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塞伦才从警局走出来。
她根据需要换了一身行头，职业装显得靓丽时尚，一套浅米色的薄西装，配着里头的小领白色衬衫，笔挺的浅色牛仔裤衬托着亮瞎眼的橙色高跟凉鞋，马尾束在脑后一甩一甩。
这个造型与她脖子挂着的《新苏黎世报》的身份牌卡很相符。
她活脱脱就是个行走在新闻前线的媒体人，一位漂亮时髦的女记者，脸上洋溢着自信，笑容中还微微带着几分狡黠。
警局的维斯米尔•谢利副警长回答了她有关苏黎世大学医院女护士美兰娜遇害的一些侦破进展。她知道他用警方的外交辞令习惯性地敷衍。而且早早谢顶的副警长在某些地方显示出并不高超的撒谎技术。说实话，拙劣得连九年级学生都比他做得好。
刚才，她充分地利用了女性魅力，约带点挑逗的话暗示自己还是单身，她走出这扇门后，副警长很可能约会她。这对那些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已婚男人，调情是一种鼓励。
好吧，她承认这件事是调情。
因此苏黎世第2警局这一行并非一劳无获。谢利副警长在她楚楚动人的委屈陈词下（这个新闻采访如果不能达到目的，她会被可恶的上司辞退），以及靠在办公桌前亭亭玉立的曲线诱惑下，为她安排了验尸官的会面。
她可以看看女尸，可是不允许拍照。没有经过警方审核的照片，会引起观者不适，遭至死者家属的严重抗议与责问。
塞伦垂着头，靠近丰田轿车，从LV挎包里伸手掏出亮闪的小玩意检测轿车是否有炸弹，绕行一圈后没有发现危险。她打开门在驾驶座坐下，撇嘴叹了一口气。那个用来检测定时炸弹和跟踪仪器的小玩意是卡梅隆乔伊给她找来的。
铁托带来的“十字军之影”危机虽然解除，哨兵指挥官还是要她小心，她是瑞士哨兵队长，不能出什么差错。
“星辰之傲”可损失不起精英。
她将小玩意塞回LV挎包，抓着胸口挂着的《新苏黎世报》身份牌卡若有所思，它系着的亮绿色绳子很显耀，引人瞩目。类似这种东西，她能随意如法炮制。
“星辰之傲”对于恶魔猎手这种新人类的培训，总会有些出格的，实用的特殊技能，对吧？比如伪造证件护照，开启智能门锁，从ATM机里取别人的钱等等有趣的事。他们的身份是人类守护者（尽管绝大多数普通人以为自己才是主宰），当然得有些实惠条例，就算是人类社会小小的奖赏。
由于任务需要，他们做这些事情不会受到圣廷的追责。就算不慎被抓进警局，也有一百种方法逃脱刑罚。
茶色玻璃的车窗外，形形色色的市民在匆忙中行走。这儿被称为全球最适宜居住城市，富裕和谐，犯罪率偏低，除了人们不为所知的黑暗。苏黎世大学医院发生的谋杀是极其罕见的案件。
她瞥了一眼外边，举起手腕检查天梭腕表时间，然后打开了车载电台调到了音乐频道。
悠扬的旋律使她舒适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手机嗡嗡蜂鸣吵醒了塞伦，定在七点的闹钟响了。那是她和警局验尸官赫迪拉先生约好的时间。她关闭音乐拔掉车钥匙，走出车外。
这座世界金融中心，银行家与企业大亨、亿万富翁的城市已经沉浸于夜幕之下。第2警察局沐浴在灯光里像是被天使荫庇的宠儿。
她跨上包离开停车场，绕过警察局A区，往B区的6层建筑走去。透过围栏看到街道车流滚滚，永不停歇，除非世界末日降临。一盏盏的街灯像是被魔法师感召的萤火虫，聚成一排看不到尽头。
她边走边思考，美兰娜的惨死让她必须插手管这件事。何况，哨兵职责也是应对城市的黑暗面。
另外，她还没有将噩耗告诉卢西法。因为还不到时候，她也不忍心这么做。她没有召唤伯尔尼、日尓瓦的两位哨兵。她称呼他俩叫“涡轮”和“矩阵”，她作为瑞士哨兵队长，自称“潮汐”。
这是不是有点怪，一位漂亮性感的姑娘叫“潮汐”？如果形势恶化，她才会召集他们追捕那位暗中捣乱的吸血鬼。
她通过电梯进入了B区建筑，在负二层停下。电梯门敞开后，和外部亮堂堂的照明相比，走廊里的光线显得有点暗。节能灯非常环保，通过液态汞被电能的轰击，越点越亮才对。这儿是警局的中心，过道中间有一位尚未下班的普通警员。
“嘿，女士，你到下边来干什么？”警员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停下脚步询问她的来历。
塞伦将脖子上挂着的伪造记者身份给他看。“我和验尸官赫迪拉先生约好的，我在报道苏黎世大学医院……”
“哦，明白。那位护士姑娘，真可怜。要是抓到那个狗娘养的变态凶手，我会打断他的鼻子。”警员接过她的话恶狠狠地说，随后恢复笑容向她指出方向。
塞伦感谢他之后回头向左边尽头走去。
她敢说普通警员的职位只能在负二层处理档案或者物证收纳的琐事，他想到地面上去办案恐怕是说说而已。
年轻警员还在身后目送她离开，能在这阴暗，无人问津的地方看到相貌靓丽，身材火辣的记者姑娘，让他感觉无比荣幸。
“对，在往前走一点儿，拐弯……”小伙子继续善意地指引。
塞伦转身挤出好看的笑容来奖励他，挥了挥手：“谢谢你，祝你工作愉快！”
他说：“你也是！”
她还没走到目标位置，就感觉到一阵冷气扑面而来。越往里边走就越阴森。或许验尸官工作的地点正合适这样的气氛，光线昏暗，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有霉味、尸臭味、还有消毒液味。她停在拐弯的门口，眼前是两扇门，左边仿佛是医院的太平间，右边不知道干什么用。靠近后才看清门上的标识列明尸检科停尸房，验尸官办公室。
验尸官赫拉迪先生是还在工作吗？
塞伦呼吸着恶心的空气，敲了敲门静静等待。她数到了十九秒，尸检科停尸房门上的小窗开启，一位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漠地说：“女士是《新苏黎世报》预约的吗？”
塞伦回答：“是。”
“左边！”他关上了小窗。
塞伦皱起眉头往左边走几步才发现墙面上有个相通的窗口，那名助手的眼神好似看着一具尸体，让你不寒而栗。“请出示你的证件？”他往前推出一个放置盒。
她将脖子上的牌卡取下来放进去，他又说：“手机，摄像设备都放进来，我相信维斯米尔•谢利副警长已经跟你说过规定了吧？”
“没错。”她从挎包将手机掏出来放进放置盒，接着放入装装样子的数码相机。
他审慎地看了她一眼，警告：“里边不可以拍照。你都拿出来了吗？备用手机？针孔式摄像笔？假如你使用它们，赫迪拉先生会发火将你赶走。”他进一步用威胁的口吻。
“没了。”塞伦讨厌不被人信任，坚定地说：“我是一名新闻媒体记者，来自这座城市最大的纸媒体《新苏黎世报》。”
窗口关闭了，门后边传来智能锁的按钮声音。那个男人打开门：“请进。赫迪拉先生还在工作。”
她跟随在他身后，观察四周才发现身处的地方狭窄，是个小房间。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浓烈。你能感触到活人的鲜活世界与死人的悲惨世界的交集。
送进尸检科的都是受害者，各种惨不忍睹的死状，每一副影像都狰狞可怖。也许验尸官赫迪拉和助手已经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
她俩离开小房间，它只是一个过渡。
年轻助手推开了另一扇门，偏偏头说：“赫迪拉先生在里边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将你的私人物品退还。”
她礼貌地点点头走进去，发觉他没有跟进来，而是通过另一扇门消失踪影。这儿非常宽敞，约有100㎡左右。气温比外边低了好几度，使得她将浅米色西装收紧，感觉有点冷。她的视线扫过四周，五张冷冰冰的不锈钢长桌有秩序地隔开距离，上边都盖着白色亚麻布，浸出斑斑血迹。到处是容易推动的简易装置椅，上面是同样冷冰冰地不锈钢医学器械。
那些东西，你不想知道它是干嘛的，也不想多看一眼。你会无比讨厌它们。
第六张桌子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位身材中等，穿着青色大褂的男人，戴着帽子看不出他的发型。
她用有点矫情地口吻说：“打搅你了，赫迪拉先生。”
验尸官回过头，看到靓丽的女记者后脸上仍然保持着专业矜持的表情。“你好，女士！请恕我不能和你握手。你瞧，我还在工作中。”他戴着橡胶手套在胸前挥了挥，向桌前的尸检工作示意，“希望我的工作环境不会引起你不适，像你这么漂亮的女记者不该来这儿。”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完成这项任务的话会丢掉工作。”她委屈地翘着嘴唇，用性感的姿势说。
“假如是工作需要，”验尸官的头向左边歪了歪，在审视她的用意，最后幽默地耸了耸肩。“我不会同情你。每个人都要信仰自己献身的领域，尊重自己的工作。你说对吗？”
她卖弄风情地举动对赫迪拉先生没用，那家伙完全免疫，反而还引来他的说教。
塞伦有点尴尬：“让我们的工作开始吧。”
“我得提醒你，不允许拍照。”赫迪拉丢掉了沾血的手套，将工作台上的亚麻布盖在尸体上。
塞伦装出担惊受怕地表情看着他：“我的手机，摄像机都交给你的助手了。”
验尸官好奇地说：“你以前见过尸体吗？”
“没有。”她果断地回答。
“你会印象深刻。”他说。
“谢谢你的好意！”她顶了回去。
“准备好了吗？”
“好了。”
“如果你身体不适，告诉我，我会结束探访。”
“好。”
验尸官转身走到墙角，从地面到天花板总共有三排不锈钢冰柜，上边划着编号。他打开第二排最左边的柜子，一股冷气扑了出来，像是恐怖片里招魂的前兆。恶灵即将从柜子里爬出来……
塞伦屏住呼吸，走过去，慢慢地靠近。距离在拉近，她的心怦怦乱跳。这不合常规，她是一位优秀的“星辰之傲”恶魔猎手。
也许是因为看认识的人，而且是被残忍地手法斩首的尸体。所以才让她有点难过。这和她以往干掉的那些坏蛋，还有吸血鬼不一样。她也砍断过敌人的头颅，锋利的六翼天使刃划过不死族的脖子，插进黑夜之子的心脏。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看上去冰冷，但是肤色洁白，手臂上有雀斑或者浅显胎记的女尸。
女性特征非常明显，高傲挺拔的山丘，红梅怒放。佐治•美兰娜身材很好，年轻的姑娘就这么死了。塞伦的胃里抽搐，痉挛，非常难受。尤其是从锁骨之上看到整齐地切口，她能感触到刀锋切入皮肤，割断神经、肌肉，最终斩断颈骨的痛苦。
假如美兰娜那时候还没死，会多么地残酷？
塞伦眼神里透出了悲哀，两颗泪水在眼眶打转。美兰娜死的时候有没有收到过虐待？她的血管里还有血吗？也许一滴血都没有剩下。吸血鬼杀死她，并且没有留下转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