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苏府内。
即使是苏窈的家,却没有真心待她的亲人。
看着被二次复原的主院,从熟悉的场景中回忆着过往的点滴。
这些记忆,原本属于原主的,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苏窈和原主的记忆彻底融合,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哪个又是真的自我?
“小姐,不对,该唤您太子妃才对。”容姨笑呵呵地看着乖巧坐着等待梳妆打扮的苏窈,甚是欣喜。
主子盼这一天终于盼到了。
若是娘娘有知,又该是何等的欣喜?
“麻烦容姨了。”苏窈笑着看向容姨,脸色却过分苍白。
容姨见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只剩下心疼:“太子妃,可是累了?还是不舒服?要不将喜服换上便是。反正盖头一遮,谁也瞧不见你的模样。”
苏窈摇了摇头:“没事儿,大概是这几日睡得有些多,我觉得今天很有精神,一点儿也不困。还是要梳妆打扮的,即使旁人瞧不见,可是太子能瞧见。我希望自己嫁入这一天是美美的。”
容姨见此只犹豫了两三秒,最终还是开始给苏窈梳妆打扮了。
因为苏窈的脸色不好,所以脸上抹的胭脂比往日多了些许,乍一看确实像是恢复了健康的模样。
苏窈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点头:“容姨,你的手真巧!好厉害!”
容姨被苏窈夸得极为开心,一边拿着她的发尾轻轻梳着,一边念叨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容姨大概想到了什么,微微停顿了一下,因为大喜的日子不宜见泪,笑着说:“梳发念诗本该是家中长辈做的,太子妃别怪老奴僭越了。”
“本该是我感谢容姨才对,因为有你帮忙,才不至于我自己孤孤单单的出嫁,没有长辈在一旁张罗瞧着。”苏窈言辞真切地说道。
大概是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容姨听着这般贴心的话,居然忍不住红了眼眶,硬憋着没有失态。
“容姨,太子问还需等上多久?”门外有宫人小声问道。
“别催别催,让太子别催,等了这么久,难道这一时半会儿忍不了了。”容姨佯装生气道。
那宫人知晓容姨在太子面前地位极高,不敢反驳,连忙带着原话去回复了。
“太子定然是心急了,咱们不急,慢慢来。”容姨笑着宽慰道。
“什么人!站住!”门外侍卫大声呵斥道。
苏窈和容姨闻声皆抬头看向窗外,苏窈倒没什么反应,容姨却微微蹙眉。
“呜呜呜……”门外女声传来,好似不能发声一般。
那侍卫正准备继续呵斥,却看见容姨走了出来。
“让她进来吧。”
容姨不喜苏家的这些人,即使眼前这个女人是个孕妇,也不能让她消除厌恶。
若不是苏窈想要见一见这个女人,容姨也不会专门出来一趟。
侍卫闻言侧身,给叶氏让了路。
叶氏无法开口说话,见到苏窈准备做礼,但是月份大了,肚子越发大了些,因此没办法周全地作礼。
微微屈膝,眼角却挂着泪花。
“算了,不必做礼了。”苏窈并不打算为难一个孕妇,看向容姨:“容姨,搬个凳子,让她坐着吧。”
容姨始终冷着脸,警惕地看着叶氏的一举一动,闻言将一把椅子放置在了她的面前。
叶氏有些惶恐,不敢坐下。
“坐吧,你身子重。”苏窈出声道。
叶氏闻言这才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没有想到,出嫁之前,你会来见我。”苏窈苦笑出声:“陈氏和江氏呢?”
叶氏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为什么来见我?”苏窈又问。
“呜呜……”叶氏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然后准备起身递给苏窈。
“给我。”容姨压住了叶氏的肩膀,然后从她手里拿过了信封。
叶氏惧怕容姨,吓得连忙松开了信封。
“我瞧瞧。”苏窈开口道。
然而容姨并没有第一时间递给苏窈,而是先打开信封,仔细检查后确认里面只是一张普通的写有文字的信纸,这才将信封递给了苏窈。
苏窈也未曾多想,只觉得容姨过于谨慎了些。
苏窈摊开信纸,有一瞬间似有一股熟悉的气味飘过,转瞬即逝,因此未曾多想。
但是在她阅读信中内容以后,神情微微变化。
“太子妃?”容姨第一时间察觉到苏窈脸色的变化,连忙出声唤她。
苏窈闻言回神,将信纸折好放在了衣袖之中,随后看向叶氏,带着些许冷意:“这封信谁给你的?”
叶氏并非先天哑巴,所以她现在不仅不会说话,也不会手语,只能凭着想象挥手解释。
奈何苏窈始终理解不到她的意思,反而因此觉得有些烦躁。
“会写字吗?”苏窈突然想起叶氏是秀才之女,应当识字才对。
谁知叶氏摇了摇头。
“算了,下去吧。”苏窈挥手道。
容姨对那信封里面的东西存疑,送走叶氏以后,下意识看向了苏窈的衣袖:“太子妃,那信里写了什么?”
“容姨,还是唤我窈儿吧。太子妃听着有些别扭,毕竟我还未嫁给太子。”苏窈直言道。
容姨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越发觉得那信有些古怪。
先前唤她“太子妃”未曾反驳,偏生看了那封信以后态度就有了转变,不行,这事儿必须得向主子汇报一下!
自从苏窈看过那封信以后,兴致明显低了许多,无论容姨说怎样的趣事,亦或是试探,她都表现得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
趁着容姨出去通报梳妆完毕的时候,苏窈从衣袖中拿出来信封,然后用烛台点燃了信纸。
这叶氏,终归只是相貌神似娘亲的女子罢了,披着怯懦的皮做着恶心人的事儿。
看在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的份上,今日又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苏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又如何?
谁又知道写信之人背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先不说当初下令追杀自己和娘亲的背后之人是厉泽辰这件事儿是真是假,如今他待自己真心,又如何能和当初比拟?
一颗心丢了,又如何能捡回来?
何况自己时日不多,何必打碎最后的这场美梦呢?
假亦真时真亦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
很久很久以后,京都百姓都记得太子厉泽辰大婚之日的盛况。
据说,当天锣鼓声响彻整个京都,红妆绵延数里。
据说当日太子下令手下广施福报,城里城外的乞丐都收到了喜袋,里面除了花生枣仁,居然还有几两碎银!
据说太子十分珍重苏家三小姐,自出府上骄,三小姐从始至终脚都没有沾过地,因为太子从始至终都将她抱在怀里。
而世人都以为苏窈始终都是那个丑女,何德何能能得太子如此宠爱,只不过一阵微风吹过,牵起盖头的一角,泄露出的容颜只让众人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盖头很快落下,遮住了容颜,但是依然不能消除众人的惊鸿一瞥。
若说这般容颜是丑女,那当今世上,只怕再无美女!
等到了太子府,厉泽辰也是亲手抱着苏窈踏过了火盆。
因为顾虑苏窈身体,快速拜了天地以后厉泽辰直接将她送进了新房。
因着文武百官都来了喜宴,厉泽辰不得不离开片刻去应付群臣。
“窈儿,我去去就回。”厉泽辰克制地抿了抿嘴,终究还是起身放开了苏窈的手。
“嗯,去吧。我等你。”苏窈轻声回道,只觉得有些疲倦,打了一个哈欠:“阿辰,我可以躺着睡一会儿吗?”
婚礼的正常流程都被尽可能地简略化,厉泽辰就是舍不得累着了她,听闻她有些累了,连忙回道:“那我帮你把头饰卸了,睡着舒服一点。”
“不,现在还没有到吉时,不能卸妆掀盖头!我就靠着床架眯一会儿就好了。”苏窈连忙护住脑袋:“不然不吉利的!”
“不会,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大的吉利。乖,把头饰卸了,睡着舒服些。”厉泽辰轻声劝解道。
“太子?”门外响起全公公的声音:“该你出场了。”
“你快去应付客人吧,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苏窈因为头戴盖头看不清楚,只是朝着厉泽辰站着的方向挥了挥手。
厉泽辰瞧着体贴的小娘子,心中一股暖流淌过。
“好,等我回来。暖炉边温着汤,若是饿了便吃些,我很快就回来了。”
厉泽辰只怕自己没有考虑得万分周全,连苏窈等人等饿了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好好好,你快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苏窈一个劲儿挥手,好似有些不耐烦了一般。
其实盖头下的她,一直笑着,笑着笑着,眼角却流出了眼泪。
多好的阿辰啊,为什么,命运如此残酷啊。
直到脚步声已经走远,苏窈才用手帕捂住了嘴,待她拿开手帕时,那手帕已经被染成了古怪的乌黑色。
这一次吐血和以前有了明显的变化,除了血色不正常,而且呼吸急促,以及眩晕感愈发明显了几分。
渐渐的,再次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