来掩饰地下的邪恶试验,以及黑暗力量。
有两辆卡车已经驶出伐木场,还有三辆车仍在施工中,大型机械启用的噪音在森林和山谷引发一连串回响。
血姬揣摩那些木材会送到家具加工厂和手工作坊,剩余的下脚料成为燃料。她吩咐塞尔特查询过相关信息,伐木场的经营和所有权归属是一家与维也纳林业局合作的诺尔维根林业集团。
人类和血族狼狈为奸,合作共赢早就成为不争的事实,“永生”是人类附庸者最奢侈的奖品,最贪婪的期许。
她行动时身影像离弦之箭跃过了铁丝网,伐木场日间的人类守卫根本无法察觉魅蓝血族的速度,任何一眨眼的机会,都让她有机会靠近。她找到守卫疏忽的空隙,进入了掩饰地下生化试验基地的房屋。
她依旧顺手从墙面拿下一件伐木工的外套穿上,关门的时候仔细端详守卫的背影。
他们穿着伐木工的帆布衣服,有夜里荧光作用和防水功能。守卫不同于伐木工人的唯一识别是配备武器。手里有AK47突击步枪,左腿斜插柯尔特M1911A1枪套,右腿有作战刀具(从外观看也许是“疯狗”战术突击刀),武装带还有备用弹夹,挂着闪光弹。可以肯定与希太族亲王合作的人类组织具备强大财力,伐木场这批守备力量就是依据。
血姬带着疑虑重新走下铁梯,立刻感到了温度的大幅度上升。
高强度钢架和铁丝网构成的4层结构依托着牢固的水泥地基,扩大到整个伐木场的地下空间。最关键的生化试验设施和仪器都在底层核心位置。她感知到吸血鬼们绝大多数都在试验设施的深处休眠,偏向西南方向。
很明显,吸血鬼密集防卫着试验区。
她看了看腕表时间,距离黄昏来临还有4小时,得抓紧时间了。
几分钟后,她找到目标。在第三层铁架接近塑料帷幕隔离区大约15码的位置,墙壁有几个嵌入式房间。整体构造像是封闭式铁皮屋。房间外只有一名守卫。
血姬用魔法确保守卫呆若木鸡,进入睡眠状态。
她打开了门打量房间。里边只有7㎡左右,布置简陋,一张木床靠在墙角,床上有个女人背对她躺着正睡午觉。头顶是灯光微弱的节能灯,一只飞蛾正绕着灯罩盘旋。一桶4加仑矿泉水孤零零地靠在床沿,角落还有医护病人使用的小便壶。
血姬轻吐一口气,呼唤:“曼度菈?”
曼度菈的身体有所异动,震颤了一下,好似还在睡梦中犯迷糊,并没有苏醒。
血姬皱了皱眉靠近床边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还拍了拍曼度菈的手臂。
助教姑娘猛地从梦中惊醒转过身来,看到血姬后失声叫道:“噢,天哪……”她马上爬起来抱住了血姬,情绪异常激动,“我还以为是做梦,听到你在梦里呼唤我。你真的来了。”
“嘿,我接到了那个电话之后,很担心你。”血姬安慰着她,手指在她的长发上梳理。
曼度菈立刻哭出来了。忽地,她坐正了身体,瞪着大大的泪眼,泪痕未干又被新的泪水代替。“可是,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们是恶魔,可怕的怪物,不可能。你怎么会走进来?危险,你要离开,你必须赶快离开。”
“嘿,别担心我,我既然能走进来就能走出去。”血姬伸手抹去她脸庞的眼泪,天知道曼度菈受过怎样的惊吓。“你跟我走吗?”
“不,你得马上离开,很危险,这里……还有它们……”曼度菈的语气惊魂未定,再次强调这一点。
“你记得怎么来的吗?”血姬问她。
她摇着头不相信眼前的状况,嗫嚅着说:“绝不可能,你,你……不是普通人。它们占据着这里,地面还有大量武装守卫。”
“曼度菈,先回答我的问题,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一部分。”血姬耐心地引导,“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你明白吗?”
“昨晚……我被他们从精神病防治康复中心带走。”她的思维凌乱,充满了惊悸,惶惑,身体也因为恐惧在血姬怀里缩成了一团。
“你想离开吗?”血姬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很难过。
年轻助教经历太多惊吓,邪恶的超自然生物出现让她的世界观完全崩溃。
“不,我暂时不能离开。菲尼还在,他有危险……有麻烦。吸血鬼,那些怪物缠着他。昆虫学家老舒特赫尔爵士也是怪物。”曼度菈摇着头,喃喃自语,“不行,我不能走……”她的精神状态真让人担忧,在强烈刺激下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她使劲地摇头:“不行,我不可以走。我要陪着费尼。”
血姬觉得对话要尽快结束,“听着,曼度菈,看着我眼睛。别想那么多,我的身份和我为什么能来到这里并不重要。明白吗?我希望你信任我。我会把你和菲尼教授救出去。这一点很重要,对吗?”
曼度菈的眼睛睁得浑圆,看着公主半信半疑,在心里审慎考量,声音颤抖地问:“你一定要救我和菲尼,求你了!我还怀着他的孩子。我,我暂时不能离开。”
她真的很害怕,一半理性地在想着离开,一半感性地要留下来陪着菲尼教授,因为她不能放弃他。她还怀着情人的孩子。她彷徨失措的眼神中充满矛盾,精神饱受折磨。
梵卓族公主心头一紧,握住她的肩膀问:“你没有被他咬吧?我的意思是……”
曼度菈失落地看着血姬,好似没有听懂。
血姬用手拂开她脖子上的长发,再查看胳膊,手腕,最终在手指发现了还未愈合的伤口,贴着创可贴。没有找到咬痕,血姬松了口气。
“我是自愿的,他需要喝血。”她恍然大悟,明白了血姬在查找什么。
“你和他聊过了吗?”血姬问。
“昨晚,一直聊到天亮,所以刚才我很困。”她回答。
“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这下边发生的事情?瞧,你呆着的鬼地方是个生化试验研究基地。那些怪物是吸血鬼。别告诉我,你还心存侥幸,你的菲尼教授还能变回人类。”
“他没有告诉我一丁点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还有老舒特赫尔爵士和他在干什么勾当。我们聊得最多的是,是……”
“你们相互的思念和爱,对吗?”血姬帮她补充了这一点。
“菲尼不是坏人,他不是的……”她情急地解释道。
血姬的手指捧起她的下巴,摩挲脸颊,“我没和你探讨他是不是坏人。曼度菈,你必须做一件事。”
“什么事?除了要让我杀他,我什么都能做。”曼度菈坚定不移地说。
血姬心里一沉,没有问“假如菲尼教授是邪恶的一份子呢?”
曼度菈很明显踏入了为爱情盲目与不理智的误区。你还能让她怎么样?毕竟她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怀上了导师的孩子,做了见不得光的情人。而现在,导师变成了一个和邪恶为伍的吸血鬼。
他们在做恐怖试验,策划着改变人类命运和物种平衡的阴谋,危险到极点。
“我可没说要你杀死你的丈夫。你会和我拼命的?”血族公主开了个玩笑,捏捏她的脸蛋,然后轻轻地抚摸她的肚子,“何况,还有个未出世的小生命,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带着复仇成长。”
曼度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苦涩地笑说:“对,我和我儿子会追杀你。”
“你确定是儿子,不是女儿?”血姬白了她一眼,谈到小生命,气氛彻底放轻松了。
“菲尼想要儿子。我要给他生个儿子。”曼度菈微笑着说,笑意中盈出喜悦和羞涩,还有满满地幸福,“如果第一个是女儿,我就生第二个,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血姬心里疼了一下,简直痛心疾首。仿佛有人用尖刀扎入了她的心房,而且是银质刀尖。她多想为心爱之人生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不过,女性吸血鬼与人类男性结合,孕育混血儿是个藏匿在血族历史中的隐讳密码。
“好啦。现在你听我说。”血姬收敛心里的痛楚,转移话题,“我要你同菲尼教授坦诚地聊一下,搞清楚试验的真相,整件事的发生起源,经过,终极目的。你能办到吗?”
曼度菈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动得非常快。她想了想,肯定地点头:“我会从他那儿将真相挖出来。”
这是一种对爱情的坚决笃信。原因最简单不过,基于他爱她。
血姬点点头,亲了她额头一下,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她必须在吸血鬼苏醒之前离开。
曼度菈显得忧悒地抓着血姬的手说:“别,别急着走。我害怕,请留下来陪陪我。”她的眼神里每一分都是恳求,每一分都是哀怜。
血族公主轻轻地叹息一声,抱着她躺在小床上,视线转移到靠门边的桌子,上边是几个餐盒。“好吧,我陪你多呆1小时。然后,我必须离开,那些怪物会醒的。”
曼度菈点了点头,靠在公主的怀里闭上眼睛,用快哭泣的声音说:“最近发生的一切,快让我崩溃了……”
血姬用又轻又缓地语音讲述自己的来历,像是在一张看不见的画纸上描绘血族世界。起初,曼度菈还能问问题,没过多久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