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原腰间螭龙佩突然发出细微机括声,他猛地拽住沈玥彤欲藏起的左手:"王妃腕上这串伽楠香珠,怎的少了两颗?"
山风卷着沈玥彤的冷笑扑在岩壁上:"世子好记性,前日赏给熬药的丫鬟了。"她忽然指向云雾缭绕处,"瞧那株倒挂松,像不像三年前画舫桅杆?"
虞承欢突然将桃木符掷向深涧,符纸在风中翻卷如折翼蝶:"表兄可还记得,当年火场里找到的半截金锁?"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烫疤,"那锁芯里藏的苗文,我请大理寺丞译出来了。"
柳陌原瞳孔骤缩,腰间玉佩应声裂开细纹。沈玥彤染着口脂的唇贴近他耳畔:"'癸卯年惊蛰,子母蛊成'——妹妹怕是忘了,今儿正是惊蛰。"
峭壁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虞承欢绣鞋踩着的岩块骤然松动。柳陌原玄色大氅如夜枭展翅扑去,却见沈玥彤鬓间金簪寒光一闪,精准刺入岩缝缠住的藤蔓。
"小心。"沈玥彤染血的指尖抚过虞承欢苍白的脸,"这山道最忌分心。"她袖中忽然滑出个靛蓝香囊,绣着与桃木符如出一辙的蜈蚣纹。
虞承欢突然抓住香囊穗子:"表嫂这苏合香里,怎混着尸虫草的气味?"她指尖捻起些许香灰,"苗疆炼蛊的三尸粉,遇水则化。"
柳陌原剑柄猛地抵住沈玥彤咽喉:"解药。"
"解药?"沈玥彤忽然大笑,山间惊起数只寒鸦,"三年前画舫火起时,世子可曾向我要过解药?"她扯开衣襟,心口赫然蜿蜒着蛛网般的血纹。
虞承欢突然将香囊掷向深谷,靛蓝绸缎在云雾中忽隐忽现:"表兄不妨细看,那香囊内衬绣的是何人的生辰八字?"
柳陌原剑尖微颤,崖顶忽传来梵钟轰鸣。沈玥彤染血的指尖点在他眉心:"子时三刻,山神庙见。"说罢纵身跃向云雾,金线鸾纹如残阳坠入深渊。
石门洞开的刹那,青磷火自甬道两侧次第燃起。沈玥彤瞥见虞承欢踉跄后退时,袖中滑落的青铜钥匙坠入深渊,在岩壁上磕出诡谲回声。
"表嫂好手段。"虞承欢扶住渗水的石壁,翡翠耳珰映着磷火忽明忽暗,"连姑母临终前画的地宫图,都叫你寻着了。"
柳陌原剑尖挑起地上半幅残破帛画,火光中浮现出与沈玥彤八分相似的女子画像,额间朱砂却被划得面目全非。他喉结滚动:"永昌二十三年的祭祀图,怎会有你的......"
"世子不如问问承欢妹妹?"沈玥彤用簪子拨开石缝里蠕动的盲蛇,"毕竟当年主持活祭的巫祝,可是她外祖家豢养的灵媒。"蛇身骤然绷直,露出鳞片下镌刻的虞氏图腾。
虞承欢突然轻笑,染着蔻丹的指尖抚过壁画上祭祀鼎:"表哥可知这鼎中烹过多少婴孩?"她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烫伤宛如鼎纹,"当年姑母把我扮作你,替你受了这巫蛊......"
"咔嗒——"
沈玥彤的绣履踩中机关,整面石壁轰然翻转。三百具青铜棺椁悬在蛛网般的铁索上,棺盖缝隙渗出汩汩血水。柳陌原的软剑瞬间横在虞承欢颈间:"你竟敢私炼尸傀?"
"错了。"沈玥彤扯下最末那具小棺上的符咒,露出里面蜷缩的女童尸身,"这些可都是承欢妹妹的'替身'。"她指尖点在女童与虞承欢如出一辙的泪痣上,"毕竟虞氏巫女,每十年便要借命还魂。"
虞承欢突然暴起,发间银簪直刺沈玥彤咽喉:"你怎会知道禁术......"话音未落,柳陌原的剑锋已割破她耳垂。血珠溅在最近那具棺椁上,铁索突然剧烈震颤。
沈玥彤旋身避开飞溅的尸液,广袖卷起棺中玉镯:"妹妹可识得这个?"羊脂玉内侧"云笙"二字让柳陌原瞳孔骤缩——那是他生母的闺名。
"不可能!"虞承欢疯魔般撕扯着祭祀鼎的纹路,"姑母的遗物明明埋在......"
"埋在鹿鼎山庄的,是这镯子的赝品。"沈玥彤将玉镯套上手腕,严丝合缝,"就像二十年前,你们虞家用赝品换走了真正的巫祝之女。"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暗红胎记竟与壁画上的巫祝符咒重合。
柳陌原剑尖颤出残影,挑开七具棺椁的符纸。每具尸身心口都烙着与沈玥彤相同的印记,最末那具赫然是虞承欢生母的容颜。
地宫深处传来机括轰鸣声,沈玥彤望着簌簌落灰的穹顶轻笑:"妹妹可知为何留西侧山崖作退路?"她突然将玉镯砸向祭鼎,"因为三百尸傀苏醒时,总要留个洞口......喂鹰。"
虞承欢指尖拂过岩壁渗出的水珠,青苔在她月白裙裾上晕开暗痕:"这些山洞有什么好看的?"
沈玥彤鬓间累丝金簪突然迸出一点磷火,映得洞壁藤蔓如鬼手摇曳:"妹妹不觉得此处像极了苗疆的'千蛊窟'?"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钟乳石,石粉簌簌落在柳陌原玄色披风上。
柳陌原腰间螭龙佩发出细微机括声,剑柄抵住石缝里半截白骨:"三日前巡山卫在此处找到具焦尸,心口嵌着这个——"他抛出的铜牌撞在石壁上,赫然刻着"癸卯惊蛰"。
虞承欢腕间银镯突然嗡鸣,她弯腰拾起铜牌的刹那,洞顶藤蔓骤然垂落个靛蓝香囊。沈玥彤轻笑出声:"这香囊穗子,倒与妹妹那日扔下悬崖的一般无二。"
"表嫂说笑了。"虞承欢碾碎香囊中干枯的尸虫草,"真正的三尸粉该混着曼陀罗汁液,岂会......"话音未落,她忽然盯着石壁瞳孔骤缩——磷火映照处,密密麻麻刻满与金锁相同的苗文。
柳陌原剑尖挑开沈玥彤披风系带,露出内衬暗绣的蛛网纹:"王妃这披风,用的是南诏贡品'血蚕丝'吧?听闻此物遇蛊毒会泛蓝光。"
山洞深处忽传来铁链拖曳声,沈玥彤金簪猛地刺入岩壁裂缝:"三年前画舫着火那夜,世子可听过这种声响?"她染血的指尖抚过虞承欢锁骨烫疤,"就像锁着恶鬼的镣铐。"
虞承欢突然扯开柳陌原衣襟,他心口蛛纹正泛着诡谲幽蓝:"表兄可知'子母噬心蛊'发作时,中蛊者会吐出带金线的血?"她将铜牌按在蛛纹中央,凹槽竟严丝合缝。
沈玥彤忽然旋身拍向石壁,整面岩墙轰然翻转。腥风扑面而来,数百个陶瓮在血池中沉浮,每个瓮口都探出半截金线蛊虫。她拾起个浸血的虎头鞋:"妹妹找了三年的巫蛊偶人,可都在此了。"
柳陌原剑锋突然抵住自己咽喉:"山神庙的约定,王妃怕是忘了。"他喉结滚动间,一线金血顺着剑刃蜿蜒,"子时三刻,我要见的是活人。"
虞承欢腕间银镯应声碎裂,露出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沈玥彤染血的指尖点在八字上,笑得花枝乱颤:"巧了,这八字与世子心口蛛纹消退之日......"
洞外忽传来梵钟轰鸣,血池中陶瓮齐齐炸裂。柳陌玄腰间螭龙佩彻底碎裂,露出内里半枚带苗文的金锁。虞承欢望着锁芯里自己的小像,忽然将铜牌掷入血池:"原来三年前画舫上,表兄选的是这种死法。"
沈玥彤指尖拂过祠堂柏木门廊,百年香灰从雕花缝隙簌簌而落。柳陌原握着她的手腕猛然收紧,玄铁扳指在她雪肤上压出红痕:"彤儿可知'前人'栽的是什么树?"
"总归不是相思树。"沈玥彤睨着供桌上裂成两半的紫玉圭臬,那是老端王与王妃的合衾礼器,"毕竟先王妃临终前,还惦记着把西郊三百暗桩的鱼符......"她忽然旋身看向阴影里的虞承欢,"埋在表妹的及笄树下。"
虞承欢正踮脚去够梁间鎏金匣,闻言踉跄跌碎了一地长明灯。琉璃碎片映出她扭曲的面容:"表嫂连姑母的遗物都要染指?"
"染指?"沈玥彤广袖扫开满地狼藉,露出青砖下暗刻的虞氏图腾,"妹妹不妨说说,为何你院中那株西府海棠,根须都扎进了端王府的密室?"
柳陌原剑鞘突然抵住虞承欢咽喉,将她逼到祖宗牌位前:"三年前你赠我那盆金丝昙,每夜开花时书房暗格必有异响——"他剑尖挑开她腰间银香囊,滚出三枚带血的机括零件。
沈玥彤拾起沾血的齿轮,对着天光轻笑:"这可是工部去年失窃的连弩核心。"她忽然将齿轮嵌入供桌凹槽,整面墙的牌位轰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军械图。
虞承欢突然癫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烫伤:"表哥当年饮下鸩酒时,可是攥着这处伤疤喊'阿姐'!"她染血的指尖戳向沈玥彤,"你以为他为何留你性命?不过因你这双眼睛......"
"因我这双眼像极了你姑母,也就是真正的端王妃。"沈玥彤突然揭下左眼黛蓝瞳翳,露出底下异色双瞳,"当年虞家用巫术将双生子炼成傀儡,却不知被换魂的究竟是谁。"
柳陌玄的剑哐当坠地。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出半幅婚书,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他与"虞云笙"的八字——那个本该在二十年前祭鼎中灰飞烟灭的名字。
"不可能!"虞承欢疯魔般撕扯婚书,"姑母的魂魄明明被我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