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彤突然轻笑出声,扯下柳陌原腰间玉佩掷向毒雾。蓝火轰然爆燃的瞬间,她贴着柳陌原耳畔道:"世子可知这玉佩夹层里,藏着我三个月前埋下的火磷粉?"玉佩碎片嵌进岩壁时,照亮后方密林中数十双猩红眼睛。
柳陌原反手拔出凌蓟佩剑,剑身映出他眼底血色:"彤儿这局棋,竟把为夫也算作棋子了。"沈玥彤腕间银镯撞上剑刃,迸发的火星点燃她袖中抛出的药粉,霎时将最先扑来的兽瞳人逼退丈余。
"世子若不吞了那半块虎符,怎会引得三方势力齐聚?"她旋身避开兽爪,金簪划过柳陌原颈侧挑破假喉结,露出底下暗藏的解毒珠,"连易容膏都遮不住尸气,王爷这病...装得辛苦吧?"
凌蓟的剑哐当落地。柳陌原——或者说端王撕下脸上面具,枯瘦的手掌攥住沈玥彤咽喉:"你何时发现的?"沈玥彤唇角溢血却仍在笑:"父王难道忘了...咳咳...世子右耳后有道月牙疤..."
话音未落,真正的柳陌原从毒雾中踏出,软剑缠住端王命门:"父王,孩儿这招李代桃僵,可还入眼?"他心口朱砂痣在月光下灼灼如血,惊得端王踉跄后退:"不可能!你明明中了..."
"玄冥掌配腐心草确是天衣无缝。"沈玥彤抹去唇边血迹,指尖捏着从凌蓟剑穗取下的银铃,"可惜凌侍卫每次传信后,铃芯里的解药都会少三分。"
凌蓟突然暴起的身形僵在半空,七窍流出黑血。柳陌原剑尖挑开他后颈皮肉,扯出三寸长的金线蛊虫:"南疆的傀儡蛊,倒是比西蜀的毒更难缠些。"
东方既白时,沈玥彤倚着真柳陌原的肩头,看他焚烧假世子的面具。端王被玄铁链锁在马车内,嘶吼声惊飞林间寒鸦。
"爱妃这场将计就计,险些连为夫都骗过了。"柳陌原将解毒丹喂入她口中,指尖摩挲她颈间淤青。沈玥彤咬破他手指,就着血在车辕画下符咒:"世子别忘了,三年前你教我下棋时说过的话。"
凌蓟的尸体在晨光中突然抽搐,皮下钻出上百只金蝉。柳陌原挥剑斩碎虫群,望着南疆方向眯起眼:"置之死地...而后生?"
沈玥彤将真虎符系回他腰间,突然倾身咬住他喉结:"错了,是偷梁换柱,暗度陈仓。"马车启动时,她袖中落下的半张羊皮舆图,正被晨露浸出"漠北兵防"四字朱砂批注。
柳陌原倚在医馆斑驳的竹榻上,烛火将他眼尾那抹不正常的嫣红照得妖异。沈玥彤捏着银针的手指顿在半空,针尖凝着的血珠正倒映着窗外晃动的树影。
"你没事?"她故意将银针往他腕间青紫的穴位又压下半分。
柳陌原喉间溢出声冷笑,沾着血痂的手指突然攥住她襟口。织金云纹擦过她锁骨时,带起一阵混着药香的颤栗:"这般盼着我死?"他指腹摩挲着她颈侧跳动的血脉,"三年来夜夜同榻而眠,倒没见你..."
"世子爷!"凌蓟捧着药罐撞开门,琉璃盏中碧色药汁泼出半盏。他僵在门槛处,望着榻上几乎相拥的两人——世子妃散落的发梢正缠在世子染血的指尖,像一匹撕碎的月光。
沈玥彤趁机将银针没入他曲池穴,柳陌原闷哼一声松开手。她起身时绣鞋碾过地上散落的药渣,青瓷瓶里刚捉的蛊虫突然疯狂撞击瓶壁。
"子时三刻。"她盯着柳陌原颈间浮现的黑色纹路,"若再不用金针封住心脉..."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凌蓟瞬间掷出药罐,陶片在刺客咽喉炸开的刹那,柳陌原突然暴起。沈玥彤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按在散发着血腥气的胸膛上,耳边掠过弩箭破空的尖啸。
"东南角第三块砖。"柳陌原喘息着将虎符塞进她中衣,滚烫的唇擦过她耳垂,"去取..."话未说完便呕出大口黑血,溅在她月白小衣上如绽开的墨梅。
沈玥彤反手扣住他命门,指尖触到紊乱的脉象时瞳孔骤缩:"你用了禁术?"她突然撕开他前襟,胸口狰狞的咒纹正吞噬着周遭烛火,"以身为皿养蛊王,柳陌原你疯..."
凌蓟的雁翎刀架住第二波刺客的瞬间,柳陌原突然咬破舌尖俯身吻住她。腥甜裹着咒术的气息侵入唇齿,沈玥彤袖中银针齐齐颤动。当蛊虫破开他心口皮肤的刹那,她看清那咒纹与嫁妆箱底的婚书暗纹如出一辙。
"走!"柳陌原将她推向暗道入口,自己却踉跄着撞翻药柜。数十个瓷瓶轰然炸裂,各色毒雾瞬间弥漫。沈玥彤在混乱中瞥见他右腕——那道她亲手缝合的伤口下,竟有金色蛊虫在皮下游走。
凌蓟拽着她跃入暗道时,忽听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沈玥彤挣扎着回头,正看见柳陌原徒手捏碎刺客咽喉,眼底金芒如炼狱业火。他染血的中衣散开,心口蛊虫正啃食着不断重生的血肉。
"三年前大婚夜的合卺酒..."沈玥彤突然攥紧凌蓟手腕,"根本不是毒,对不对?"
暗道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凌蓟腰间的翡翠坠子突然迸裂。他在黑暗里轻笑:"世子妃可知,当年送来婚书的不是端王府..."腐锈的机关声淹没了后半句,沈玥彤的银簪已抵住他咽喉。
磷火倏然亮起,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沈玥彤忽然颤抖——那些纹路正与她后颈胎记分毫不差。凌蓟抚过渗血的颈侧,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同样的咒纹。
"寅时三刻,蛊王反噬。"他将火折子凑近石壁某处,"若想救他..."凹陷处赫然现出半枚虎符的轮廓,与柳陌原塞给她的那半严丝合合。
沈玥彤突然将银簪刺入臂弯,鲜血滴在虎符上时,整条密道突然震动。凌蓟望着逐渐亮起的血色纹路,眼底泛起悲悯:"您果然是天生的蛊皿。"
"所以老王爷临终前..."沈玥彤按住剧痛的太阳穴,大婚当夜零碎的记忆突然翻涌——喜秤挑开盖头时,柳陌原指尖颤抖的金粉;合卺酒入喉时,他骤然收紧的指节;还有喜烛熄灭后,他埋在她颈间压抑的喘息...
凌蓟突然跪地咳血,心口咒纹如活物般蠕动:"世子从刑部大火抢回的,不是私盐案卷宗。"他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扭曲的图腾,"是您族灭那夜,从沈家祠堂消失的..."
地面突然塌陷,沈玥彤在坠落瞬间看见柳陌原破雾而来。他心口的蛊虫已长成婴孩手掌大小,金线般的触须正刺入自己腕间血脉。两人相撞的刹那,她怀中虎符突然发出蜂鸣,柳陌原后颈赫然浮现出与她一模一样的胎记。
"沈家第一百零七代祀女。"柳陌原将她按在刻满祭文的石柱上,蛊虫触须扎进她肩头,"现在明白了?"他染血的唇贴上她惊喘的嘴角,"你我血脉相连,同生共..."
凌蓟的惨叫声突然从深渊传来。柳陌原瞳孔骤缩,反手劈断蛊虫触须。沈玥彤趁机将银针刺入他眉心,在漫天飘落的金色蛊粉中,她终于看清石柱祭文末尾的朱砂批注——
"永昌七年,沈氏女玥彤,配与端王世子陌原,镇南疆蛊祸。"
雨丝裹着血腥气漫过青砖地时,柳陌原正用剑尖挑起最后一具黑衣人的袖口。檐角灯笼在风里打着转,将他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鬼魅,晃过尸体青灰色的指节。
"连齿缝里的毒囊都一模一样。"凌蓟蹲在滴水檐下,雁翎刀挑开刺客衣襟,"第三个心口纹火云纹的——奇了,上月漕帮内斗死的那些..."他突然噤声,因着沈玥彤的织锦裙裾正扫过尸身腰间的皮鞘。
柳陌原忽然反手扣住她手腕:"世子妃对死人也有兴致?"
"妾身好奇。"沈玥彤任他拽着,另一只手却飞速掠过刺客耳后,"这些人的听宫穴都有针眼。"她指尖银光微闪,拈出半截泛蓝的蜂尾针,"苗疆噬心蜂,中者三日失聪——世子不如查查,三日前谁在府里弹过《破阵乐》?"
凌蓟的刀鞘"当啷"撞上石阶。柳陌原瞳孔微缩,掌心内力震飞那枚毒针:"凌护卫,把西跨院当值的乐师..."
"都灭口了。"沈玥彤突然轻笑,挣脱桎梏时袖中滑出个珐琅小盒,"今晨厨房后巷的荷花缸里,漂着个抱琵琶的姑娘——"她掀开盒盖,腐臭味惊得凌蓟连退三步,"眼窝里还留着您的金翎箭呢。"
柳陌原剑穗上的玉坠突然裂开一道细纹。雨幕那头传来官靴踏水的声响,凌蓟急急用披风盖住尸体:"刑部的人到二门了!"
"慌什么。"沈玥彤忽然将小盒掷向柳陌原,"接着!"在他本能接住的刹那,她旋身抽出他腰间软剑。寒光过处,三具尸体的右手齐腕而断。
"你!"凌蓟的惊呼被雷声淹没。
沈玥彤踢起块青布裹住断掌,扬手抛给凌蓟,道:"火云纹是刺青,但虎口茧子是常年握算盘磨的。"她扯过柳陌原的袖口擦剑,瞥见他骤然绷紧的下颌,"世子不妨想想,哪家商号的账房先生,需要随身带漠北狼毒?"
柳陌原突然掐住她的后颈,按向尸堆:"你怎知他们中了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