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古利特从角落的小型冰柜里拿出了一袋血浆，用指甲先戳破，将它倒进了石桌上的水晶杯。
看着血液带着些泡沫慢慢盛满水晶杯，生命的源泉让他愉悦不已。其实持续了很长时间，大长老坚持饮用血浆，用行动拥戴血姬的“禁猎”，支持她在梵卓族推广的“绿色环保计划”。昨晚，他才刚刚破戒。
血姬的“绿色环保计划”是为了减少谋杀，食用米丽雅道急救中心血库生产的成品血浆。狩猎就是谋杀——这是公主的观点。
血浆袋携带方便，加入了特殊制剂不会凝结。关键是米丽雅道急救中心由梵卓族控股，就像是吸血鬼的快餐制造中心。血姬的一系列改革在整个世纪以来效果显著，这是其中一项。
古利特品尝着血浆的滋味，陷入沉思。那个逐渐成长的魔法学徒血姬，有个敢说话的部下。塞尔特很能帮得上忙。在谣传血姬死讯的日子，塞尔特辅佐大长老在布鲁塞尔频繁交际，是很好的保卫者兼幕僚。这个年轻吸血鬼不但有好点子，也很有决断力，目前银月卫队需要能信赖的管理者。
可是刚才，大长老差点儿动手杀了塞尔特。
——最近，不知为何自己越来越沉溺于杀戮，暴戾？是否是因为太多麻烦了，让我脾气很坏？
古利特懊恼的事情还挺多。
他质疑公主滥用王权，私自和战狼氏族交好，还拥有狼人卫士做保镖，宠爱人类男友等等。剿灭邪恶图腾狼族后，血姬还初显放弃统治族群的倾向，想一走了之。
他昨晚离开庇护所，在某个商务办公楼猎杀了加班的办公室女职员，狩猎的刺激和亢奋，吮吸鲜血的过瘾与痛快又让他生命沸腾起来。
简单来说狩猎行为又让他燃起勃勃生机，延缓了衰老。
血姬有点太沉迷于人类宠物了，这让他很担忧。他坚信人类是食物，不是宠物。
古利特端起水晶杯，欣赏着杯中的血浆。米丽雅道急救中心血库制造的血浆，能满足各种血型爱好的需求。
血浆在水晶杯里翻覆，荡漾，令他猛然吃了一惊。黑暗觉醒万籁俱寂，世界凶兆血海无涯。这是古代传说中的告诫。血宿如果醒来，将会是人类和吸血鬼世界的毁灭日。他之前看的卷轴，就是在查找相关信息。
他知道亲王在世纪初离开安特卫普去解决一个大麻烦，具体是什么事并不清楚。
摩厉迪亲王的队伍有艾玛王后，两个情妇安妮•葛瑞丝和安妮•罗伊，还有“银月”大首领尼古拉，甚至带走了一支精英卫队。真相总是握在少数派的手心。
事实上，在世的密党和魔党，以及中立党派，上世纪陆续有权力中枢的领袖失踪，都是与此有关。他们为了同一件事离开。
古利特仰头喝光了血浆，放下水晶杯，走到一面石壁前，随后扭动壁灯。一面石墙移开，中空的墙内有个硕大的直立棺材，他走了进去。
棺材没有棺盖，石墙移动回来将他隐入了阴暗中。
大长老阴晴未定的脸消失在墙后，夜晚就是他的时间，黑暗是他的最爱。藏匿在阴影里，可以让他静静地思考，辨析许多平时想不到的答案，找不到的突破口。他想到托厄姆的死，又想起了奎里斯那头老狐狸，尽管奎里斯远没有他在世间活得长，还是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他是碧骸，奎里斯只不过是魅蓝，能力相差了好大一截。
蓦地一种浮躁，烦躁甚至是暴躁情绪充盈了他的思想，他反手重重地压在棺材的凹陷处。
石墙又打开，他飞速地冲出了洞穴，顺应内心深处渴望做的事情。择善不易，诸恶奉行。吸血鬼和人的阴暗面一样，想做叛逆和邪恶的事，自我压抑久了会爆发。
古代老人更需要发泄，来平息心头的暴戾，杀戮欲望。
古利特表面上遵守血姬提倡的环保饮食，靠血浆袋维持永生，但是他偶尔还是会狩猎。例如心情不好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没人知道古代吸血鬼老人还有没有性的需求。
他十分变态，只在满足了食欲之后，在虐杀过程中才会激发欲望。大长老非常喜欢看美国的那些变态连环杀人案的剧集，电影作品。尤其是那种带有侵犯女性，虐待女性的反常案件，他特别关注。
他的私生活节制，不像安东尼和奎里斯那样糜烂，他俩豢养了男宠，女人。
其实他也有怪癖，准确地说是恋物癖。在他的那个年代，他杀死过某位令他疯狂着迷的女歌星，收藏了她的贴身衣物。直到因此留下太多气味被敌人获取，在一次魔党的精心策划中险些毁灭，他才警醒。于是，古利特将私藏的受害者物品统统烧毁。至今，他还保持着怪癖，这是对没有灵魂的躯体狠狠地戏谑。
他的脑海里掠过昨晚的虐杀场面。梵卓族公主的那句话没错，吸血鬼的狩猎就是谋杀。精心，细致，出彩的谋杀，更加凸显狩猎的必要性，它也是一种娱乐本能。
美剧中的连环变态杀手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回顾谋杀，虐待的细节。古利特也喜欢这样。
猎物是从一所律师办公楼出来的气质美艳的白领丽人。她哀求、恐惧的神情，痛哭的脸颊，泪如一颗颗珍珠掉下来落在白皙的脖子上。古利特用强大的力量凌虐她，将她的衣物撕扯成条状，狰狞可怕地牙洞遍布她的身体……
这一幕，假如血姬公主看到，一定会唾弃她的魔法导师。狡猾，深沉，其实卑劣无耻的吸血鬼老人是个变态嗜血狂魔。
大长老完全没估算到，居然有人敢跟踪他。
古利特从镌刻墓志铭的石碑对面的另一个出口爬上来，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晚风吹拂过脸庞的感觉。风中夹带着沙砾的粗糙，斗篷在夜色下像是硕大的蝙蝠。
他行动起来只留下一抹诡异的意象，甚至不能称之为镜像，瞬间化为黑暗一部分。
遥远的一百码外，有个人藏身高速公路桥墩，在黑暗角落里全神贯注盯着出口。
卢西法用高倍军用望远镜窥探到了这一切。他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朝着月光迅速变形，并且控制变形的进程，停留在半狼人形态，拥有了强劲的疾跑速度，卓绝的跳跃能力。
这是为了追踪古代老人，碧骸吸血鬼古利特。
血姬与卢西法碰面后，突然下达监控命令，为他施放了好几道复杂的魔法结界，重叠屏蔽狼人的气息。她嘱咐如果大长老离开庇护所，他只能在百码外跟踪。
塞尔特严肃地警告他三点：“1，千万别掉以轻心；2，你可要跟紧了；3，发现情况用WhatsApp发送信息联系。”
“长老毕竟是碧骸血统，连我都打不过他。”血姬公主担忧地说，“我相信狼人的野外追踪能力和嗅觉。你要特别谨慎。”
因此卢西法留下来负责监控行动。血姬的判断没错，她知道古利特一定会离开庇护所，跟踪他也许会查到一些线索。并且在大长老坏脾气的时候，她也想试探他是否表面支持“禁猎”条令，暗中还在狩猎。
狼人的追踪很辛苦。古利特的速度像是风，毫无行迹，像本来就是一个魔鬼。
除了上次在歌乐森林跟踪克莱尔外，卢西法没有类似跟踪吸血鬼的经历。狼人追踪猎物是相对轻松的，他们有强壮体魄，媲美血族的速度和力量，甚至有超越动物的嗅觉。所以，他是跟踪古利特的最好选择，而不是塞尔特。然而行动非常冒险，血姬对他再三告诫。
卢西法找寻那些制高点，用视野优势和智能远程望远镜来获得古利特的身影，大多数时候还需要凭借嗅觉。
值得庆幸，自大的古利特并没有觉察有人追踪。卢西法将此归功于血姬的那些古代如尼文结界。已经是深夜2点，繁华的闹市区离斯凯尔特河只有一条街区。
目标行踪倏忽不定，卢西法勉强能跟上，因为大长老主动放缓了行动步伐，显然是在寻找合适的猎物。
卢西法知道追踪任务不仅仅是刺激和冒险，稍有疏忽就会有死亡威胁。他严格遵循着一百码距离，并且严控喷嚏和咳嗽行为，不急促呼吸或尽量在下风处时才呼吸，避免狼人气味引起碧骸长老的警惕。
古利特太强大了，根本无法力敌。狼人很明确这一点，每一个步骤都非常小心。
大长老的身影终于停下来，他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墙上趴着像是一只吸住玻璃的壁虎。
那是一座办公大楼。卢西法厌恶地在心里诅咒他。恶魔一样的大长老，专门寻找那种气质高雅，迷人的办公楼女性，丽人主管，女强人。狼人禁不住想起古尔隆大师，还有老萨满——奈法尔的老爹萨莫雷讲述的故事。
远古时期，狼族守候森林，抗击吸血鬼入侵的往事，总是在老萨满萨莫雷的讲述中变得津津有味，让狼族孩子们毛骨悚然，尖声惊叫。
古利特的肉翅扇动着，在高楼的玻璃墙外飞行，这是低阶血族无法办到的事。
大长老耐心地寻找办公楼里仍在加班的漂亮女人。卢西法一边目不转睛盯着古利特的行踪，一边掏出手机发送信息。血姬和塞尔特一直在监控他的行踪，在他身后采取行动。血姬给他发送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叮嘱他跟踪时不要靠太近。
须臾间，卢西法发觉古利特在半空里回转了身子，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是不是手机的短讯震动声让大长老警觉？他马上伏低了身子，纹丝不动。
在心里默数了十秒，他才伸出望远镜查看。可是古利特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由于在上风处，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四周，终于在高高的广告牌灯塔上找到了目标。
吸血鬼大长老站在灯塔上像是夜魇恶魔，注视着对面另一所办公高楼的一间办公室的女性。
那个女人不徐不疾地关灯，离开办公楼层，乘坐电梯，所有的步骤都落入大长老眼中。
从办公大厦离开后，那个女人走得很快，披肩长发在夜风里飘荡，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她站在十字路口等待计程车，神情看来很焦急，想早点摆脱深夜寂静的大街给自己带来的不安。女人如果都能预先想到加班回家没有人护送的危险，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针对女性的犯罪得逞。
甚至在某些城市里，在黑市购买牌照，或者套牌的的士司机频频将魔爪伸向了夜深时分搭乘的女性乘客。
不过今晚，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光顾这位女性工作狂，远远要比那些彰显城市阴暗面的犯罪恐怖一百倍。邪恶永远不会湮灭。
良知和正义让卢西法开始为那个女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