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青瓷茶盏在虞承欢脚边炸开，柳陌原玄色蟒纹袖口还沾着茶渍，眼底寒霜比檐下冰棱更刺骨："虞家表妹好大的威风，偷了御赐的紫玉镯还敢倒打一耙？"
沈玥彤指尖轻轻划过檀木匣内衬的云锦，忽而抬眸："这匣子锁扣处有新鲜划痕，倒像是..."话音未落，逍遥王萧景珩已摇着洒金折扇踱进花厅，玉冠上垂落的银丝流苏扫过虞承欢煞白的脸。
"世子妃好眼力，"他屈指弹开扇面，露出半幅墨竹图，"昨儿戌时三刻，本王倒是在后花园假山后瞧见个鬼祟身影——"折扇"唰"地指向跪着的粉衣丫鬟："与这丫头身形九分相似。"
虞承欢猛地抓住沈玥彤的裙裾："表嫂明鉴！这丫鬟半月前才从庄子上调来，我连她名字都叫不全！"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织金缎面，却在瞥见萧景珩似笑非笑的神情时骤然松手。
"世子请看。"沈玥彤突然将玉镯举向天光，冰裂纹在日光下泛出奇异幽蓝，"《异物志》有载，前朝匠人制玉必用孔雀胆淬火，遇光则显青斑。"她转身时石榴红蹙金披帛扫过萧景珩掌心，"而这镯子..."
柳陌原突然握住她手腕拉到身侧，拇指重重擦过玉镯内壁："端王府徽记被磨去了？"他剑眉压得极低，阴影里翻涌着雷霆，"逍遥王方才说的人证，此刻何在？"
萧景珩折扇"咔嗒"收拢，翡翠扇坠在空中划出碧色弧线："巧了，那证人此刻..."他忽然贴近虞承欢耳畔，温热的呼吸惊得她踉跄跌坐："正在刑部大牢啃老鼠呢。"
"够了！"沈玥彤甩开柳陌原的手，鬓间累丝金凤衔着的东珠剧烈摇晃，"春桃，去取我妆奁底层那个螺钿匣子。"她盯着萧景珩衣摆下若隐若现的龙纹银靴，声音陡然转冷："王爷可知晓，紫玉遇鸩毒会泛桃红？"
满室死寂中，柳陌原突然嗤笑出声，剑鞘重重磕在黄梨木案几上："承欢表妹，你袖袋里藏的砒霜包，莫不是要给这玉镯染色？"
"不是的！"虞承欢突然撕开袖口，雪色中衣上赫然洇着血字，她疯狂扯开发髻，银簪里掉出半截密信："是他们逼我！说若不在世子生辰宴上构陷表嫂通敌，就要把哥哥的腿..."
萧景珩折扇突然横在她颈间，笑意比淬毒的匕首更冷："虞姑娘慎言，你兄长此刻正在漠北..."他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鹰唳声中，沈玥彤抬手接住穿窗而入的海东青，解下它爪上竹筒时指尖微微发颤。
"漠北八百里加急，"她展开染血绢帛，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弓弦，"虞小将军三日前...战死沙场。"
柳陌原的剑尖"当啷"落地，虞承欢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而萧景珩抚摸着扇骨暗槽，望着沈玥彤轻笑："世子妃这出戏，可比西厢记精彩多了。"
沈玥彤突然将密信拍在案上，羊脂玉镯应声而碎，露出中空处泛黄的纸卷："王爷不妨看看，这上面盖的是哪位贵人的私印？"
窗外惊雷炸响，春雨裹着海棠花瓣扑进窗棂。萧景珩抚掌大笑，眼底却凝着万年寒冰："好个一石三鸟之计，可惜..."他忽然拽过柳陌原的剑割破掌心，任鲜血滴在密信落款处："世子可认得这朱砂印的配方？"
柳陌原瞳孔骤缩，剑柄雕着的睚眦兽首几乎嵌入掌心。沈玥彤突然抓起碎玉中飘落的金箔，对着烛火轻念："甲子年...端王府库..."
惊雷再起时，虞承欢突然尖叫着冲向廊柱，却被柳陌原用剑鞘击晕。沈玥彤望着雨中疾驰而来的玄甲卫，缓缓摘下凤冠："这局棋，该将军了。"
……
虞承欢喉结在沈玥彤鎏金护甲下艰难滚动，心口蛛网状青斑突然渗出淡金色液体。他盯着世子妃鬓边颤动的东珠步摇，忽然扯出个扭曲的笑："娘娘可还记得，三年前中秋宴上那盏'金枝玉露'？"
沈玥彤鎏金护甲骤然收紧，在虞承欢颈侧压出血线。那杯被淑贵妃赐下的甜酒，害得她未出世的孩子化作一滩血水。她忽然嗅到虞承欢伤口散发的龙涎香——这是御书房特供的香料。
"金丝蛊要配着玄冰才能养。"逍遥王用匕首尖端挑起虞承欢衣带，露出腰间冻得发青的玉盒，"这寒玉盒上的螭纹，倒是与世子书房那方端砚如出一辙。"
柳陌原突然将半块虎符按在案上，青铜磕碰声惊得虞承欢眼皮狂跳："上月工部丢了三车萤石，虞大人可知这些炼玄铁的材料，最后都进了端王府的兵器坊？"他指尖划过玉盒边缘的霜花，"就像这玄冰，本该存在兵部冰窖。"
沈玥彤的护甲突然松开，沾着金液的指尖抚过虞承欢抽搐的嘴角："大人这蛊毒发作时，可会想起被你推进蛊池的结发妻子？"她将染金的帕子扔进香炉，腾起的紫烟竟凝成淑贵妃的轮廓。
虞承欢突然暴起，藏在齿间的刀片割向自己咽喉，却被柳陌原的螭纹玉佩击碎下颌。逍遥王趁机将冰盒中的蛊虫倒在他伤口上，看着金丝疯狂钻入血管："现在说，还能留个全尸。"
"是...是皇陵......"虞承欢突然抓住沈玥彤裙摆，金丝顺着他指尖爬上石榴红的锦缎，"三年前先帝棺椁里的......"
淑贵妃的尖叫突然穿透雕花窗棂。众人回头，见那紫烟凝成的人影正指着西南方向，那是皇陵所在的山脉。沈玥彤的东珠步摇突然断裂，珠子滚过虎符上的"永昌"二字——正是皇帝私库的标记。
"看来有人比我们着急。"逍遥王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在蛊虫钻入的地缝。泥土翻涌间竟冒出截森白指骨，指节上套着的翡翠扳指，正是先帝下葬时戴的陪葬品。
柳陌原突然用虎符砸碎玉盒，寒气裹着张人皮卷轴滚落。沈玥彤展开卷轴，上面用金粉绘着的，赫然是皇陵地宫构造图，而标注的玄铁密室位置，正对应工部丢失的萤石数量。
"好个一箭三雕。"沈玥彤的护甲在地图上划出火星，"用我的孩子炼蛊，拿端王府当幌子，真正的玄铁兵器库竟埋在龙脉之下。"她突然将卷轴抛向虞承欢，"只是淑贵妃没告诉你，金丝蛊最先啃噬的，永远是饲主的脑髓？"
虞承欢七窍突然涌出金液，挣扎着爬向香炉残灰。柳陌原抬脚碾住他脊背："最后问一次，当年那杯毒酒，是冲着端王府，还是......"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云板九响——这是皇陵卫遇袭的警报。
逍遥王舔去匕首上的金液，突然笑出声："世子不妨猜猜，此刻在地宫开棺验尸的，会是你那'病重'的父王，还是我的'好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