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厉泽辰呵斥道。
他是心疼玉阳这个妹妹,可西乾和东冥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地事情,无法避免。
“我胡闹!那你就不胡闹!你自己还不是拒绝了南疆公主,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什么你都可以,我却不可以?”
玉阳红着眼睛哭诉道。
苏窈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毕竟玉阳根本就不愿意接受上官枫,而且远嫁他国,玉阳受了委屈都无人知晓。
同样作为女子,苏窈很能理解玉阳的痛苦,忍不住想要为她求情。
“玉阳你别哭了……”
“不要你管!”玉阳依然觉得愤怒和委屈,连带着对苏窈也有了些许怨言。
所以当苏窈走近安慰的时候她忍不住一把推开了苏窈。
玉阳本来就是随手一推,奈何苏窈的身体太差,竟然因为这一推,整个人不可控制地要摔倒了。
万幸厉泽辰一直关注着,第一时间接住了苏窈,看向玉阳的眼神也带着明显的怒意。
“太子哥哥,你果真是不疼玉阳了!”玉阳被厉泽辰凶狠的眼神一瞪,顿时哭得更凶了。
说到底玉阳还是有些孩子气,苏窈本意不是煽动兄妹二人生了嫌隙,立马站直,拍了拍厉泽辰的胳膊,示意他放手。
“联姻之事,当真没有办法了?”
玉阳听见苏窈主动帮自己求情,哭着哭着就止住了哭声,同样期待地看向了厉泽辰。
她是真的不喜欢上官枫啊!
厉泽辰何尝愿意牺牲玉阳来换取利益,但是这种事情上,容不得儿女情长。
“来人,送玉阳公主回玉阳宫,这几日下雪,公主体弱,不得走出玉阳宫半步。”
说是为玉阳的身体着想,其实就是变相的将玉阳关在玉阳宫里。
玉阳哪里听不出来自己即将被关禁闭,很是难受和不满,可是对上厉泽辰严厉的眼神,终究不敢反驳。
这样冷血无情的太子,才是玉阳从小认识的厉泽辰。
可是因为苏窈的出现,厉泽辰变得温柔了些许,这才让玉阳错觉以为厉泽辰变得好说话了。
说到底,厉泽辰其实一点儿也没变,而她,居然有些羡慕被厉泽辰护在怀里的苏窈。
甚至,有些嫉妒了。
苏窈就此看着玉阳耷拉着小脑袋一步一步地远走,直到消失不见。
她刚一转身,还未张嘴说话,厉泽辰便出声了。
“玉阳是东冥的公主,生来尊贵,但是享用了这份尊贵,就须得担起这份责任。走出这东冥皇宫,世人见了她不是唤作“玉阳”,而是“公主”,这便注定了,她首先是公主,其次才是玉阳。”
厉泽辰说得没错,过于真实的真相只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即便他如今是太子,也无论为力。
当前的东冥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内忧外患。
若不安抚西乾,西乾一旦和南疆联盟,定然会受到西乾和南疆的夹击。
“你呢?你是东冥的太子,还是厉泽辰?”苏窈抬头问道。
话音伴随着微微寒风飘散,厉泽辰垂眸看着眼前凝视着自己的苏窈。
那自己呢?
是东冥的太子?
还是厉泽辰本身?
他居然无法毫不犹豫地坚持自我。
这世间,最难坚持的也正是自我。
天空竟然开始飘洒着雪花。
“下雪了,回屋吧。”厉泽辰出声提醒道。
苏窈见厉泽辰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却不再坚持追问。
因为,她知道,厉泽辰的责任更重,玉阳都无法选择,他又能如何选择?
那他对于自己的选择,是真正的从心,还是因为更多其他的考量呢?
她本不该纠结于此,可偏生对此又起了波澜。
“陪我站一会儿吧。”苏窈轻声道。
厉泽辰闻言一愣,为了苏窈的身体着想还想要继续劝说,可是看清她眼中的坚持,终究还是站在了她的身侧。
“将屋内的狐裘拿来。”厉泽辰转身吩咐着宫人。
很快,宫人抱着狐裘走了过来。
厉泽辰温柔地将狐裘给苏窈披上,还细心地将带子系上,原本打算给她戴上帽子的时候,却被苏窈制止了。
“阿辰,你听说过民间关于雪的另一种说法吗?”
雪越下越大,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落,消融,厉泽辰对于雪的认知无非就是寒冷。
若是在边塞,风雪天气更是艰难,因此染上风寒伤病去世的人比平日也要多出许多。
所以,风雪对于他而言,并非美景。
但是厉泽辰知晓,苏窈并不知晓边塞的风雪,所以她眼中的风雪也该是另一番场景。
此时此刻,他不能说出扫兴的话。
“你讲讲,也许我听过。”
“风雪吹满头,也算共白首。阿辰,你看,我们有幸一起白首了。”
苏窈看着落在两人头顶的雪花,始终带着笑容,她明明笑得那么坦然,可是看得厉泽辰心口针扎一般地疼。
就连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也悄然撇过头去,不敢看,不忍心看见这一暮。
即使苏窈住进祈泽殿只有几日,但是伺候她的宫人都喜欢这个女主子。
待人宽容,温柔,善良,坚韧,却又极其脆弱,好似一不小心,一眨眼她就香消玉殒了。
所有人都羡慕苏窈能得太子的极致宠爱,但是所有人也觉得她值得这份宠爱。
“阿辰,你怎么不说话了?”
苏窈出声追问,她受不了这份寂静,更受不了那些宫人背过脸去擦拭眼泪的动作。
她一直给自己打气加油,一直保持乐观,一直忍住眼泪,可是旁人这般煽情,她这个当事人也有绷不住的时候啊。
“好。”厉泽辰压抑着莫大的悲伤,将苏窈缓缓搂紧:“你我白首不离。”
在苏窈看不见的角度,厉泽辰脸上的面具之下,隐藏着一滴眼泪悄然落下,最终与雪花一起消融于地面,无影无踪。
“呃……”
怀中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厉泽辰只觉得胸口一阵暖热。
脸色一变,随即垂眸才发现,自己的胸口被苏窈的鲜血染红。
“窈儿!”厉泽辰再也不能平静,一边大步将苏窈抱进屋内,一边命令宫人去请御医,去请怀真。
大抵是真的大限将至,苏窈吐血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连着几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每次醒来苏窈都能看见厉泽辰坐在床头守着自己。
“阿辰,什么时辰了?”
“阿辰,何日了?”
“阿辰,还有几日大婚。”
“阿辰……”
苏窈每次醒来的时间本就不长,问的问题差不多总是这几个。
厉泽辰为了不错过苏窈每次的苏醒时间,甚至将批改奏折的地方换成了祈泽殿。
只要苏窈一有动静他都能知晓,也会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御医根本不善蛊毒,甚至因为不了解病症而无计可施。
至于怀真,也劝导厉泽辰看开些。
百里凝倒是来过一次,依然是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无非就是厉泽辰放弃她这个南疆公主娶了苏窈这个病秧子,到头来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她,就等着他后悔,求着自己嫁给他!
十日对于厉泽辰而言甚是煎熬,因为时时刻刻都担心苏窈在梦中离去。
对于苏窈而言,这十日,不过是一场又一场虚无的梦境,然后一场一场地被遗忘。
这一天,终于来了。
苏窈这一日清醒地比往日早些,而且还主动说明自己饿了,想吃点东西。
“快去将厨房温着的八宝粥端来!”厉泽辰连忙开口吩咐。
其实不用厉泽辰吩咐,已经有宫人下去端吃食了。
“腊八了?”苏窈抬眸看向厉泽辰,神情微微一愣:“今日是大婚之日?”
“是的,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厉泽辰看着的眼神苏窈十分宠溺,就像是要滴出水一般。
“那你赶快出去,娶亲之前,你我是不能见面的!而且我怎么还在祈泽殿,我应该回苏家的!”苏窈说着说着就要起身。
“不必惊慌,这会儿天还早,吃了早膳我会安排妥当的。”厉泽辰轻声安抚。
苏窈闻言看了看窗外,天色未明,果然还早。
事实的确如厉泽辰所言一般,为了尊重苏窈,他亲自送了苏窈回苏府,然后就此等在了府外,等待着迎亲那一刻的呐喊。
他不放心苏窈离开自己的视线,即使回了苏家,他也要守在苏家门口,护着她。
天刚刚亮,京都之人都被苏家门外长长的迎亲队伍给惊呆了。
当真是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而当街停在苏家门外的花轿,极为精致华丽,无不显示着迎亲之人对于苏窈的重视。
“太子迎亲?娶的不是北如郡主吗?为何停在了苏家门前?”有路人不明,出声问道。
“太子求娶的正是苏相之女,苏窈。”有人小声解惑。
众人都知晓太子和北如郡主结亲,当时还好奇十日如何将郡主接来东冥,如今才知,原来那个郡主就是苏窈!
“苏窈?那个嚣张跋扈,蛮横无理,相貌奇丑的苏窈?”有不明真相的路人质问道。
因为一时激动没有控制住音量,暴露了内心想法,谁知下一秒居然有种被人盯上的错觉。
他转头去瞧,发现人群中有一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正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
路人警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顿时不敢再言语,甚至也不敢看热闹了,灰溜溜地走了。
厉泽辰为了大婚之日不出意外,不仅自己守在门外,还让人扮做百姓混在人群中,避免有歹徒突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