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出去！”苏窈越发冷了脸，转头望向“大夫”可能站立的方向：“大夫留下。”
绿衣和红叶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因为那个“大夫”威慑的眼神，缓缓退出房间。
直到屋内只有自己和另一人的呼吸声时，苏窈抬手在空中摸了摸，最终摸到了那人衣袖上绣的“蟒纹”。
“阿辰？不对，如今应该唤你一声太子才对。”
苏窈扬唇一笑，再相遇，她是高兴的，可是笑中更多的是苦涩，因为自己瞎了。
焚心快结束了吗？
是不是再过几日就是涅槃了？
今日丢了五识里面的眼识，接下来便是耳识、鼻识、舌识、身识。
还有几日可活？
她本该惶恐不安，但是知晓站在自己的是厉泽辰以后，反而心安了。
这一世最大的收获，应当是他。
“阿辰？你怎么不说话了？”苏窈久久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你……可是嫌弃我是瞎子？还是说，觉得我变丑了？”
苏窈收回手摸了摸骨态尽显的脸颊，神情略微慌乱。
她如今双目已盲，看不见自己是何种模样，大概是极丑的。
女为悦己者容，她本该漂漂亮亮的，如今这副模样遭到嫌弃也是正常的。
“你……”苏窈背过身去，轻声道：“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但是我现在这副模样，定然不好看。我想在你心里永远是最好看的模样，所以以后不用来看我了。”
何况，她已经没了以后。
那人久久没有说话，久到苏窈开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呼吸声，还是直觉出现了错误？
“本王来此是看在荣王府的面子上，若不是厉珩告知苏家大小姐为了我要死要活，你又是父皇亲封的县主，你以为我会来此？”
厉泽辰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也极其清晰。
即使苏窈看不见，但是似乎已经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了轻视与冷漠。
“你说的假话对不对？”苏窈连忙追问，伸手一把抓住厉泽辰的衣袖，用力拉扯着：“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你若是觉得我在骗你，会让你心头好受一些，也可以这样认为。本王是东冥的储君，本王的太子妃须得是东冥最优秀的女子。而你，如今的你，可当得起？”
一字一句，堪比诛心。
“可是当初你在大殿上，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苏窈质问道。
厉泽辰这般冷言冷语，无疑在她心口剜肉！
“逢场作戏罢了，那日你也在大殿上，自然知晓有人因此乱了阵脚。否则我怎么成为太子？”厉泽辰的语调越来越冷，甚至还透着一股轻蔑：“原本以为你在废太子身上已经得了教训，没成想还是如此蠢笨。自古以来，美人怎可堪比江山？更何况现在的你，连美人都不算。”
苏窈震惊不已，踉跄后退了几步。
她不相信，不相信厉泽辰一直都在骗自己。
原来他最看重的权利与帝位！
“是，如今的我不算美人。但是你可知，我有凰命在身，而且我还有可以统领京都的虎符在手，即使我现在成了瞎子，但也绝对不会沦为你任意玩弄于手中的普通女子！”
苏窈缓缓握紧拳头，佯装成十分有底气的模样。
“那你想如何？”厉泽辰似乎真的有些忌惮了。
“太子妃！只要我成为你的太子妃，凰命便是你的，虎符也是你的。”
苏窈心中还存在一丝挣扎，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伪装得如此彻底。
只要他不绝情，就说明她一直以来的选择不是错的。
可是厉泽辰接下来的话毫不犹豫地打碎了她的挣扎。
“百里凝才是本王即将迎娶的太子妃，而你，最多是一个妾。何况这副模样的妾，本王根本不屑于留念。就算嫁给我，也免不了独守空房的结局。”
这一字一句，俨然不像是厉泽辰会讲出来的话，可是苏窈记得厉泽辰的声音。
“不，你不是阿辰！你到底是何人？居然敢冒充太子，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三妹，休得胡闹！这就是太子殿下，怎可如此无礼！”
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苏丽突然出声，呵止了苏窈的质问。
随后微微福身做礼：“臣女苏丽，拜见太子殿下。”
厉泽辰依然带着面具，却不再是恶鬼面具，视线扫过苏丽，并未有过多留意。
看向苏窈时却道：“若是以往相处间给你造成误会，还请苏大小姐尽数忘了。天下男子多是多情，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趣事。你若是一再纠缠，以死相逼，本王可以允你做妾，就担心心高气傲的大小姐不愿意罢了。”
“什么？三妹你要去给太子做妾？”苏丽做出震惊神态，随后又道：“太子殿下尊贵，即使做妾也是极好的。三妹，我瞧着你身子这么弱，去太子府做妾也是享福，挺好的。”
“滚。”苏窈朝着苏丽出声的方向扔去一个杯盏。
可是因为看不见，以至于并没有瞄准，落在了苏丽的一旁。
怎么回事儿，苏丽怎么进了院？
看门的小厮都是死了吗？
“呀？三妹，你眼睛怎么了？”苏丽又道：“你眼睛瞎了？”
苏丽见太子对于自己的出现并不反感，而且此行是太子相邀，以为他看中了自己，愈发猖狂活跃了几分。
“三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眼睛已经瞎了，就更配不上太子殿下了。虽然苏家没落了，但还是能照顾一个瞎子的，你就别耽搁太子的婚事了。”
苏丽就在厉泽辰面前喋喋不休地嘲讽挖苦着苏窈，而苏窈自最开始扔出杯盏以后，再也没有说话。
直到苏丽说得口干舌燥，心头舒畅以后，她终于消停了。
“说够了？”苏窈冷声道。
“哎，差不多就这样吧。三妹，你这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儿？前几日回府不是好好的吗？”
苏丽佯装关心。
“说够了就滚！”苏窈将桌上的匕首扔了出去，这一次没有歪，直直地从苏丽的发梢擦过，削掉了她一缕头发。
这下轮到苏丽傻眼了。
那匕首再偏一点点，就是自己的脖子了！
苏窈她一个瞎子，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殿下，你快看啊，苏窈这是要当着你的面杀人啊！”
苏丽一边哭诉一边靠近厉泽辰，可是还未等她走近，就被一个黑衣男子打晕了以后一把给提了出去。
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太子殿下心中可是开心？可是看够了我的笑话？可否立马离开？”苏窈冷声道。
她任由苏丽胡闹，是因为想试探厉泽辰的反应。
若是往日，恐怕苏丽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被厉泽辰收拾了。
可是今日，厉泽辰眼睁睁看着苏窈被欺负，嘲讽，他完全无动于衷。
说到底，果真是不爱了。
一方不爱了，那么另一方的爱在他眼里比草还轻贱。
“虎符。”厉泽辰冷声道。
“呵呵。所以太子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虎符，对吧？”
苏窈几乎忍不住心头的翻涌。
但是她极力忍下，不想太过狼狈。
就算这场情爱是自己输了，但是她还想保留着最后的一点尊严。
“也可以如此认为。虎符本就是皇家之物，不可能沦落在外人手中。更何况你一介女流，若是旁人知晓虎符在你手中，又会如何？”
“会如何？不过是一死罢了。今日你若是不来找我，继续骗我，也许我真的会上当，还会将虎符交给你。可是此刻，再无可能。”
“若是不想立即死去，马上交出来！”
厉泽辰逼近苏窈，原本握住她手腕的手覆在了她的脖颈上。
只要稍稍用力，苏窈便真的会即刻毙命。
“哈哈哈，哈哈哈！”苏窈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你当真如此？直到此刻，我都以为你是在做戏？为了虎符，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本王……”
厉泽辰语气略微慌乱，手下根本不敢用力。
“拿去吧，此生，不复相见罢。”苏窈将衣袖中的虎符丢给了厉泽辰。
可是她笑着笑着，嘴角再度开始流出鲜红。
厉泽辰接过虎符走得很坚决，因为很快便传来了关门声，屋内再也感知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大抵是因为被厉泽辰的绝情所伤，苏窈的深情反而成了笑话，待她想开些以后，眼盲的症状居然有所缓解。
某日清晨醒来，居然可以隐约瞧见屋内摆设些许轮廓。
可是越看越觉得心惊，这屋内摆设并非是苏府啊！
“绿衣！红叶！”苏窈出声唤道。
很快有两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踏进屋子，语调和先前一致：“小姐，怎么了？”
眼前之景并不清晰，可苏窈还是辨认出，这两个人身量高于绿衣红叶，她们根本就不是绿衣红叶！
这里是哪里？
这两人又是谁？
为何伪装成绿衣红叶？
还有，那日拿走虎符的当真就是厉泽辰吗？
若虎符落入旁人之手，定然会酿成大祸！
“伺候我更衣。我想出去走走。”
苏窈努力维持着镇定，没有泄露半分知情。
她已经卧病在床许久，不能继续等死了。
至少不能稀里糊涂的死去。
若不是恢复视力让她得知些许真相，恐怕真的至死都不知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