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南孔蒂议长的寓所更像是成功商人或政治家的豪宅,而不是什么吸血鬼巢穴。
戈林•威廉环顾四周的一切,怒火中烧,毫不客气地踹了弗南孔蒂一脚。“你挺会享受啊?”
弗南孔蒂朝前跌倒,爬起来说:“你这是常见的仇富心理。”
看着房子里富有的家具和奢侈装修,威廉的注意力难以集中,有些审美疲劳,唏嘘地说:“我们的种族很多连喝一口血都冒着被猎人杀死的危险,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你却如此逍遥自在。请问是谁让你过得这般舒适享受的?”
弗南孔蒂拖着腿一瘸一瘸地靠近沙发,躺在上边,阴滋滋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能截住我的车?”
威廉在弗南孔蒂的对面沙发坐下,冷漠地看着议长说:“昨晚你其中一个藏身处暴露,加上为你带回猎物的那几个家伙都被干掉。你就很清楚我在找你麻烦。但是你肯定想来看看剩下的安全屋,因为侍卫没向你报告受到攻击。而我就在附近的车道等着你。”
他用灰黑色的锋利指甲在沙发上摩挲,弗南孔蒂的眼神跟着他的指甲:“嘿,那很贵,小心点。”
“如果你都快死了,还担心你的昂贵真皮沙发吗?”威廉抬起头,乱发遮掩不住眼神下的缕缕凶光。
“是斯坦丁需要权利,他投资酒庄生意给我带来的高端享受。这间地下室甚至可以启动紫外线覆盖模式,用来杀死闯入的任何陌生吸血鬼。可是我没那样做。我只不过是把议会实权给斯坦丁掌控。本来,我还有费丽琪做我的妻子,我俩能一起生活,等待世界末日的终结。”弗南孔蒂后面的话显得振振有词,他陡然把语音加大了十个分贝,“是你,你害死了她。”
威廉冷静地听完,暴烈如一头发狂的狮子扑上去,锋利的指甲在弗南孔蒂的脸上,胸膛划了很多道伤口,转瞬间遍体鳞伤。不过浅表的伤创受伤快,恢复也快。
“哈哈哈……”弗南孔蒂惨厉地笑起来,“我是不是说到你痛处了?”
“你正在让我动摇不杀你的构想。”威廉重新镇定地坐回沙发,他的目光像看着故人墓碑的悲切。
“你杀了我,没人能帮你。只有我知道斯坦丁绝密的两个藏身地。”弗南孔蒂的语气开始强硬起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掌握着秘密,足以要挟威廉。至少能保命。人类在死亡面前变得懦弱,哪怕苟活一天也好;吸血鬼同样在毁灭之前害怕,黑暗诅咒代表着力量,永生始终是赐予。
他直起身子,抬头傲慢地再次强调,“我和你可以做一笔交易。”
威廉冷冷地看着他,一脸肃杀,仿佛是在估量该怎么解决他,用什么方法?是让他痛苦缓慢地死亡,还是一枪打爆他的头和心脏快速毁灭?
直到看得弗南孔蒂沉不住气的时候,威廉才嘴角歪了歪,牵起一丝笑容:“你难道想一辈子做斯坦丁的傀儡?你不想掌控实权,做你的议长?”
弗南孔蒂发出颤抖的声音,像是个弱小人类在强大的吸血鬼面前乞求宽恕一样。“拜托,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把斯坦丁藏匿的地点说出来,我不杀你。”威廉点点头,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这么办。”他的表情变得讳莫如深,指指周围的环境,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寓所挺不错,你不介意我带几个妞来鬼混吧?”
“随时恭候。”弗南孔蒂脸上挂起政客才有的微笑,掩饰不了下裂的兔唇中像鳄鱼一样的尖齿,以及獠牙。
威廉厌恶政客的笑容,他得要努力抑制强烈地念头——比如拔掉弗南孔蒂的僵牙。
“你有实力对付斯坦丁?你就连经营好久的巢穴都被斯坦丁端掉了。你的反叛小集团彻底报销了。就凭你单枪匹马能对付他的卫队吗?”弗南孔蒂表示怀疑,语气带着点嘲弄的况味。
“你过一会就知道了。”威廉拿出手机正看着屏幕上的GPS信号一闪一闪发光,使他的脸谱像古代魔鬼般狰狞。
弗南孔蒂将黑色阿迪达斯运动卫衣的兜帽翻了下来,他站起来走向酒柜,他说:“想不想喝一杯,奥比昂酒庄的62年窖藏红酒?”
威廉的目光紧随着他,怀疑他的柜子里会藏着大火力武器,枪口一直瞄准他的脑袋。
“放心,我会很老实。”弗南孔蒂刚走到柜子前拿出一瓶波尔多红酒端详,豪宅的门被人敲响。“笃笃笃”,是谁很有礼貌地敲门,凌晨造访?
威廉回头用枪指着他,徐徐走到了玄关打开门,四名穿特种作战服,配备精良武器的黑衣人陆续走进来,表现得训练有素,以及精干矫捷,最后的那个掩上了门。
威廉笑笑:“我想你得要多准备四个杯子了?”
弗南孔蒂看不到他们兜帽下的脸庞,因为不速之客们刻意戴上了口罩,尽管如此,他依旧知道其中有两个是女性吸血鬼,身材相当火辣。其中有个很特别,眼神寒栗,有睥睨万物的压迫性气场。
他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感觉,低头从柜子里拿出所有高脚杯的时候,他也在努力地去思考。
他搜索脑海,密党和魔党很少有能统治同族的女王。记忆中的寥寥几个,岁月都很悠远,古老了。比如说十三血宿中的妥芮朵族女皇阿娜斯塔西夏,乔凡尼族女王墨索妮。而眼前的女吸血鬼,让他再度有那种传说中的膜拜,她的魅力和力量完美地结合。
她是谁?威廉从哪里找来的雇佣兵?威廉还有没被冻结的资产吗?罗雷娜那个贱货不是说威廉已经没有钱了吗?
弗南孔蒂心里跳出四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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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西法撇撇嘴,那是他放轻松的表现。在下午三点行动对付吸血鬼,安全系数相当高。时间很重要,只有精英才懂得运用。
血姬肃穆的表情代表着她很重视这次侦查,尽管卢西法的样子更像探险,狼人总是勇猛积极,果敢坚毅,似乎随时随地切换到战斗状态永不疲惫。
他和她的穿着和无意间走进博物馆观赏的游客没什么两样。
这是间很容易让人忽略的私人博物馆。馆名很奇葩——“薄荷和氪金”,让人搞不懂含意。布鲁塞尔有几百家不胜枚举的博物馆,种类繁多,丰富多彩,游客都去那些著名的,人气旺的博物馆。
这家博物馆不过是某个毫无知名度的商人的公益性行为,纯粹的自娱自乐。博物馆免费开放时间是下午14点整到晚上19点整,只有短暂的五个小时。颇具特色的是除了免费参观,还能购买艺术品。听说某些热衷于仿照名家作品的画家都喜好自己的画能放进这儿;也相应满足小部分没有购买能力却有虚荣心的收藏家。
当然,买不起货真价实的名画,弄一副仿制品挂在家里客厅炫耀下品味和格调,那也是情有可原。
325㎡的场馆里加上血姬和卢西法总共只有五个游客,有的在拍照留念,有的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俩的视线像是安保机构的扫描仪器扫过文艺复兴风格的每一处穹顶,拱廊,复古圆体叠柱,立体效果的水晶玻璃贴纸窗,大理石地砖,黯然脱色的墙面,风格各异的画作,雕塑艺术品。观察入微,不疏漏任何细节,包括画作上的瑕疵。
血姬甚至使用魔法加强僵眼的视野去透视每一幅画作后边有没有暗藏门。
除了挂在墙面上的画作,陈列竖台上的雕塑,还有些高仿真的名画整齐地叠放在角落,可以随意翻看。画作上边还有明码实价,标签上注明:高仿品,若要购买请咨询馆长和工作人员。
可说实在的,除了东北角落的小门上有“馆长办公室”指示,她们没看到任何一名工作人员。
悠闲的卢西法假装欣赏画作,而血姬刚从办公室出来,一位看起来神色憔悴,眼神涣散的馆长纳特接待了她。公主从他身上看到了为血族服务的痕迹。五十多岁,还身患糖尿病的馆长是吸血鬼的人类伙伴。好听点是伙伴,难听点是血仆。这种人为血族工作,服侍,定时献祭自己的鲜血。
卢西法在门口继续浏览艺术品,东张西望,但是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块肌肉都蕴藏力量,随时准备爆发。
幸好不需要他付诸暴力,血姬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办公室。选择白昼到这间私人博物馆窥探,是个好主意。血姬和狼人在白天行动自如,先侦查一下,等待夜色到来才展开对斯坦丁的追捕。
弗南孔蒂告诉了他们“薄荷和氪金”博物馆是斯坦丁在布鲁塞尔的绝密藏身所之一。斯坦丁来此休憩的可能性极高。吸血鬼都狡兔三窟,经常更换休眠安全屋。她们要用排除法来甄选,也是万般无奈的事。
颜色污浊很久没清洗的地毯上有一个微小黑点吸引了血姬的注意力,色泽乌黑,她用黛绿色凉高跟的斜角使劲在上边碾压,使黑点变成了粉末。
她蹲下来拽高跟鞋的鞋带钮扣,悄悄地用手指甲刮了点粉末放在鼻子下边,顿时嗅到血腥味道。她心忖:是人血。随即,她继续寻找那黑点延续的痕迹,3码外又找到了一点,然后是4码,1码。最后在一面圆形波浪叠柱前发现一滴。旁边有十多幅艺术品,油画与水粉画层叠在一起,最大的一副油画大略有9英尺高,完全遮挡正常人身高的视线。
她狡黠地笑了笑,美丽的眼睫毛眨动着:总算找到了。
可是,一种紧迫的威胁忽然逼来。在她身后不到十五码的距离,来自博物馆的门口。
她立刻转过身去看个究竟。这种威胁的殊异来自于另一种生物,她好奇卢西法感觉到了没有?她正想叫他,马上发现忠心耿耿的狼人勇士失踪了,他不在场馆里。她疾步走到门口,往街上人群中探视,并未发现狼人的身影。
血姬很迷惘,狼人从没异常地不打招呼,贸然离开她。
公主转过身,视线继续回到那个古罗马复古叠柱,她匀称的小腿曲线迈出猫步,臀部随着节奏起伏,浅蓝发白的包臀牛仔裙和米色T恤让她看起来年轻漂亮。
她的确像极了一位来布鲁塞尔旅游的普通女孩。
她决定不等卢西法了。场馆里再没其他游客进来,有个背双肩包的年轻男人在很远的角落里仰头专心致志地欣赏油画。他如痴如醉,根本没注意过她。
血姬等摄像头转过去的时候,小心移开了那副9英尺高的油画,摩挲墙体检查,手指摸到了一个侧面内凹的开关。很隐秘,墙纸巧妙地掩盖了它,立体感更使视觉有误差。她用力一按,墙体瞬间退后,分出一扇小门,高度需要猫腰才能进去,她看了看身后那个男人,乘他不注意消失在小门中。
她刚进去,门就巧妙地关上。她眼明手快,掏出牛仔裙里的一包纸巾掷出去,纸巾在半空划出弧线落在油画前。这时,摄像头才刚刚转过来。
黑暗笼罩了一切。血姬眼前是墙体里的暗道,狭长深邃。
她的僵眼视野内,暂时没有危险。不过,也无法看透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活该,谁让我单独进来的?”她自嘲地笑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忘记吸血鬼是不用呼吸一样。墙缝里的空气稀薄,散发着潮湿和霉臭。
前方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