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后,一辆集装箱货车缓缓穿过街道,驶入漆黑的园区,像是从星际穿越来的外星甲虫。
集装箱货车的司机没有开启车灯,全程在黑暗中驾驶。因为血族有一双僵眼视界能穿透人世间的黑暗迷雾,看清生物血脉中涌动的生命精华。疯人院逃出来的阿萨迈族在多瑙河岸摆脱血姬追踪,撤离到了这儿,“流沙逆鳞,影踪不定”的确是中东沙漠血族最贴切的写照。
集装箱货车停在了一栋大楼前,短促的刹车声像是将死之人弥留的最后一口气。
这栋大楼笼罩在黑暗中,一排排玻璃窗犹如恶魔千口,吞噬了世间的光明。车门打开,司机跳下来,沉重地皮靴落在地面上与砂砾摩擦。他穿着黑衣,兜着罩帽,脸颊上有狰狞的刺青纹路,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说不定全身都是。古代波斯符文记录着传说中的波斯帝国不死军团,可怕的传说甚至一直散播到了希腊沿海,历史中的希腊诸国就曾经抵抗过它的肆虐。
司机走到大楼下方吹了个口哨,静静地等待。
过了几分钟,楼道里显现四条身影,其中有个姑娘的声音在恶骂:“放开我,狗崽子。”三个阿萨迈族吸血鬼跟随在她身后,粗暴地推动她从地下室走上来,她被特殊的网绑缚着身体,网上边有些金属物质闪闪发光。
姑娘的声音刚落,集装箱货车的车底部横梁倒挂下半条身影,惊讶地看着她。
谁也意料不到他就是塞尔特。这一刻,他的吃惊程度就像是看到一颗恐龙蛋化石裂开孵化出一只迅猛龙。姑娘是他最疼爱的兰蒂。塞尔特在巧合中出现,用倒过来的视角观察——兰蒂不是应该留守在庇护所保护曼度菈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难道临时指挥所遭到了黑暗力量的袭击?许多问题闪电般在他脑海里显现,他觉得今晚真是疲于应付,让人焦头烂额。
还是先说说外号丰富的“毒舌先生”,“怨妇”,“酸柠檬”塞尔特又为何在此时此地出现?
在疯人院的行动中,塞尔特听从血姬的指令守在一楼客运电梯附近,才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下方有动静。他决定去查看一下,于是擅离职守悄悄地下楼来到地下车库,从而发现阿萨迈族正在转移大量尸体,有几个吸血鬼正用利刃扎坏大部分车辆的油箱让汽油泄漏到地面。
到处是汽油哗哗地流淌到地面的声音,这显然是敌人的阴谋,企图在地下车库引发火灾来烧毁整栋维也纳精神救治康复中心。
起初塞尔特想潜行过去暗杀吸血鬼,琢磨之后却多了个心眼。他改变主意偷偷躲在了厢式货车下边。足智多谋的家伙有个额外的策略——找到希太族亲王特雷斯坦,阿萨迈族泰坦迪秋瑟尔思以及老昆虫学家。这些主谋从维也纳森林伐木场转移了一部分成熟的生物病毒武器,将用于袭击城市重要目标。而这正是猎魔小队和恶魔猎手盟友至今无法掌握的重要情报。
车库里鬼鬼祟祟干坏事的吸血鬼并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这种能力得看年龄和进化过程,大部分普通吸血鬼并不具备卓越的感知力,或者叫心灵感应。
甚至每一个族群,每一名吸血鬼都会获得不同技能,通常统称为超能力。“彼世界”生物本来就是违背常理,剥离现实的产物,你没有与它们发出碰撞,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塞尔特躲在车底窃喜了很久,希望借此找到主谋,而且做间谍的感觉超好。他很喜欢搞点刺激的事。随后,他还亲眼目睹地下车库的火场阻止了血姬和琴的追击。阿萨迈族吸血鬼驾驶的厢式货车来到多瑙河岸边就转移到了一艘货轮上,抵达对岸后又换乘了另一部集装箱卡车。
机智的塞尔特顺利地完成了整个潜伏过程。现在,他缩回身体躲避在轮胎阴影后边。
两名吸血鬼推攘着兰蒂回到集装箱货车旁,司机和他们交流了几句。左边的吸血鬼打开集装箱的侧门,里边横七竖八堆着许多尸体。他先跳上车,然后接住另一个同伴抱起的兰蒂丢在角落。
兰蒂在挣扎中恶骂:“你们这帮恶棍,混蛋……”
塞尔特对于兰蒂恼怒时要骂人,却极度匮乏的词汇习以为常。她最喜欢重复这两个词。他考虑将“毒舌”技能传授给兰蒂,尽管她一定不屑一顾。
兰蒂会坚持做血族的淑女。
这一点让塞尔特觉得她既可爱又蠢萌,反正也无所谓,骂架让他来,讲道理由兰蒂来。
吸血鬼锁上门后伸手拍了拍车体才离开。听到“咚咚”的声音,吸血鬼司机启动了集卡,刹车发出一声“嗤”的轻响驶离了园区。
集卡车底空间很适合塞尔特精悍瘦小的体型躲藏,地面的白线飞驰着退后,路面照明灯投下的光明面与黑暗面不断地急闪,车速极快。司机似乎在赶时间,原因是天快亮了。
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塞尔特从车底挪身出来,扒住车体矫健地爬上了集装箱顶。他放轻脚步拽住集装箱突出部位,悬吊在车门后边打开了两道插梢。他心里也在查究一件事——兰蒂不是普通人类,她是拥有速度、力量的吸血鬼。她假如不能挣脱束缚撞开车门,就和那张特殊材质制作的网有关系。
他小心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钻进去。黑暗里是重叠的尸体,马路上的路灯光线射进里边,兰蒂侧躺在一具尸体旁边,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
“嘿,宝贝儿。”他打了个招呼。“是我!”
兰蒂几乎要叫出来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委屈,差点就要哭了。“怎么是你,塞尔特?”
塞尔特靠近之后立即发现束缚兰蒂的网是高强度银合金制成,看上去很不错。阿萨迈族和希太族有很好的合作伙伴。如果关联恶魔先遣军“光照会”,不难想象势大根深的邪恶集团成为了黑暗血族最佳的武器供应方。
“我的——”兰蒂想说一句“我的上帝”,可惜转变为血族之后“上帝”这个词很难说准,含糊不清。
“你最好还是别说那个词,改成赞美该隐——”他拥抱了她一下,一边解开网一边劝告她。他的手指碰触到网时发出短促的“嗤嗤”声,像是被烙铁烫伤皮肤的声音。
兰蒂狠狠地将他抱紧,假如她的泪腺还能正常运作的话一定有很多泪水。“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公主了。”
“傻瓜,别这么想,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真的,塞尔特?”
“当然是真的。”
接下来,兰蒂松开塞尔特的怀抱,转述从曼度菈在庇护所失踪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塞尔特冷静地听完,思考了几秒。他的行动本来是跟踪集装箱卡车找到敌人的老巢,甚至找到希太族亲王特雷斯坦。现在情况有变,他的计划也必须改动一下。
集装箱的门打开,兰蒂跳车跃入夜色中。塞尔特谨慎地攀爬着卡车,规避后视镜的视线来到油箱位置,用一把Stinger战术直柄刀戳破了油箱,身影矫健地落在公路上。
塞尔特冷漠地看着集装箱卡车的油箱一路洒落汽油,像是留下了一条赶往地狱之门的危险信号。
兰蒂飞快地来到他的身旁。他拔出瓦尔特P99自动手枪递给她说:“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兰蒂接过枪挥手向路上清晰的汽油痕迹开了一枪,加装消音器的枪管*了一下,柏油地面与子弹擦出的火花立刻燃起了一条蓝黄相间的火线,紧迫地追击装满尸体的集装箱卡车。
他俩跟随火线不紧不慢地追击,直到火线引燃了卡车邮箱轰然爆炸,集卡一只轮胎在冲击波下飞了出去,嗖一声滚入了公路边的树林。集卡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冒出黑色硝烟,它在惯性之下开出数十码,最终偏头撞击一长排水泥墩护栏后停下了车。
吸血鬼司机刚想打开车门跳车,两抹黑色光影窜到了左右车门,拦截了他的出路。
阿萨迈族吸血鬼狡猾地撞破前挡风玻璃,也不顾身体被尖锐玻璃的割伤,落地一滚隐身于夜色中的树林。可是任由吸血鬼逃跑的速度有多快,身后总是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兰蒂和塞尔特。
“咻咻——”锐利地破空枪响在树林里惊起夜憩的栖鸟。
一声哀号,吸血鬼的腿被打断了,仍然顽强地往前继续逃跑。兰蒂和塞尔特的追击并不那么紧迫,吸血鬼已经无法逃脱。
塞尔特显然是想活捉阿萨迈族司机,情报对于犹如无头苍蝇的猎魔小队至关重要。因此他和兰蒂才没有将敌人击毙。又一声哀号,吸血鬼的另一条腿也被塞尔特射中,俯身扑倒在地。
塞尔特冷笑着打了个招呼:“还要继续跑吗?”
双腿都被打断,来不及自愈的吸血鬼悲哀地笑了几声,发出野狗般的哀鸣。面目朝下扑倒在草丛里的阿萨迈族身体剧烈地颤抖不止,渐渐萎缩成一团不再有动静。
兰蒂一个箭步靠近阿萨迈族,叫了一声:“糟糕。”
塞尔特也发觉不对劲,跑过来懊恼地一脚将吸血鬼踹翻,阿萨迈族已经变成一具干尸,他手里握着一把牛角尖刀从咽喉部位直接刺穿了头颅。尖刀上有银涂层,夺去了血族的永恒生命。
敌人宁肯自我毁灭也不愿意落入塞尔特的手里,这令他沮丧地想起了诺菲勒族的罗雷娜。
兰蒂沉默地看着尸体若有所思。“我俩得回去救曼度菈。”
他俩回到公路上。集卡还在爆燃,那些在疯人院被吸血鬼杀害的夜班护士,安保工作人员的尸体被毁掉了。吸血鬼将无法利用初生吸血鬼来增强力量。今晚,他俩干得最漂亮的就是这件事。
塞尔特在临近街道上找到一辆轿车开过来载上兰蒂。他驾车将油门踩到底,忧心忡忡地跟兰蒂说:“希望还赶得及。”
兰蒂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吸血鬼会转移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今晚在疯人院也发生很多事,那儿有阿萨迈族泰坦领导的袭击。”
“那你为什么要找一辆破车?”
塞尔特没法回答兰蒂的话,心上人有点坏心情,她在为曼度菈的安危担忧。因为她在维也纳大学创新园看到了危险。
吸血鬼们抓住她之后把她和曼度菈带到了地下室,黑暗丛生的地底空间有系统化的成熟实验室和高新设备。他心里在探究前因后果:这里是吸血鬼的基地之一,像这样的地方他们还有多少?真让人头痛,狡兔三窟对于吸血鬼来说是保障安全和隐蔽的重要方式。
希太族亲王和阿萨迈族泰坦东躲西藏,来自血姬和恶魔猎手盟友的威胁让他们备受压力。他们的邪恶计划已经败露,唯一的方式是加快步骤,把袭击计划提前。
轿车靠近维也纳大学创新园区时,一场意外让塞尔特将轿车停在了路边。
园区喧嚣,门禁附近都是闪烁红蓝灯光的警车,还有设立警戒线的警察,忙碌的消防员在来回奔跑。园区内有一栋大楼火光冲天,人声嘈杂。两部消防车在喷洒化学泡沫,参与救火。塞尔特和兰蒂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立刻有警察过来敲击车窗:“嘿,请你把车停远一点。门口不允许停车。”
塞尔特打开车窗问:“里边失火了?”
“废话,你看看里边就知道了。赶快把车开走。”身材魁梧的维也纳市警察不耐烦地向前挥手。
塞尔特没有和警察较劲,开车离开了维也纳大学创新园区,停靠在更远的地方。假使没有兰蒂在旁边,保不准他会吓唬那名警察。他俩下车远望火光冲天的创新园区,一度保持沉默没有任何交流。不出所料,吸血鬼已经转移了曼度菈,他俩彻底失去目标。只耽搁几分钟后,他俩在黎明来临前驾车返回了庇护所。
今晚血姬的猎魔小队和恶魔猎手盟友忙得团团转,苦不堪言,留守的曼度菈却令人意外地抓住了重要线索,而她也因此不知去向,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