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京都。
毕竟苏家是苏窈从小长大的地方，毕竟那里曾有许多美好回忆，不可能不怀念。
“好，掉头从苏家府邸门前经过。”
玉非凡能够理解苏窈的心情，并未多想，允许了这点小小的要求。
苏家自从苏尺倒台以后，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也没几个了。
就连不少丫鬟小厮也寻了名头卷了细软偷偷跑了。
大概是觉得苏家晦气，连过往的行人和马车都会避开苏家走另外一条道。
“下去看看吗？”玉非凡出声问道。
苏窈轻轻挑起车帘，微微摇了摇头：“不了，我就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苏窈正要放下车帘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缓步踏进了苏府，苏窈浑身一僵，径直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窈儿！”玉非凡见此也立马追了上去。
可是还是慢了一步，苏窈已经追上去了。
“娘！”
苏窈激动出声，终于追上了那女子，可是待那人转过身来，她愣住了。
原来此人不是她的娘亲，而是那个被苏尺养在外院，神似梅氏的女子罢了。
“啊……啊……”
女子转头看向苏窈，好似认得她一般，神情激动，紧紧攥住了苏窈的手不再放开，可是嘴里发出疑似哑巴的声音。
“你认得我？”苏窈犹豫问道。
“小夫人，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眉眼不善的丫鬟一把扯过了那女子的手腕，随后警惕地看向苏窈：“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和我家小夫人拉拉扯扯？”
苏窈为了出行方便身着男装，戴着帷帽与面纱，几番遮掩，旁人以为她是男子也很正常。
但是苏窈直觉，此女认识自己，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当街远远对视的那一眼。
她似乎早就认识自己。
那自己与她而言，又是谁？
那女子似乎很害怕丫鬟，连连向苏窈投去哀求的眼神，另一只手攥着苏窈衣袖不肯放。
“小夫人？”苏窈不明，苏尺的那两房母老虎居然愿意给此女名分？
大抵是此女一直没有依仗，以至于丫鬟都能对她指手画脚，恐吓威胁，颐指气使。
大概是因为此女面容和娘亲太过相似，苏窈见她如此模样，忍不住想要为她出头。
微微用力，扯过女子，将她护在了身后。
“你不过是一个下人，何来资格对家里的主子动手动脚？”苏窈垂眸瞧见被唤作“小夫人”女子的泄露的手腕上有着乌青，愈发冷眸：“你们动手打人了？”
难怪此女如此害怕，原来这些下人居然动手打人了！
“一个哑巴，什么事儿也不会，就只会阿巴阿巴，碍手碍眼，打她又怎的？你一个外男也敢对苏府的手指手画脚？莫不是和我家小夫人有了私情？”
那丫鬟越说越得劲儿，就差拿个大喇叭到处宣扬了。
“说不定这肚子里面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家老爷的！真是难为我们家夫人宅心仁厚，看在你怀有生孕的份上给了你名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若是赶出苏家，狗都不要！”
“啪！”丫鬟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戛然而止。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苏窈冷冷道。
隔着面纱，都没感受到双眸中泄露的冷意。
苏窈实在没有忍住，给了那丫鬟一个大嘴巴子。
这都是些什么人，嘴巴里都装了粪！
那丫鬟瞬间被打蒙了，回过神来立马抬手：“你居然敢打我！”
丫鬟生得高壮，居然比苏窈高大许多，眼看着这一巴掌要打在苏窈身上，可是下一秒丫鬟发出了一声惨叫，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啊啊！”
玉非凡轻轻顺了顺衣角，神情坦然，好像刚刚那一脚不是他踢的一般。
玉非凡有功夫在身，即使这一脚没有用十分力，却足以让丫鬟痛不欲生，再也不敢继续叫嚣。
“该走了。”玉非凡走近苏窈，小声提醒道。
可是苏窈并未回话，而是转头垂眸看着“小夫人”显怀的腹部，轻声道：“多大了？”
小夫人果然是个哑巴，一边垂泪，一边用手比划着数字。
“九个月了？快要生了，有了身孕可要仔细些，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你是主子，应当硬气些，别被这些下人给欺负了。”
苏窈小声安慰道，眼里流露出些许温柔。
即使苏尺与她有仇，但是眼前这个小夫人是无辜的，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的。
面对母亲和幼儿，她总是会心软，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和自己的娘亲长得十分相似。
“什么事儿，这么吵闹！”江氏大步走近，扯着大嗓门出声问道。
瞧见两个陌生男子和小夫人拉拉扯扯，瞬间冷了脸：“叶氏，你一个内院妾室，和外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是不是想浸猪笼了！”
被唤作“小夫人”的人本姓为叶，是乡下的秀才之女，当初被苏尺看中了以后，强取豪夺藏在了外面的宅院。
大抵是在苏家的确没有什么地位，经常受到欺负，特别是瞧见江氏以后叶氏被吓得浑身发抖，愈发攥紧了苏窈的胳膊。
“江姨娘才是好大的口气，你要浸谁的猪笼？你还以为苏家是以前的苏家？苏尺再过不久就会被斩首，而你们这些依附于苏家的蛇鼠之辈，还能继续快活逍遥？”苏窈讽刺笑道。
此话极大地刺激了江氏，毕竟苏尺之罪足以抄家甚至牵连九族，还是前太子求情，苏家才能继续苟延残喘。
以往从不敢有人当面如此叫嚣，江氏脸色愈发难看：“你是谁？我看你才是好大的口气，这里是苏家，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然而久久没有人上前赶人，并非是旁人不敢，而是因为小厮基本上都走光了。
这也是为何苏窈能一路畅通地尾随叶氏进府的原因。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做天在看。趁着时间尚且不晚，多做点好事儿，多积点德吧。”
苏窈不屑于和江氏说得太多，因为她知道，江氏大概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果然，江氏闻言只以为对方在讽刺她做了恶事，气急正要发作，可是突然觉得周身发冷。
抬眸看去，隔着似有若无的面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好似有千尺寒冰藏与其间。
她心口一颤，莫名害怕，一时居然不敢再出声叫嚣了。
苏窈看向叶氏，轻声安抚：“希望你和孩子以后都平平安安，我走了，大抵不会再回京了。”
哪知此话一出，那叶氏哭得越发凶猛了几分，愈发不肯松开手掌。
“哭哭哭，你们这么难舍难分，难不成真的有私情？好啊你个叶氏，居然敢给老爷戴绿帽子！来人，把她绑起来！”
江氏是个暴脾气，更是受不得威胁。
即使苏尺倒台，她背后还有富裕的娘家，依然还有几分硬气。
如今苏家上下都是她一个人当家做主，即使不剩什么东西了，可是在这苏家，谁敢忤逆自己，就是找死！
没有小厮，便只有丫鬟上前抓人。
可是还未等她们碰到叶氏分毫，皆被一柄长剑吓住。
“过来试试。”苏窈握着长剑，颇有几分气势。
她现在不能轻易用功，这柄长剑是玉非凡专门给她准备的软剑，可以防身。
“如何不敢？来人！立马就报官！就说有人私闯民宅，意图行凶！”
叶氏断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身份成谜的人，示意其他人一起上前捉住此人。
对于此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突然神情一变：“姚大夫！”
虽然遮了容貌，可是身形变化不大，居然被认出来了。
“姚大夫”早已不同往日风光，因为自那日宫变以后，宫中彻查，居然被查出，此人疑似下毒谋害圣上！
如今，全京城上下，甚至是整个东冥都张贴着捉拿“姚大夫”的告示！
“什么姚大夫！”玉非凡呵斥出声，一把抓住苏窈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不能放他们走！快拦住他们，快报官！快报官！”江氏高声命令道。
苏窈从始至终都不明白江氏为何如此激动，特别是当门外路人听闻“姚大夫”三个字以后，也提着棍棒进来了。
“大家快捉住此人，她正是谋害陛下的毒人！赏银千两啊！”江氏扯着嗓子呼喊道。
很快，苏家的大门被路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最为荒谬的便是，人人举着棍棒，看着苏窈宛如看着千两银子！
“他们这是怎么了？”苏窈不解。
这几日她的身体状态并不好，进了荣王府休养更是没有出过府，加上荣王府内没人嘴碎，所以苏窈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日玉非凡还一直不让她下马车，若不是追着叶氏下了马车，进了苏家，她都不知晓，原来自己居然被诬陷成毒害皇上的那个罪人！
她和玉非凡已经错过了最佳离开时机，看着越来越逼近的众人，苏窈始终护着怀有身孕的叶氏。
“都让开！”玉非凡大声吼道，挥舞长剑，意图威慑众人，趁机带着苏窈跑出去。
可是那群人都是普通百姓，也因为千两白银红了眼，哪里会听其他声音。
“怎么办？”苏窈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下马车这个行为有多莽撞。
“无碍，我数三个数，一……”玉非凡视线扫过墙角，那个方向没有人。
若是用尽全力，还是可以带着苏窈一起飞出去。
“不行！”苏窈出声拒绝，看向一直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叶氏：“我们走了，她和孩子会出事儿。”
“你现在不走，你也会出事儿！”玉非凡低声咬牙切齿道。
往日怎么没发现，小丫头如此善良？
现在还是讲善心的时候吗？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被关进牢里面，还有几天活头？
再说这个叶氏和她非亲非故，还是苏尺的小妾，何必如此！
玉非凡瞅准时机，暗中运功，准备直接抱着苏窈飞出去，不管她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