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北如皇帝燕承大步走近未央宫。
来人气宇轩昂,声音洪亮,正是北如皇帝燕承。
“陛下!”安贵人突然小跑到了燕承面前,垂眸擦着眼泪,委屈凄切:“您终于来了!”
这副模样,倒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就等着燕承给她撑腰了。
“拜见陛下,今日怎么想起到未央宫了?”
秦婉亲眼看着安贵人小鸟依人地站在燕承身边,神情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缓缓攥紧。
兰因絮果,红颜易老。
衣裳尚且旧的比不上新的,更何况人呢?
自从两人那日发生了争执以后,燕承已经多日未曾踏入未央宫半步。
即使宫人将皇后有孕的好消息告知了他,燕承也只是派了身边的公公打点了些许赏赐,而他本人不仅没有来看看秦婉,甚至连着宠幸了好些个新人。
曾经相爱的两人,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这般田地的?
秦婉至今都想不明白,少年时,燕承他想要当皇帝,自己便央求着父亲,堵上全族的性命只为了助他登上九五之尊。
后来啊,他终于登上了九五之位,自己也当上了皇后,可是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她,好像从未认清自己痴爱了十年的枕边人。
“陛下,此女心思不善,意图下药毒害皇后娘娘的孩子!”苏窈出声道。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来过未央宫,也不曾和皇后娘娘有过什么接触!今日不过是去御花园赏花,就被你们莫名其妙地捉来,又是恐吓又是威逼利诱,妄图屈打成招。”
安贵人说着说着眼泪一直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皇后,此事当真?”
燕承的脸色并不好看,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皇后。
“陛下,你相信我说的,还是相信她说的?”秦婉看着燕承缓缓开口道。
“朕只相信事实。”燕承眉头微蹙:“若是有人在后宫谋害皇嗣,自然要问责。若是无端诬陷,也应当问责。”
“那皇上以为,是我在诬陷?如果皇上不相信臣妾,那我说什么都是假的吧。”亲婉眼眸越发失了光亮。
这十年来,一次又一次地离心,宛如刀子,已经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清白这两个字,她已经说倦了。
“还有梦瑶公主,一眼不合就要动手,臣妾好害怕。”安贵人瑟缩在燕承怀中,当真是将柔弱不能自理演示得透彻无比。
苏窈本来就心疼嫂嫂一个孕妇还要亲眼看着夫君和其他女子当面卿卿我我,如今这个小妾仗着受宠,更是煽风点火,恨不得直接两巴掌扇过去。
不过,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更何况还是在北如皇帝面前。
虽然是名义上的哥哥,苏窈自心底其实并不接受这个哥哥。
即使长得帅气,又极有权势,可是瞧瞧这后宫三千妃嫔,一天一个都不重样,活脱脱的那什么马。
都说燕骁花心,恐怕整个北如,北如的皇帝才是真的花心吧。
“皇帝哥哥,梦瑶才没有!是这个女人出言不逊,对皇后嫂嫂不敬也就罢了,还辱骂嫂嫂,我是看不过去,才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但是绝对没有动手哦!”
苏窈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看着燕承,十足听话懂事的模样。
小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任谁对上这水汪汪充满真诚的大眼睛,都不忍心继续责备。
果然,燕承闻言下意识推开了安贵人,缓步走向苏窈。
“今日出去打猎了?”
燕承注意到苏窈穿着轻巧的便服,何况宫人有报公主出宫了,燕承大概也猜出了些许。
“对啊,我出宫打了一只野鸡!”苏窈笑道。
她在燕承面前很是乖巧,是在皇后面前不一样的乖巧。
面对皇后,是真正尊敬亲近的乖巧,而在皇帝面前,是伪装后刻意的乖巧。
两种看起来都是乖巧,可是后一种有着明显的疏远感。
“哦?那野鸡呢?”燕承似乎没有留意到苏窈刻意的疏远,端着笑看向她。
“炖了,给皇后嫂嫂做了大补汤,刚刚已经吃了。”苏窈看向一旁脸色并不是很好的皇后,不满道:“皇后嫂嫂现在有了身孕,需得保持好心情,可是有的人实在是太坏了,居然在燕骁身上撒了堕胎药粉。”
“那这些又和安贵人有什么关系呢?”燕承出声问道。
“燕骁说,他在御花园不小心撞了一个女子,便是这个安贵人。”苏窈解释道:“虽然我也知晓仅凭于此不能断定什么,但是这个安贵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哦?过分?她如何过分了?”燕承追问道,但是余光看向企图辩解的安贵人时,眸中已经有了些许杀意。
“她……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还仗着皇帝哥哥的宠爱不将我和皇后嫂嫂放在眼里,如今是个小小贵人便如此嚣张,以后若是为妃为嫔,那岂不是要上房揭瓦了?”
苏窈越说越气,最后插着腰做了一个上房揭瓦的动作。
这活脱脱就是小孩向家里大人告状的模样。
旁人做着这种事情,也许显得格外做作,偏生落在燕承眼里,却不觉得突兀。
他就静静地看着苏窈手舞足蹈地描述,眼神一直落在苏窈身上,有种旁人看不太明白的情愫。
秦婉将这一切尽数看在了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越发攥紧了拳头。
“安贵人以下犯上,废除贵人称号,贬为庶人吧。”燕承最终下令道。
安贵人原本以为这几日的宠爱都是真的,皇上此行也是来为自己撑腰的。
可是,最后怎么变成了,自己被废成为庶人了?
“皇上!臣妾……”
然而她还未说完剩下的话,两个高大的宫人已经捂住了她的嘴鼻将她拉了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宠爱,一朝可登天,一瞬亦可堕入地狱。
“瑶瑶觉得朕如此处理,可得当?”燕承开口问道。
苏窈本来是为皇后娘娘打抱不平的,而且整个事件皇后娘娘才是受害者,他为什么询问自己的意见?
有时候苏窈觉得这个北如皇帝怪怪的,他看着自己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看另外一个人。
而且他对于自己的迁就实在是过于迁就,迁就得让她下意识想要避嫌。
“皇后嫂嫂觉得如何?”苏窈快步走到了秦婉身侧,出声问道。
“臣妾,全听陛下安排。”
秦婉依然一副淡然模样,好像不论皇上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不会反驳。
此生她极少反驳燕承,唯独在那件事情上,就因为自己的反驳,惹得燕承负气离去。
这世间,哪里来的十全十美,万事如意啊。
“既然如此,朕还有要事儿处理,便回去处理政务了。”燕承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陛下!”秦婉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唤出了声来。
燕承闻言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皇后还有何事?”
“你……”
秦婉不知两人之间何时冷漠到了如此地步,听闻旁人给自己下毒,他都不担心吗?
从始至终,他只字未提对于皇后的关心,也未表现出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关心,这种忽略无情得很啊。
“臣妾只是觉得陛下忙于政务之余,也要注意身体,好生休息,你身体无恙,北如才能无恙。”
秦婉最终说的还是一些上得了台面的体己话。
她毕竟是皇后,她如何能有失体统,当众质问皇上为何不关心自己,为何不关心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
她不是十多年前的小姑娘了,也不是苏窈,她是北如的皇后,她的身份不允许她实话实说,做最真实的自己。
看着燕承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远,皇后的神情终于绷不住,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娘娘!”锦心惊呼一声,结果还是苏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踉跄差点摔跤的皇后。
“嫂嫂,你怎么了?”苏窈一边询问,一边给皇后把脉。
秦婉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完美无缺的面容,心中更是涌出无尽的酸楚。
难道燕承,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自己吗?
曾几何时,听宫里的老人提及过,自己眉眼间有几分雪舞长公主的神韵,而今日那个安贵人,眉眼间何曾没有几分雪舞长公主的神韵呢?
即使秦婉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雪舞长公主,但是她知晓雪舞长公主的传奇事迹,也知晓她的容貌极其美丽。
如今燕承看着梦瑶眼里的情愫,又有几分是真正的兄妹之情呢?
“瑶瑶,你想出宫吗?”秦婉开口道。
“出宫?我有令牌,想出宫随时都可以啊。”苏窈指了指腰间的令牌。
“不是,我说的是,离开皇宫,永不回来。”秦婉缓缓开口道。
她不想有朝一日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也不想苏窈有朝一日如同自己一般被囚禁在这皇宫之中,忍受捉摸不透的帝王心思。
苏窈闻言一愣,看清秦婉眼底的挣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