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病房里,苏兰忐忑不安,十指葱尖似的玉指紧紧交扣,莹白小脸交织着焦灼的神情。
她守着安沐辰,心却紧紧系在了孩子妈咪安洁身上。
整整二十四小时了,她也报了警,警察已出动人马大力寻找。
苏兰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静坐在原地等待着,内心是惶恐的。
她拿了十几次手机,一次次地放下,心里天人交战,她很想拔那个号码,可是,在被他赶走后,她又以什么立场去求他。
为了安洁,她毅然已一次次放下自尊与骄傲。
“苏小姐,人找到了。”
警察打来了电话,语气十分沉重。
很不妙的感觉直往心头窜,来不及给护士说一声,她整个人已冲向了无边的黑夜。
巨大雷声响彻云宵,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黑压压的天空如苏兰此时此旋的心镜,大雨说来就来。
计程车刚停稳,窈窕纤细的身影毫不犹豫冲入了滂沱雨势里。
“苏小姐,你可终于来了。”
见了她,警察疾步迎了过来,指着不远处坐在角落里容颜皎美却十分安静的女子道,“问了半个小时了,什么也不肯说。”
警察显然十分无奈。
苏兰迈着轻微的步伐向她走过去。
满头乱发篷松,偶尔还有一缕微卷垂落于鬓发,嘴唇红艳如滴血,左颧骨处,有道血淋淋的口子,血渍已干涸,一大截白皙脖子全是深深浅浅的痕迹,衣襟纽扣掉了好几颗,唯一最后一颗扣着,敞开的半截衣襟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小可爱,狼狈而凄惊。
这样的安洁,令苏兰心口猛地一颤,血液凝固的瞬间通体冰凉。
她当然知道安洁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人太过于残忍,冷血。
“安洁。”
她颤悠悠地喊。
听到她的喊声,麻木的女人慢慢转过头,空洞的眼神有了点点的神彩。
“你……你怎么来了?”
她慌得手足无措,伸手握住鬓边篷乱的发丝捋于耳朵上,手指在胸口颤抖地寻找着纽扣,可是不知怎么的,老也找不到,她便彻底慌起来。
“哎呀,苏兰,沐辰呢?你看到沐辰没有?”
蓦地,女人从角落里倏地立起,慌乱的眼神开始在宽敞的警察厅搜寻。
“沐辰肯定在哭,我要赶紧回去。”
这样的安洁让苏兰有种想哭的冲动。
伸手拽住她手臂,阻挡她逃跑的步伐,“沐辰生病了,在医院,高烧四十度,还有点肺炎。”
“那你怎么过来了?你该帮我在医院照顾他啊,真是的。”
抓住苏兰的手,神情略带点点埋怨。
“放心,烧已经退了,有护士在那里看着沐辰,沐辰没事的。”
听沐辰没事,安洁一颗心终如尘埃落定,用手指梳着一头乱发,指尖刮开的头发缝隙清晰雪白明了,苏兰知道,她一直都很在乎自己的形象,哪怕是在监狱那段灰暗的岁月里,即便是在最落魄无助的时刻,她也永远保持着自己最光鲜温柔沉静的一面给世人。
“苏兰,咱们去医院,去看沐辰。”
挽着苏兰的手臂,准备向门口走去。
警察高挺的身影拦在了她们面前,“安洁同志,你不能走,你得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不然,我们没办法为你讨还公道。”
“什么事情?什么都没有,你们弄错了,这只是一场误会。”
“可是,我们找到你时,你是被人关在一间密室里,另外,你脸上身上都有伤,你的好友苏兰小姐报案时说你失踪了,安洁同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咱们不能包庇坏人,越包庇坏人越猖厥,到时,受伤害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我说了,没什么事发生。”见警察死追着不放,安洁着急地嘶吼出声。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是,她被人搞了,那又怎么样?
如果她不想惩治坏人,那么,警察也只能叹息受害者的愚昧无知。
苏兰见安洁情绪激动,及时笑脸向警察道,“咱保留案底,现在,我带她回去看孩子,行么?”
“好……好吧!”
“不过,安洁同志得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警察把那张案底递了过来。
“行,我帮她签吧!”
苏兰签字的当口,安洁早已一溜烟跑出了警察局,似乎在那儿多呆上一秒,她都会难受到窒息。
“安洁。”签完字,苏兰飞速跟了出去。
拿着案底的警察不可思议地摇了下头,觉得那女人不是神经病就是个傻子。
受了伤的女人,想要讨还公道是必然,然而,这个女人却对他们千般推辞,万般拦阻。
“安洁,你慢点。”
安洁冲入雨幕里,苏兰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后。
“计程车。”
伸手拦车,车子呼啸从她脚边擦过,泥渍溅到她裙摆上,绽放出朵朵乌黑的烟花。
仰着头,雨水从她白嫩肌肤上刷刷而落,雪白的水珠在她下巴处蜿蜒成两条密密的水线,对着天空,小脸展现一抹笑,那笑即痛苦也空灵,嘴里叨念着什么,苏兰没听清楚,只是觉得安洁神智似乎有些不正常。
“安洁。”
女人不知踩了个什么东西,单膝跪下,整个人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泥泞里。
“安洁。”
知安洁莫若苏兰。
知道安洁很要面子,所以,她没有问,只是冲上前,紧紧地搂住她腰身,免得她再任性地整个身子没入水坑里。
“不要抱我,我自己走。”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往前走,摇摇晃晃的身子,如一个喝醉了发酒疯深夜不归的女人。
“苏兰,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坏?”
蓦地,她就转过身来,偏着头问着后面的苏兰。
“不坏,一点都不坏,安洁,沐辰还那么小,不能没有妈妈,你一定要想开点。”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么一句。
苏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多了怕刺激她,说少了又怕达不到想劝解她想开点的效果。
“我想得开啊,一直都想得开。”
再次望向雨蒙蒙的天空,眼前的每一滴雨珠透明干净清澈,而她已不干净了,她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人世。
“苏兰,如果我走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沐辰?”
她掉头冲回来,一把抱住了苏兰,雨幕中,那双雨水冲刷过的眼瞳,犹为清澈透亮,她紧紧地抓着苏兰的手,道,“如果我不再了,你一定要照顾沐辰,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过份,可是,苏兰,沐辰还那么小,我真的不想带他走。”
虎毒不食子,她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