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科迪安怒气冲冲地走回到圣灵大厅中央，视线没有焦点地胡乱看向四周，扫向任何人。
狄克和杰茜卡面面相觑，没有立刻和他打招呼。在欧洲旅居时的长期相处，他俩早就知道在什么时候最好别搭理弗兰科迪安，什么时候最好别出现。不然就会成为出气筒，找茬抬杠的对象。他俩静静地在台阶前坐着，等候守备官冷静之后来交流。这一招屡试不爽。
六级的石阶阶梯面向圣灵大厅，四根石柱下是对应的“星辰之傲”守护者，他们并非唯一的守卫。如有必要，密道里会涌现更多守卫。只是你看不到，或者他们躲在暗处而已。
石壁浮雕的大天使在白炽光灯管和魔法发光石照耀下栩栩如生。
大厅中央的十二星座构成希腊文的名言——“以天使之名，照亮世间的黑暗！”
弗兰科迪安就站在希腊文上方，静静地垂下头看着它，一小会儿后，他又蹲下了身体，用指尖去触摸石刻。灯光的辉映下他就像是一位刚刚降临世间的天使，或者刚刚转变的拿非利人。也许守备官正从石刻上获得某种未知的能量，感知真理。
几分钟后，他平息怒火走到了石阶前，一声不吭地在杰茜卡与狄克身旁坐下。
她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三个人彼此保持沉默，等着谁先开口。幸好，不需要有人打破尴尬。估测有十分钟，大审判官范•康纳迪公爵从办公室走出来，向“阿喀琉斯之瞳”成员打了个响指：“你们都进来。”
范•康纳迪公爵叫来了萨内加尔，轻声吩咐了几句，回到办公室里边。萨内加尔动作加快走到米迦勒壁画下敲了敲凡妮莎伯爵的门，又赶去乌利尔壁画下敲了另一扇门。
弗兰科迪安和杰茜卡、狄克走进大审判官的办公室，最后进入是凡妮莎伯爵和桑德兰狄娜女爵。坎纳瓦尔跟在桑德兰狄娜身后。
“嘿！杰茜卡。”桑德兰狄娜看到杰茜卡第一眼就高兴地打了声招呼。
杰茜卡的目光温柔起来，快步跑过去拥抱了女爵。桑德兰狄娜女爵是她的半个导师，另外半个是迪默斯。
女爵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推开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关切地问：“你还好吗？杰茜卡？”
杰茜卡的嘴巴一撅，委屈地说：“我不好，老师。我非常不好，阿丽雅走了。”
“噢，孩子。我已经从坎纳瓦尔那儿听说过了。”女爵又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抚摸着爱徒的长头发。“我也为你难过，杰茜卡。别伤心，阿丽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杰茜卡的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曾经在训练中，女爵对她既严格又温和，像是一位母亲般耐心宽容地教导她，还因为女爵是妈妈奥苛莎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哽咽地声音点点头说：“我知道！”
桑德兰狄娜女爵拉着她的手推了一把：“进去吧，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谈谈。你们有权知道。”
她俩是最后进入大审判官范•康纳迪公爵办公室的人，杰茜卡关上了门，桑德兰狄娜女爵在旁边的空位拍了拍，示意她过去坐下。杰茜卡观察了一遍四周，目光停留在和凡妮莎伯爵办公室墙上相同的黑板，也贴着照片，记录文字，符号，比刚才见过的更杂乱，关联的箭头有蓝色和红色，巨大的问号显示出当事人的烦躁不安。
范•康纳迪公爵坐在椅子偶尔扫视大家一眼，他和桑德兰狄娜都礼貌地等着凡妮莎伯爵先打开话匣子。
“阿喀琉斯之瞳”的成员都在猜测既然事态严峻，通常是三大首脑都会到齐。为什么大守备官艾格顿男爵却不在场？他们的注意力马上都集中到凡妮莎伯爵身上，她一贯严正的表情，盛气凌人的态度就像是宣判某个罪犯死刑。
“我们无法界定‘阿喀琉斯之瞳’的任务是失败还是成功，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因为阿丽雅已经顺利转变为拿非利人被召唤回圣洁天堂，也因为……”她的语气顿了一下，有些悲哀地补充，“也因为大部分成员都遇害。”
会场保持着肃静，没有人接话，没有人敢打断她。这一刻的气氛就好似零下40℃低温冰封了所有事物。
“让我们为牺牲的‘星辰之傲’猎手默哀三分钟，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烈士！”凡妮莎伯爵的话非常有条理，也相当理智。
——为人类世界的安危，为圣光荣耀而牺牲的战士值得人们铭记。他们是英雄。
会场沉浸在悲伤里，每个人都在回忆曾经与逝者之间的过往联系，三分钟很快过去了。
凡妮莎伯爵叹息了一声：“默哀结束！”
桑德兰狄娜为身旁落泪的杰茜卡推过去一盒纸巾，杰茜卡感激地抽出纸巾抹拭眼角的泪水。为了保证她和阿丽雅的安全，“阿喀琉斯之瞳”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代价，卸任的大守备官迦罗德死了，瑞克多死了、泰伦斯、利奥、桑尼都死了。当然，这并非无谓的牺牲！而是“星辰之傲”猎手的责任，生于荣耀家族接受圣光的指引，真理的熏陶，逝者无畏，英灵不朽！
大审判官脸上的法令纹犹如刻着一把三叉戟。他严肃的目光睃视大家，语音铿锵地发言。
“以天使之名，照亮世间的黑暗！”他首先默念了“星辰之傲”的格言。
他的语音低沉，叙述时声线感情丰富，像是一位历史学家在剖析历史，而剧情雷同好莱坞大片的跌宕起伏，惊悚核突。“后边说的事请保密，否则必将追究责任，严厉制裁。它涉及到圣廷隐讳的重要机密，有关三大秘密家族的生死存亡。”
杰茜卡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真希望大审判官别磨蹭，赶快说下去。
桑德兰狄娜像是久未见到女儿，但是了解女儿心态的母亲，悄悄地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杰茜卡右手，拍了拍手背。杰茜卡安静下来。这种安抚效果竟然和普鲁斯一样。当然必须是她信得过，最亲近的人。
“我们成立‘阿喀琉斯之瞳’的同时，另外还成立了‘阿喀琉斯之眼’……”
弗兰科迪安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几秒，估计其他的“阿喀琉斯之瞳”成员也一样。竟然还有另一支队伍？
守备官迅速地看了坎纳瓦尔，狄克，杰茜卡一眼，通过眼神的交流，都是震惊，讶异。
“这支小队和弗兰科迪安的‘阿喀琉斯之瞳’任务一模一样，指挥官就是你的同僚迈克拉玛斯。他带着八名猎手保护一名男孩躲藏在美洲大陆。男孩16岁，叫帕尹。其实是阿丽雅的弟弟，父母遭遇一场灾难，帕尹和阿丽雅成为拿非利家族最后的血脉，谁最终能转变成拿非利人，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吸血鬼在疯狂地搜寻，这是事实。两支队伍的任务就是保护阿丽雅和帕尹在欧美大陆隐藏起来，直到她俩成年。”
“可惜，哎……”大裁决官的一声叹息，让知情者以外的人心里一紧。他们知道出事了。
“‘阿喀琉斯之眼’的任务彻底失败，整支小队在纽约的一次中转时遇袭，成员全部罹难。帕尹失踪。在纽约郊外一个畜牧业农场，现场遗留绞肉机下的八桶肉酱，动物几乎吃光了尸体，只能凭借衣物残留DNA来查询死者身份。下面，让我们再次为‘阿喀琉斯之眼’遇难的战士默哀，请起立！”
范•康纳迪公爵站了起来，接着是凡妮莎伯爵、桑德兰狄娜、弗兰科迪安、杰茜卡等所有人。
再次默哀三分钟，心情极其沉重。谁都清楚，这对“星辰之傲”来说是多大的折损？“阿喀琉斯之瞳”战死卸任的大守备官迦罗德在内五人，“阿喀琉斯之眼”亡歿迈克拉玛斯在内八人，总数是十三个。
人类最后的守护者，死一位少一位。
黑暗世界的吸血鬼，却可以通过“初拥”和“血继”快速扩充数量。假设没有大律法，没有密党六诫的话，将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默哀结束。”副审判官桑德兰狄娜女爵说了话，等待大家都坐下来，她并没有坐回原位。
杰茜卡猜想该导师发言了。
女爵果然接话说下去，声音不怒而威，平和中有掌控力，属于最好别惹她，狠起来要命的女人。
“‘星辰之傲’保护拿非利后裔的任务最终失败，该追究谁已经不重要了。而我们追查蛛丝马迹，根据‘阿喀琉斯之瞳’小队的反应，‘星辰之傲’存在内奸。两支小队例行向管理层报告的过程泄露信息，导致队伍遭到袭击。下一步计划是要找出内奸，清理队伍中的渣滓。后面请大裁决官凡妮莎伯爵补充！”女爵看了看凡妮莎伯爵，坐回了椅子上。
凡妮莎伯爵皱着眉头说：“任务失败让拿非利后裔帕尹落入吸血鬼手中。我们揣测帕尹还活着，在吸血鬼手里。下一步计划考虑营救帕尹和追查同时进行。大守备官艾格顿男爵已经亲自带领一支小队去了纽约。”
范•康纳迪公爵也说了一句：“后续将继续提供武力支持。弗兰科迪安将组建新队伍加入艾格顿男爵的调查任务。”
弗兰科迪安并没意外，瞥了杰茜卡一眼。杰茜卡也正看向他。彼此都在判断，以默契地眼神沟通，梵卓族公主的结盟提议在这个关节上尤为值得考虑。他们应该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提出计划。该如何促使事件发酵，酝酿结盟的有利局面，将是“阿喀琉斯之瞳”成员与血姬首要解决的问题。
“所以，这才是真相。”弗兰科迪安失落地说，“‘阿喀琉斯之瞳’的牺牲显得毫无意义。因为‘阿喀琉斯之眼’失败了，血族还是得到了拿非利后裔帕尹。”
杰茜卡倔强地讥笑道：“说是真相大白很讽刺，也许是真相太黑吧？”
狄克没有说话，狠狠地往桌子上砸了一拳头，用愤怒来表示他的心情。
“猎手，请保持冷静！”副审判官桑德兰狄娜女爵瞪了狄克一眼，她凶起来杰茜卡也会害怕。
“冷静？我的队友白白牺牲了，就因为你们还有另一支队伍遭遇失败；就因为圣廷因循守旧，害怕遭至黑暗世界的毁灭性围攻，所以宁可分散力量被各个击破，而不集中实力保卫拿非利后裔。保守派的伎俩带来的都是他妈的灾难，死亡。见鬼去吧。我们猎魔人，恶魔猎手的死在你们眼里视如草芥，别假惺惺地表示你们的怜悯了。真恶心！”
狄克越说越控制不了突然爆炸的压抑，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自己的椅子。
大裁决官凡妮莎伯爵怒喝一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放肆！弗兰科迪安，管管你的手下！”
弗兰科迪安和坎纳瓦尔对视一眼，同时间冲过去按住了狄克，杰茜卡咬牙切齿地，红着眼圈走过去将狄克的椅子扶正。他们将狄克按倒在椅子上，弗兰科迪安死死地抱住狄克，坎纳瓦尔在安慰：“冷静，伙计，冷静下来……”
狄克陡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非常伤心地，悲痛欲绝地靠在坎纳瓦尔的肩膀，杰茜卡也处景生悲地忍不住掉泪，哽咽地抱住狄克的头：“狄克，别，别这样……”
大审判官范•康纳迪公爵给凡妮莎伯爵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会议可以暂停，给大家休息时间平息情绪，并且消化这些信息。
凡妮莎伯爵朝桑德兰狄娜女爵点了下头，女爵会意地马上说：“会议暂停。休息1小时后请大家回来。”
狄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办公室，其他人默默地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大裁决官凡妮莎伯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脸上是失望的表情。杰茜卡善意地关上了门，也许大裁决官需要独处的空间静一静。
桑德兰狄娜在门外等着杰茜卡，她俩有很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