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是觉得,那具外来者的尸体之中,会藏着线索?”义庄中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尸臭,还不时有老鼠跑过,荣达安掩着鼻子靠近王须臾,小声问道。
王须臾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来到这弦岛,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一张大网,这背后有一双黑手在操控这一切,哪怕亲自执行计划让我们来此的沈飞鸿,也不过是这双黑手的棋子罢了。”
“所以,你怀疑这具尸体,是背后的人留下的暗手?只是他没想到通过弦幕,需要令牌的印记而已?”
“不,既然能布下这么大个局,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我怀疑背后那人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送进来什么东西……”王须臾眼中闪着睿智的光,分析道。
荣达安揉揉脑袋,败下阵来,嘟哝着说:“这么复杂?算了,还是先看看那具尸体再说。不过不是我说你,尸体又不会说话,我估计看了也白看……”
“不,有时候尸体本身,或许就是对方要带给弦岛中某个人的重要信息。尸体不会说话,或许那是因为尸体本身就是对方要说的话。”王须臾小声嘀咕着,刻意避开了那老瘸子,却没有注意到,老瘸子的耳朵根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两人被老瘸子带到一具杉木制成的薄棺之前。
毕竟是收敛没有亲友的尸体,也不可能用太好的棺材,一具杉木薄棺,已经算是对得起这些客死他乡之人了。
王须臾看了看棺材上的钉子,微微皱眉,对老瘸子说道:“能打开么?”
老瘸子嘿嘿一笑,转过身,蹒跚着腿去找来一头扁平的凿子和铁锤。
老瘸子将扁平的凿子插入棺盖的缝隙,用锤子敲击另一头,然后用力朝下按压凿子,棺盖顿时被撬开一寸有余。
王须臾和荣达安也上前,强忍着不适,一起掀开棺盖,发现里面正躺着一具已经浮肿并轻度腐烂的尸体。
尸体是成年男性,约三十来岁,留着带朋克风的鸡冠头,头发还染成了玫红色,身上穿着牛仔裤和短袖T恤,露出的手臂上有西方魔鬼的纹身。
这打扮一看就不可能是岛内土著,而是和他们二人一样,来自外界。
“师弟,我们上岛已经大半个月,这人如果是和我们的船一起偷渡来的,那么死亡的时间应该和我们上岛时间一致,可这腐烂程度,不太对劲……”荣达安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
“弦岛之上充斥外界没有的天地灵气,就连普通人的身体,都要比岛外强健许多,尸体腐烂的速度,本来就比外界慢上许多。”王须臾淡淡的说。
其实这个现象他早就发现了,不光是尸体腐烂的速度变慢,就连岛上的各种源自唐明二朝的文物,也因为灵气的滋养,看上去依然保持着让人吃惊的崭新程度。
但哪怕用最专业的仪器检测,又会发现,它们的确是六百年或者一千二百年前的物品。
王须臾再次戴上郑去死那强行要来的无菌手套,想要搜索尸体,旁边的老瘸子却干笑着说:“贵客,这尸体上真有什么贵重东西,早就被人摸了个一干二净,怎么会留给你?”
王须臾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强忍着恶心,转头说道:“我需要剪刀,剁骨刀,锋利的小刀,有没有?”
老瘸子微微一惊,问道:“贵客这是要验尸?”
王须臾点点头,对荣达安说:“先把尸体搬出去,否则在棺材内部不是太方便。”
老瘸子一脸的为难,喏喏说道:“贵客,能否高抬贵手,这尸体虽是外来者,可若是开膛破肚,这冤魂发怒,将来倒霉的就是老瘸子了……”
“你一个看守义庄的守棺人,还怕冤魂?放心,事后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王须臾冷笑道,抛出身上最后一枚银角子。
老瘸子一把接过,这才笑嘻嘻的去找来王须臾要的东西,甚至除了刀具外,还贴心的找来不同大小的刀具,铁钩,纱布,竹筒等器物。
更是让两人将尸体抬到义庄后面的一块石板上。
两人在石板上发现有乌黑的陈年血迹,不远处还有口装满水的大缸,石板下还挖了排水沟。
王须臾顿时明白过来,这块石板,怕本身就是仵作临时验尸的地方。
问了老瘸子,果然如此,一些离奇死亡的尸体或是凶杀,武林城本身就会派出仵作来此验尸并记录。
这具外来客的尸体,用老瘸子的话说,的确不是第一次见,死亡的原因和之前的一样,是“失去神魂”后肉身被水淹而死,对城内仵作来说甚至没有需要再度勘验的必要。
王须臾用剪刀剪开尸体的衣服,让尸体变得彻底赤裸,但当他真的要开始验尸时,却又犹豫起来。
“师兄,你真的会验尸?”荣达安一脸的疑惑和不信。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胆子极大,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害怕尸体,可是不怕尸体,和会验尸,那完全是两回事。
王须臾有验尸的胆量,但不代表他有会验尸的技能。
“不是真的要验尸,我只是想要证实一个猜想……”王须臾喃喃的说。
他开始一寸寸检查尸体皮肤,连头皮都没有放过。
“猜想?什么猜想?”荣达安一脸的迷茫。
王须臾最终,在这尸体的小腿肚位置,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里有铜钱大小的一个伤疤,或许是在海水里泡了几天的缘故,结痂的伤疤已经松软,并且周围的血肉已经开始腐烂,哪怕只是轻轻一扣,都随时像要掉落。
王须臾用小刀划开伤疤,强忍着不适感,用铁钩拉开已经没有血流出的伤口,然后伸出手指在血肉中一阵摸索。
戴着手套的手指,在轻微腐烂的血肉中寻找东西的触感并不美妙,好在只过了几秒钟,王须臾竟然真的在血肉中发现了猜测中的物品。
扩大伤口后,将血肉中藏着的物品掏了出来,走到旁边,用水缸里的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将那物品冲洗干净,顺便也洗干净自己的双手。
荣达安凑了过来,接过王须臾手中的物品,这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定位器。
和先前迷雾森林中詹格洛特肚子中藏着的定位器比,这个定位器要大了好几倍,功率也更强。
将其外壳拆开后,光是里面的纽扣电池,看起来也要比之前的贴片电池要大了不少。
但无一例外的,定位器并没有使用太过精密的电子元件,而是依然用的类似六七十年代的技术。
甚至连用来作为电路板的部分,也是用最原始的晶体管和发丝粗细的铜线编织而成。
铜线通电即代表1,断电即代表0。
这是历史上最原始的芯片,甚至连程序都通过编织女工缠绕线束来完成。
传说六十年代美国首次登月飞船中的芯片,就采用的类似的技术。
“弦岛之上,一直存在一层特殊的磁场,导致几乎所有精密电子元件都不可使用。唯独电子管和六十年代的原始锗晶体管技术,能够勉强使用……”王须臾喃喃说道。
“定位器藏在尸体当中,弦岛上依然保持着土葬的习俗,这是笃定尸体被发现后,依然会被弦岛的人葬入地下,然后定位器就能持续不断的发射信号……”王须臾继续念叨着。
“可是弦岛上不是还存在一层看不见的弦幕么?信号能发出去?”荣达安表示怀疑。
“这我也没想明白,但我觉得,弦幕对信号的屏蔽,是否真的一直都保持着同样严密的状态?是否会随着不同的时间发生变化而出现衰减?
或许这种衰减的时间点是能够被算出来的,如果是外面有人早就有心要探寻弦岛的机密,又和弦岛中某些人有勾结,那么这信号怕是真的有可能在弦幕的衰弱周期被传递出去。”
王须臾顿了顿,想到了沈飞鸿。
如果沈飞鸿当初在迷雾森林中那个晚上所言非虚的话,王须臾已经大致猜到做这一切的人,是谁了。
最后,王须臾叹了口气说道:“当然,这一切不过是猜测,或许,这不过是外面某些人的试探,就像当时试图和弦岛交易的周世豪,这些年为了挽救自己生命,不也一直在不惜代价的追查弦岛的秘密么?”
王须臾又检查了一遍尸体,这次没有发现其他线索,这才让老瘸子将尸体裹了一层麻布,重新装殓入杉木薄棺之中。
王须臾拿着定位器,很快发现这玩意儿除了定位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作用。
虽然考古算是文科生,但是作为现代青年,王须臾对电子产品,其实也一直十分喜欢的。
尽管不可能像真正的理工直男那样有极强的动手能力,但没吃过猪肉毕竟见过猪跑,王须臾很快发现按照这定位器的结构,似乎除了定位外,还能发送简单的信息。
最为不符合定位器结构的,是它内部居然有一个U盘接口。
两人猛地反应过来,拿出从村子族老那里强行买过来的U盘。
“不会吧,这么粗陋简单的电子器件的组合,却能读取U盘?”荣达安不可思议说。
王须臾也觉得奇怪,这定位器的存储和芯片,都是以最原始的铜线编织方式来实现,进行运算时耗费的内存大小,甚至要用字节来衡量。
而U盘却是最近二十多年才发明出来,从晶体管到集成电路,再到U盘所使用的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至少经历了三次技术变革,这根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U盘本身也是一种精密电子元件,似乎在弦岛内无法被使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