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她们这个学期不再上正课了,前一个半月每天上午两大节毕业设计辅导课,后一个半月每天起早贪黑的完成毕业设计,顺带着还得准备六月中旬的毕业答辩,偶尔再忙里抽闲应个聘,有追求的学生还要参加各种各样的等级考试。
生活忙的一团糟,学生们每天都背着一大堆东西四处跑,通知招聘了,立马化妆穿西服走人,完事后回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对着笔记本复制—粘贴。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学校的学生进入社会都成了精英,全都是被学校活活逼成那样的,在学校的前一年半,学生们都松散成了片汤,可着这最后的一个学期,老师抡圆了折腾你,硬把你一个好好的面片捏成了饺子,就算下到了锅里还可劲儿的翻腾你两下。
这两天,辅导课已经上完了,剩下的时间就让学生自己安排了。
因为寝室上午是封寝的状态,不允许学生逗留,所以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一群拎着电脑包往自习室奔去的人影,学校在这方面还算人性化,在毕业设计期间在自习室投放了大量的安全插排,以备学生的用电之需,但因为成本过高,所以数量有限,这也就成了大家争先抢夺的目标了。
如果想象不到这种紧迫的供需关系,大家可以试着联想一下,一个十人红包丢进百人群里的场景。
单单她们寝室都安排好了,两个人去自习室占座位,两个人去食堂排早餐,两个人留在寝室打扫卫生,每天轮流更换,今天轮到单单和元晓诺去自习室,所以两个人不到六点半就爬到了教学楼顶楼的自习室,此时距离开门还有一个小时,但门口已经站了十多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人了。
“还是来的有点晚。”单单爬楼爬的气息都有点喘不匀了,别看她们前面只有十几个人,但其中一两个人就代表了一个寝室,那么也就是相当于她们的前面已经站了一百多号人了。
单单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屁垫放在楼梯上坐了下去,然后又从百宝箱里拿出了面包牛奶,递给了元晓诺一份,并小声对她说,“你就不能和你老爸商量商量,把教室也对咱们开放。”
元晓诺一口一口把嘴里的面包全都细嚼慢咽完了,才悠悠的说道,“危险。”
这单单也知道,自习室用的都是安全用电设备,并严禁学生私接插排,学校还派了很多校工看管着,即使真的出现了功率过大,短路走火的情况,灭火器是随手就可以拿到的。但如果教室也对学生开放了,那危险系数就不在控制范围内了,毕竟学生是不会管你危不危险的只要能用上,啥招都能给你想出来。
“黄了走了,上周去的北京。”单单把吃完剩下的包装纸放进方便袋里,等着一会统一扔到垃圾箱。
“嗯。”元晓诺轻轻应了一声。
单单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去送送他,好歹有过一段情。”
元晓诺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单单突然感觉自个的垫子是不是太薄了,怎么这么凉呢?
“没空。”元晓诺说话向来简洁,只要能用几个字就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她是绝对舍不得连成一长句话的。
单单憋着坏笑。
元晓诺反过来刺激她,“有情更深的在,我算什么。”
单单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单单瞅了她一眼,您还是别说完整的长句了,说一两个字的时候,顶多觉得是在放冷箭,说多了,个个字都直戳人的心窝子。
“你丫太坏。”
元晓诺嘴角的笑都带着冰碴,“不如你。”
“我敢损别人,但我不敢损你。”单单说的煞有其事,“民不与官斗,也不跟官二代斗。”
Excuseme?你确定这句话不是在损她?
自习室门口等候的学生越来越多,两个人也不方便再坐在台阶上,站起来之后,单单往下看了看,队伍已经从七楼排到了六楼的转角,呜呜泱泱的人群,还真有点从皮儿到饺子加工过程的意思。
管理员看学生来的太多,怕发生危险,就提前开放了自习室,学生们就像饺子下锅一样一拥而入,各自寻找满意的位置。
两个人按照老习惯,坐在了最里面靠窗的一排,这里是个角落,人少,清净。两个人坐定,元晓诺突然问她,“你还在等北京的工作?”
单单点头,“嗯啊,过几天不是有两家单位来嘛,试试看。”
元晓诺沉吟了一会,单单以为她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就弯下腰去插电脑的电源,等她再起身的时候,听到了一大段话,“如果这些企业很好,大可以在本地招,何必来这么远。黄了临走前和我说了邀请你的提议,我认为不错,比你做酒店管理更适合。”
这、这还是元晓诺吗?不会让人附身了吧?单单惊讶,“原来你也会大段大段的说话啊?”
元晓诺冷言,“刚才提前想了几分钟。”
单单绝倒,敢情您刚才沉吟的那一会,是在那组织语言呢?
事到如今,黄了可谓三顾茅庐,煞费苦心。对于黄氏的这份工作,单单说不动心是假的,既能挣钱,又不会被人欺负,既能不做米虫,又能和羽深共同创业,一举数得,一切都看似那么完美,但心中总觉得有一处缺失。
“做什么事情都是在靠别人,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无能啊!”单单耷拉着脑袋,有些恹恹。
元晓诺把黄了和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了单单,“黄了看中的是你的能力,不是和墨羽深的关系,所以如果你不行,照样会被辞退。”
元晓诺的话像是给单单打了一计强心针,她一拍大腿,“那咋不早说呢,我以为找我去就是为了养着我呢!”
见事情答成,元晓诺恢复了冷箭刺心的模样,“主动赡养情敌?”
噗,不带总拿这事刺激人的!
搞毕业设计的这一段时间,基本上可以说是大学里最黑暗的时期,如果说大学是一个游戏副本的话,高考分数就是进入条件,各门考试是不同等级的怪,各种证书就是加血加状态,实习就是其中的隐藏关卡,毕业设计就是大boss,打过去了副本也就基本通关了。
学生们几乎都是在翻阅资料,打字删除,浏览网页,复制粘贴,导师初审,推翻重写,二次复审,删删改改之中度过的这段难熬时光。
这段并肩作战的日子结束后,迎来的不是曙光,而是分别。
一段可能再也不能相见的分别。
“时间真快啊,一眨眼两年就这么过去了。”谢师宴上,学生们闹哄哄的围成一团,说出的话全都是感叹着大学的时光短暂,“早知道当年就不报专科了,本来就三年,还提前实习一年,哪够念得啊!”
别的学生马上跳出来呛他,“你可算了吧!我们可受不了你期末啃书时的熊样!再让你多念一年,顶多也就是再让你多啃几本书!”
同寝的也跟着附和,“就是!谁受得了你一周不洗澡,一个月不换衣服啊!”
“我还记得你一次性泡了四盆袜子的那次,把水池子都弄堵了!”
这个被爆料的男生立马反扑他,“你丫好到哪去啊!非说自个丢了条裤衩,到处都找不到,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在床板缝中间找到,都发霉了!我说你那怎么总有股味呢!”
“那也比你塞了几十双袜子强!这下毕业了,可算离你远远的了!”
“是啊!你再也不用忍了!以后想见也见不到了!想闻也闻不到了!”
“那你赶紧脱鞋,再让我感受感受!”说着,冲上去扒他的鞋,扒着扒着,就传来了呜咽咽的哭声。
“喂,我说我脚丫子不至于给你熏哭了吧!临分开你小子还得黑我一次啊!”说着说着,那眼眶子不受控制的湿了起来。
离别的伤感,传遍了整个班级。
这是1314宿舍吃的最沉默的一顿饭,她们没有喝酒,没有吵闹,没有表情,没有泣不成声,她们沉默的吃完在一起的最后一顿饭,默契的没有告别。第二天,最早火车的宁灼华,在别人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悄悄一个人拎着行李离开了,搭上了南下的火车,剩下的一个接一个,全部都以沉默诉说着离别。
从今天起,她们各奔东西,天南海北,再想聚在一起不知何时何日。
人生中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生聚会,散的也如此的让人措手不及。
她们不敢道别,就怕未语凝咽。
这一夜,她们谁都没睡,每一个人离开时故意放轻的脚步声,都在剩下人的心里踩下了深深的印记。
单单一直躺倒下午三点,才从床上起来,原本热闹的寝室,此时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床下是她打好的行李。
那样子就和她刚来这个寝室时一样。
单单突然就放声大哭了出来。
每当送别的场景,人们总会提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经历着相遇和离别,相遇多了,离别也就多了。
单单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多眼泪去送别他人,可她却一个人躲起来哭过了一场又一场。
过去了,全都过去了。
名为青春的这本书,就此画下了最后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