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彤指尖掐进紫檀木椅背,青瓷茶盏在案几上"叮"地轻颤:"那老嬷嬷的尸首当真在护城河里泡发了?"
柳陌原玄色蟒纹袖口扫过剑柄,玉佩穗子缠住鎏金螭纹:"今晨捞上来时,舌头都让鱼啃去半截。"他忽地抬眸,窗外芭蕉叶影正落在世子妃眉心,"你猜她手里攥着什么?"
"总不会是东宫令牌。"沈玥彤冷笑,金累丝护甲刮过茶盏裂冰纹,"逍遥王前日送来那匣南诏蜜渍梅......"话音未落,廊下传来环佩叮当。
虞承欢拎着月白襦裙跨过门槛,鬓边珍珠流苏乱晃:"那梅子我验过了,里头的金丝蛊幼虫能顺着血脉游进心窍。"她将银针拍在案上,针尖泛着诡谲的幽蓝,"比皇后当年中的噬心散还毒三分。"
柳陌原突然按住腰间软剑。雕花窗棂"吱呀"轻响,逍遥王绛紫锦袍挟着夜露翻进来,玉扳指叩着青瓷盏:"世子妃好灵的鼻子。"他袖中滑出支鎏金牡丹簪,恰是沈玥彤三日前丢的,"只是猜错两处——"
"第一,梅匣是贤妃宫里流出来的。"簪尖忽然抵住虞承欢咽喉,"第二,金丝蛊要配着端王府的云雾茶,才能孵出噬心虫。"
沈玥彤霍然起身,红珊瑚耳坠甩过颈间血痕:"王爷这般费心,就为看我们夫妻反目?"她瞥见簪尾刻的"玥"字,突然想起大婚夜合卺酒里的异香。
柳陌原剑锋已横在逍遥王颈侧,剑身映出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皇叔莫忘,端王府掌着京畿十二卫。"他腕间发力,血珠顺着剑刃滚落,"您那三千私兵,够填几个护城河?"
"啧啧,年轻人就是心急。"逍遥王指尖弹开剑锋,绛紫衣襟裂开道血口,"本王不过想请世子妃品鉴新得的《璇玑图》——听说里头藏着前朝玉玺的方位呢。"
虞承欢突然捏碎瓷盏,碎瓷片飞溅间扯出绢帕:"王爷可认得这个?"染血的帕角绣着半枚残月,正是春猎时从刺客身上扯下的,"贤妃娘娘小字'霜娥',这月纹......"
窗外忽起狂风,卷着枯叶拍在茜纱窗上。逍遥王笑意凝在眼底,玉扳指"咔"地裂开细纹。更漏声里,沈玥彤听见自己袖中金错刀滑出鞘的轻吟。
……
"这银丝炭里掺了龙脑香?"沈玥彤突然用火钳夹起块将熄的炭火,火星溅在柳陌原玄色锦袍的银蟒纹上,"世子今日从兵部带回的公文,怕是在熏炉旁放得太久了些。"
柳陌原剑眉微蹙,伸手去碰她发间微斜的累丝金凤:"夫人多虑了,刑部大牢刚..."话音未落,虞承欢裹着狐裘闯进暖阁,怀里鎏金手炉"咣当"砸在地毯上,滚出的却不是银炭,而是半截带血的孔雀翎。
"表嫂救我!"她扑倒在熏炉前,织金马面裙扫起香灰漫天,"逍遥王说这翎毛是从..."暗器破空声骤响,萧景珩的折扇堪堪擦过她耳畔,将孔雀翎钉在紫檀屏风上:"世子妃可认得这南诏巫祝之物?"
沈玥彤腕间翡翠镯子突然炸开,碎片割破柳陌原欲拦的手背。她拾起最大那块对着烛光细看:"王爷好手段,连五年前暹罗进贡的冰种翡翠都能仿得..."血迹顺着指缝滴在炭盆里,腾起的青烟竟凝成孔雀开屏状。
柳陌原突然扯开虞承欢的狐裘,她雪白中衣上赫然是用金线绣的漠北舆图:"你果然偷换了熏香!"剑鞘重重压上她肩头时,萧景珩却抚掌大笑:"世子不如看看自己袖口——那银蟒的眼睛,何时变成血红色了?"
"因为世子今晨碰过承欢表妹的妆奁。"沈玥彤突然将香灰撒向半空,细尘在夕阳下显出诡异纹路,"这灰里混着西域幻心砂,遇麒麟血则显形。"她染血的指尖划过柳陌原衣袖,银蟒瞳孔突然淌下两道血痕。
虞承欢突然癫狂大笑,扯散鬓间珍珠流苏:"表嫂可知当年姑母为何暴毙?她最爱的紫参鸡汤里..."柳陌原的剑尖猛地刺入她喉间三寸,却见涌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孔雀尾羽图案。
"因为先王妃中的是南疆情蛊。"萧景珩折扇轻摇,扇面墨竹竟在血雾中开出曼陀罗,"就像此刻世子妃袖中藏着的..."他突然挥扇劈开熏炉,飞溅的香灰里飘出张焦黄纸笺,盖着端王府二十年前的旧印。
沈玥彤广袖翻卷绞住折扇,石榴裙摆扫落案上茶盏:"王爷漏看了背面的突厥文。"她蘸着泼洒的茶汤在掌心写下血字,窗外惊雷炸响时,那些字迹突然化作孔雀翎毛扎进梁柱:"真正的蛊引,是世子每日佩戴的玄铁扳指!"
柳陌原突然闷哼跪地,左手经脉凸起如蚯蚓蠕动。他扯断扳指掷向萧景珩,精铁竟在半空熔成铁水:"夫人早就知道?"
"妾身更知道..."沈玥彤拔下金簪划破熏炉夹层,掉落的不是香饼,而是半枚虎符,"当年潜入王府盗取兵符的,是承欢表妹的生母!"
虞承欢喉间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伤口涌出的血化作孔雀扑向萧景珩。逍遥王狐裘下甩出玄铁链锁住她脖颈:"养了十年的蛊人总算成了!"却见铁链突然熔断,虞承欢皮肤下钻出万千金蚕,将她裹成蝉蛹状悬于梁下。
"王爷可听过金蚕蛊噬主的故事?"沈玥彤将虎符按进柳陌原渗血的掌心,"世子这些年用精血养着的,从来不是扳指..."她掀开熏炉底层,沸腾的铁水里浮出枚孔雀形状的玉珏,"而是这枚暹罗王进献的雌蛊!"
萧景珩折扇突然爆裂,七十二根扇骨化作毒针射向蝉蛹。柳陌原挥剑格挡时,剑身竟被蚕丝缠成茧状:"夫人为何不早说?"
"因为世子书房那幅《孔雀东南飞》..."沈玥彤扯开自己衣领,心口处赫然是枚与玉珏契合的烙印,"藏着雄蛊的烙印!"
惊雷劈开房梁时,蝉蛹中传出虞承欢最后的呜咽:"表哥...那年上元节..."暴雨冲进暖阁,将她未尽之言浇成血水流淌。萧景珩抚摸着焦黑的扇骨冷笑:"世子妃这出戏,演得比当年先王妃还要精彩。"
柳陌原突然将剑刺入自己心口,取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团跳动的金色蚕蛹。沈玥彤将玉珏按进他伤口:"现在,该让真正的布局者现身了。"
……
沈玥彤指尖的鎏金镂空护甲叩在青瓷盏沿上,"叮"地一声脆响。她望着虞承欢鬓角那串颤巍巍的珍珠流苏,忽然想起春猎那夜射进马车窗棂的翎羽箭——箭尾同样坠着颗南海明珠。
虞承欢广袖翻动,露出腕间朱砂痣:"世子妃在我兄长书房暗格里发现了什么?"她突然倾身,馥郁的苏合香混着血腥气扑在沈玥彤面上,"沈家灭门案的真凶不是端王府,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吧?"
窗外竹影扫过柳陌原腰间螭纹玉佩,他在绣金屏风后攥紧剑柄。虞承欢颈后肌肤突然沁出冷汗,世子手中那柄寒铁剑明明映着月光,却有血色在剑尖游走。
"承欢要说的莫不是这个。"逍遥王绛紫蟒袍挑开珠帘,玉扳指捏着卷泛黄册子。他指腹擦过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叶片脉络恰与沈玥彤胸口的胎记一模一样。
柳陌原剑风骤起,劈碎了案几上鎏金蟠纹烛台。烛泪飞溅到虞承欢月白襦裙上,凝成颗颗血珠似的红点:"皇叔的手未免伸得太长。"
"柳世子紧张什么?"虞承欢忽然咯咯笑起来,腕间银铃乱响,"不过是要请姐姐暂居虞氏祠堂,观一观十六年前的往生莲灯罢了。"她指尖划过沈玥彤垂落的青丝,"毕竟姐姐的生母,理应姓虞才对。"
沈玥彤耳坠上的红玛瑙晃得厉害,仿佛看见冰窖里娘亲肩头那朵灼灼红莲。她突然按住腰间的金错刀——刀鞘暗纹竟与逍遥王玉佩上的夔龙纹严丝合缝。
"够了!"柳陌原剑尖点破虞承欢襦裙前襟,露出里头金丝软甲,"虞三姑娘要编故事,也该查清二十年前秋姨娘为何被囚在......"话音戛然而止,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逍遥王骤然转身,玉扳指在月下泛着青光。一截枯枝穿透茜纱窗,"笃"地钉在紫檀木案上。枝条缠着半幅染血的绢帕,帕角绣着林字草书——正是太后闺名。
更漏声里,虞承欢悄悄摸向袖中暴雨梨花针。她看见沈玥彤金错刀上映出柳陌原隐忍的眉眼,忽然想起那个春寒料峭的雨夜,世子将昏迷的姑娘抱回王府时,锦袍上浸透的不仅是雨,还有三更天刑部大牢渗出的血。
……
"虞姑娘这话说得有趣。"萧景珩的折扇突然抵住虞承欢后颈,扇骨暗槽弹出半截淬毒的银针,"三百年前端王府尚未建府,姑娘这年岁..."他指尖掠过少女发间突然浮现的鎏金孔雀簪,"倒是与太庙供奉的南诏圣女像有九分相似。"
沈玥彤广袖翻卷绞住折扇,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越声响:"王爷漏看了簪尾的突厥狼纹。"她指尖轻弹,孔雀口中竟吐出枚带血的玉钥,"这物件眼熟么?上月刑部大牢丢的..."
"表嫂慎言!"虞承欢突然撕开鹅黄衫子,心口处狰狞的疤痕竟与柳陌原旧伤完全契合,"当年世子哥哥替我挡的箭伤,如今,倒成了你们夫妻猜忌的由头?"她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暴涨三寸,直刺沈玥彤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