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原指尖抚过虎符上新添的裂痕，那是昨夜劈开玄冰盒时留下的。沈玥彤将染血的东珠步摇浸入药酒，看着金丝在琥珀色液体里扭成诡异的符咒，忽然轻笑："钦天监说紫微星黯淡，倒应了这蛊虫摆出的天煞局。"
"星象哪有世子妃的脉象准。"逍遥王突然将染血的罗盘拍在案上，指针正对着虞承欢咽气时面朝的西南方位，"皇陵卫来报，地宫里的玄铁俑少了三具。"他蘸着血在罗盘边缘画了道弧线，"恰好是陛下调给端王府的禁军数目。"
沈玥彤的鎏金护甲突然扣住罗盘，指腹摸到背面细微的刻痕："王爷这罗盘，莫不是兵部上月丢的那块？"她翻转铜盘，露出"天启九年造"的铭文，"巧了，那批玄铁俑正是天启九年铸的。"
柳陌原突然将虎符按在罗盘中央，青铜与黄铜相撞发出沉闷嗡鸣："更巧的是，今早兵部传来急报，说漠北王庭新得的玄铁弯刀上，刻着端王府的螭纹。"他指腹碾过罗盘血迹，"就像这血，分明掺了陛下御用的龙涎香。"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暴雨裹着碎冰砸在琉璃瓦上。逍遥王用匕首尖挑起湿透的密信，火漆上盘龙纹正在雨水里化开："世子不妨看看，这是刚从淑贵妃寝宫飞出来的信鸽。"染血的绢布上画着玄铁俑行军路线，终点竟是端王府祠堂。
"娘娘这是要给我们送份大礼。"沈玥彤突然将药酒泼向空中，金丝在电光下显出道敕令符，"钦天监夜观天象时说'荧惑守心'，妾身却算出，明日卯时三刻会有陨星坠入皇陵。"她指尖划过罗盘背面新露出的刻痕，"正好是当年先帝停灵的方位。"
柳陌原突然击掌，侍卫抬进五口贴着封条的樟木箱。逍遥王用匕首挑开朱漆，忽然笑出声："世子连兵部武库的锁龙钉都敢拆？"箱内玄铁弩箭泛着幽蓝光泽，箭簇上螭纹与漠北弯刀上的如出一辙。
"不及王爷手段高明。"柳陌原突然掰断箭矢，露出中空管腔里暗藏的蛊虫，"就像王爷不知道，兵部半年前就查出玄铁掺了南诏的陨星砂。"他将蛊虫挑到罗盘上，"这玩意闻到龙涎香就会发狂，恰如陛下每日要用的安神香。"
沈玥彤忽然将鎏金护甲浸入冰水，冷雾中显出一行朱砂小字："妾身更好奇，淑贵妃如何拿到先帝的殓服纹样？"她将护甲按在密信血渍上，原本的路线图竟显露出皇陵地宫的密道图，"除非......当年更衣的宫女，还活在某个暗处。"
逍遥王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在玄铁弩箭上。蛊虫嗅到血腥疯狂蠕动，箭身竟浮现出暗红的"弑君"二字。他抬眼看向暴雨如注的夜空："世子觉得，这场天火若是烧了端王府，能不能炼出真正的镇国神器？"
……
"世子这话说得蹊跷。"沈玥彤将鎏金手炉往紫檀案几上一搁，镂空盖子里溢出的沉水香缠住柳陌原玄色锦袍上的银蟒，"三日前王爷还因西郊马场的事参了你十本奏折，如今倒要我去讨他私库里的千年雪参？"
柳陌原突然用剑鞘挑起她垂落的石榴红披帛，玄铁冷光映着嘴角讥诮："夫人昨夜在藏书阁翻找前朝医典时，不是连为夫的外袍沾了虞姑娘的脂粉味都嗅得出？"剑穗流苏扫过她骤然攥紧的袖口，露出半截泛黄的药方。
窗外忽传来玉磬轻响，萧景珩裹着狐裘踏雪而来，指尖捏着支折断的翡翠步摇："世子妃这簪子上的缠枝纹，倒与刑部刚收押的死囚身上搜出的密信暗记..."他忽然俯身拾起沈玥彤裙裾下的纸团，展开后笑意凝在嘴角："《青囊经》残页？"
"王爷慎言！"虞承欢捧着红漆食盒撞进暖阁，杏色袄裙上沾着梅枝雪水，"表嫂为调理世子咳疾，月前就向太医院借阅古籍..."食盒盖子弹开的瞬间，萧景珩的折扇已压住她颤抖的手背："这冰糖燕窝里兑的鹤顶红，虞姑娘打算毒哑谁？"
柳陌原突然劈手夺过瓷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颈侧青筋暴起："逍遥王可知这青瓷釉料产自何处？"他将空碗倒扣在案，碗底赫然露出半枚血色指印："上月沧州水患，押送赈灾银的官兵尸首上..."
"够了！"沈玥彤猛地掀翻鎏金手炉，炭火在波斯地毯上烧出焦痕，"你们一个两个拿我当药引还是箭靶？"她扯断腰间双鱼玉佩掷向萧景珩："王爷既认得前朝暗纹，可知这玉佩本该镶着东海明珠？"
萧景珩折扇"咔"地卡住滚烫的炭块，狐裘领口翻出半幅龙纹里衬："世子妃可知，当年端老王爷在漠北..."话音未落，虞承欢突然惨叫一声，食盒底层滚出个琉璃瓶，数百只赤红毒蚁正顺着她裙角攀爬。
柳陌原剑光如雪挑开虞承欢外衫，却见中衣上密密麻麻的血字："世子生辰..."他瞳孔骤缩，剑尖转向萧景珩咽喉："你竟用噬心蛊控制虞家？"
沈玥彤忽然将残页按在炭火上，焦糊味中浮起鎏金小篆："王爷要找的是这个吧？"她抖开烧剩的半片残纸，露出半幅边境布防图，"青囊经第九卷记载的可不是医术——是前朝龙脉所在！"
萧景珩抚掌大笑，狐裘下突然甩出玄铁链缠住虞承欢脖颈："世子不妨猜猜，虞姑娘袖中那封未送出的密信..."他话音戛然而止，沈玥彤已握着拔下的金钗抵住自己咽喉："放她走，否则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逍遥王府地窖里..."
柳陌原突然劈碎窗棂，暴雪裹着鹰唳卷入暖阁。他接住海东青扔下的铜管，展开密信时剑柄雕龙几乎捏碎："漠北急报！沧州赈灾银两竟出现在突厥大帐！"
虞承欢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毒蚁遇血化作青烟。她在烟雾中凄然大笑："表嫂可还记得三年前上元节，世子书房里那盏走马灯..."话音未落，萧景珩的折扇已穿透她肩胛，血珠溅上沈玥彤手中的残页。
"精彩至极！"萧景珩甩开染血的扇面，露出背面完整的边境图，"不枉本王特意将雪参换成幻心草。"他忽然捏碎腰间玉珏，露出内里赤金虎符："世子妃现在肯用真正的双鱼佩交换了吗？"
沈玥彤拔下金簪划破掌心，鲜血浸透残页后显出一行小字："龙栖梧桐，火焚伪凤。"她迎着柳陌原震惊的目光轻笑："世子可知，大婚那日合衾酒里..."窗外忽响起震天鼓声，盖过了她未说完的话。
……
沈玥彤的银剪剪断山笋老根时，新来的采买婆子正将竹篮里的菌子倒进青石水缸。水纹荡漾间，两朵红伞白杆的鹅膏菌沉入缸底，沈玥彤的鎏金护甲突然扣住婆子手腕："妈妈从哪采的这'美人笑'？"
"山、山阴腐木堆......"婆子袖口抖落几片槲树叶，叶脉间沾着皇陵特有的赭色黏土。柳陌原把玩着螭纹玉佩踱进庖厨，玉佩流苏穗子扫过案板上的麸饼，突然沾上星点银粉。
逍遥王倚着门框削梨，匕首尖挑出果核掷向水缸。鹅膏菌遇梨汁瞬间化作血水，惊得灶下烧火的厨娘打翻盐罐："贵人恕罪！这菌子定是混在松茸里......"
"混得好。"沈玥彤的银剪突然剪开厨娘粗布腰带，暗袋里滚出三枚刻着螭纹的铜钱，"用端王府的买命钱采毒菇，妈妈们当真是会精打细算。"她将铜钱按进麸饼，面饼顿时浮起青黑色脉络。
柳陌原的玉佩突然砸碎盐罐，雪白盐粒里混着的朱砂簌簌落地。他拾起粒盐对着晨光细看："江南官盐掺辽东朱砂，这般手笔倒像是兵部的手艺。"盐粒在他掌心融成血水，"就像这两日送来的'粳米'，泡出的汁水能蚀穿铁器。"
逍遥王突然将梨肉塞进采买婆子嘴里，看着她喉头迅速肿胀发紫："皇陵卫今早逮着个南诏药商，他招供说采买的百车槲树叶，都运进了端王府后厨。"匕首尖挑起片槲树叶，"世子妃可知这叶子蒸出的雾气，能唤醒玄铁俑？"
"不如王爷博闻。"沈玥彤的鎏金护甲突然夹住窗外飞来的信鸽，鸽腿竹筒里掉出半张药方，"您安排在太医院的暗桩，昨夜配的防风汤里多加了二钱雷公藤。"她将药方按在盐渍斑斑的案板上，"恰够诱发玄铁蛊虫的凶性。"
柳陌原突然扯开厨娘发髻，藏在髻中的金丝蛊虫正啃咬着半截槲树叶。他捻起蛊虫扔进沸汤："虞承欢临死前说，金丝蛊闻到雷公藤会吐丝。"汤锅霎时腾起金雾，在半空凝成皇陵地宫轮廓，"看来有人想让玄铁俑从龙脉爬出来。"
"世子爷说笑呢。"逍遥王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入金雾。血色漫过地宫模型时，西南角突然裂开道缺口："真要养蛊兵，何须槲树叶？"他蘸血在灶台画出符咒，"用端王府女眷的月事布泡药酒，才是炼活尸的上等材料。"
沈玥彤的银剪突然绞碎符咒，剪尖挑起片带血的槲树叶："王爷漏说了，还需混入怀胎三月的紫河车。"她将树叶掷向窗外惊飞的鸽群，"就像今早飞往淑贵妃宫里的信鸽，爪上沾的可是辽东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