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是敌是友
逐夜2024-06-09 09:054,705

  第一次见面,吴言对苏sir其实并不反感。虽然他力主要把吴言遣送出境,不让她继续留在当地调查女儿的去向,但基本用的,还是比较温和的手段,给的理由也很充分——不想吴言继续扰乱当地的秩序,甚至还有些担心吴言的生命安全。

  总的来说,吴言当初觉得他还算是个正直的执法者,努力让盛迦南这个各种势力盘根交错的地方维持稳定、和平。

  可自从丁二给她看了那段俱乐部聚会的视频以后,吴言对他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出现在舞会上的人不全是恶魔,但一个这么关注本案的警队高官,又这么巧出现在视频画面里,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也参与其中。

  吴言还没找到机会验证自己的疑虑,苏sir却突然出现在了西半球的巴拿马,吴言再次感觉背后有些发凉。难道苏sir真是最大的保护伞?他此刻出现在吴言的面前,又有何目的?

  “吴小姐,真的没想到,在一个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还能再见到你。”

  苏sir很自然地坐下,表情很淡定,但眼神依然犀利如鹰。

  “确实有点太巧了。”吴言一边回答,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街上的情况,以防自己的逃生之路被人提前埋伏堵上了。

  “吴小姐不急着走吧?”

  见吴言没有回应,苏sir抬手招来了服务员。

  “One Dry Martini, neat, and maybe one more draft beer.”

  苏sir直接帮吴言续了杯,同时点着了一根雪茄。

  “这里的烟草没有古巴产的好,却能买到古巴本地人都买不到的特级雪茄。”

  “那我能不能冒昧跟你要一根,尝一尝。”

  苏sir立即很大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雪茄盒,挑了一个品相最好的递给了吴言。吴言虽然是个老烟枪,但其实从来没有抽过雪茄,点烟过程显得有些笨拙,苏sir不得不上手帮忙。吴言其实是故意显得笨拙的,目的是希望能让苏sir进一步放松戒备,延缓眼下的局面,让吴言可以冷静思考一个问题:面前这位警司,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苏云谏那个兔崽子跟你在一块吗?”苏sir一边点着雪茄,一边突击式地提问,吴言根本来不及做表情管理,直接暴露了震惊的内心。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

  “看来你也不知道他来了。”苏sir自说自话,退回去重新给自个儿的雪茄也加一加火。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盛迦南的茶餐厅。我不知道他也来这了。”最后一面,正是丁二来挟持吴言去救倪生那一次,后来吴言还用手机和小苏沟通过一次,最终在码头赶来支援的警队,可能也是小苏喊来的,虽然没有起到太多正面的效果,但好歹是分散了肚疤男的注意力,让吴言和倪生得以全身而退。

  这之后,吴言一心追踪雨歆的线索来到了巴拿马,根本顾不上联系他。

  “我其实一直不想他当警察,一开始只希望他能在移民局做个文职安心待着,混到老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我们当父母的,有时候就是那么倒霉,怕什么来什么,如果早知道他会在移民局遇见你,我宁愿他去掏大粪,也不会让他去移民局上班。”

  吴言沉默着,她当然不愿意承认自己需要对此负上责任,但也不能否认自己确实数次让苏云谏这个愣头青陷入了危险之中。

  “所以你找到女儿失踪的线索了?”苏sir前一秒还在担心自己的儿子,下一秒话锋一转,就直指吴言最关心的事,语气也不像是随口一问,而是想从吴言这里套取一些信息。

  透过现在掌握的零星线索,吴言隐约可以拼凑出,苏云谏在吴言不知情的情况下,一路追击到了巴拿马,此刻不知道身在此地何处;苏sir显然是接到了苏云谏出境的消息,担心儿子在异国他乡出意外,也紧急追了过来。

  既然不知道儿子的方位,他又是如何准确定位到吴言呢?是福哥出卖了她吗?还是苏sir本来在这里就有眼线,给他通风报信了?

  还是说,苏云谏只是幌子,苏sir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代表那些“大人物”来阻拦吴言?

   

  此时,几名当地的黑帮分子走了进来,为首的人穿着哥伦比亚足球队十号球衣,腰间明晃晃地别着一把格洛克手枪。他首先走向柜台的老板,后者立刻指向吴言,十号手底下的人瞬间围了上来;酒馆内其他顾客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逃离。

  吴言本来是想用倪生的照片做诱饵,看能不能引蛇出洞。她没有预料到当地的帮派反应那么快,更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苏sir。她和苏sir的相互试探刚进行到中段,新的不速之客到来,又给这个小小的酒馆,增添了未知的变数。

  十号球衣男坐在了吴言和苏sir中间,用西语让服务员上几个tequila shot。他先是脸带笑意地看了看吴言二人,随后又用西语和苏sir说了几句话,吴言一句都听不懂。十号于是打了个响指,示意同是亚裔的服务员过来。

  十号又说了几句西语,意思应该是让这个女孩充当中文翻译,女孩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会中文。但是十号根本不买账,上来就扇了她一个大耳光,女孩猝不及防,直接被狠狠打翻在地。十号的手下把晕头转向的女孩强行扶了起来,十号又问了一次,这次女孩慌张地点了点头,不敢再拒绝他的要求。

  吴言抬头看了一眼苏sir,他始终保持很淡定的状态,继续抽着刚刚没抽完的雪茄。

  “他想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有什么目的?”女孩左半边的脸被扇肿了,哭丧着脸问道。她的中文不算标准,但是很容易听懂,吴言猜得没错,她刚刚是假装自己不会中文。

  “我们是游客,来这旅游的。”吴言还在思考怎么应对,苏sir已经抢先回答。

  女孩转达,十号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他将腰间的手枪取下,摆在了桌子上,警告的意思很明显,再不好好回答,就准备吃子弹吧。

  “我来找人。”这回轮到吴言抢答,她如实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想要看看十号的反应。

  十号又朝着柜台喊了几句西语,只见老板毕恭毕敬拿来倪生的那张照片,十号端详了片刻,笑了。

  “老大说,他见过这个人。”女孩转达道。

  吴言和苏sir闻言都震惊了,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没有说更多的话。

  十号直接干了一个shot,后劲十足,同时手势示意吴言和苏sir别客气,一人来一shot。苏sir很爽快,同样吞了一个shot。虽然被一群小混混包围着,但是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苏sir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是挺吓人的,十号都不太愿意和他眼对眼。

  “方便问一下这位老大,在哪见过他吗?是在这个酒馆吗?”吴言缓缓问道。

  一段艰难的沟通后,女孩告诉吴言,前段时间盛迦南空军丢了一台战斗机引擎,被卖到了中南美洲的黑市里,倪生代表盛迦南官方前来谈判,希望巴拿马、哥伦比亚的地方势力能把引擎找回来,他愿意出两倍的价格收回。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当地的黑道白道几乎都出动了,所以十号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十号称倪生为“纯种的傻子”,引擎就算找回来了,零件可能也被拆得七零八落了,竟然还想着双倍价格赎回去,完全就是个大冤种。

  同样的信息,传到了吴言和苏sir的耳中,却代表着不同的意思——倪生也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所有的线汇聚于此,很显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你们和他是一个地方的吗?”女孩再次转译了十号的问题。

  “No no no,we are Chinese,from China.”苏sir立刻抢答。

  严格来说,苏sir也没有说错,他也是华裔,但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盛迦南人身份,吴言有些不解。

  “Oh, Chino, you know Wu Lei? Espanyol versus Barcelona,last minuto goal!”十号说着破烂的英语,同时做出踢球的动作。吴言大概明白他说的是一场比赛里的某个中国球员,但是自己向来不关注体育项目,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Yeah, nice game good goal.”苏sir看起来也不太清楚他说的谁,但就是连声附和,尝试和十号拉近关系,缓和眼下的局面。

  “And you, Chino too?”十号接着转头问吴言,后者其实不太确定Chino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十号突然也给了吴言一记大逼兜子,吴言同样来不及躲闪,狠狠地摔下了凳子。十号随即拿起手枪不停晃荡,情绪有些激动地说着西语,苏sir一方面让他保持冷静,一方面抓着女孩的胳膊,让她赶紧翻译十号的话。

  “他说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说清楚……这是他的地盘……如果还撒谎……就别怪他不客气。”女孩断断续续转译,明白十号诉求以后,苏sir当下反应是把剩下的三个shot都干了,表达了自罚三杯的意思,同时手势示意十号冷静,有话坐下好好说。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罚酒这种举动倒是国际通用的,十号似乎也冷静了一些,将手枪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再拿几个shot过来。”苏sir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死亡威胁,竟然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先是安抚十号、然后指挥服务员干活。吴言则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她趁着十号和手下没注意的时候,将那罐强碱喷雾剂握在了手里,以防一会儿事态升级,自己至少还有反击之力。

  苏sir扶正了刚刚在混乱中被踢倒的凳子,对着十号笑了笑,摆出了想要好好沟通的姿态,却在坐下的刹那间,突然扑向前抢过了十号的手枪,毫不犹豫对着他扣下了扳机。

  万分之一的概率,平时可靠无比的格洛克,竟然在这时候卡壳了。苏sir傻眼了,十号和手下也愣了,吴言倒是反应最快,立刻朝着离她最近的手下喷射强碱。

  十号和手下立刻合力想要抢回手枪,剩余一人则下意识想要掏枪,可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拔出枪,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却突然响起——从吧台的方向射来两发霰弹,散开的铅弹片瞬间扫中了在场众人,只有吴言因为站的角度比较开躲过一劫。

  硝烟散去,吴言定睛一看,才发现开枪的并不是酒吧老板,而是刚刚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服务员女孩。她从围裙里掏出两发备弹,上到了双管猎枪的膛里,但还没来得及开出第二枪,她就被一发子弹准确爆了头——格洛克可能会卡一次,但绝不可能连着卡,苏sir展现出了老牌刑警的素养,在负伤的情况下依然准确命中。

  现场一片哀嚎声,除了吴言所有人身体里都有不同数量的铅弹,一名混混手下想要爬起来开枪,被吴言抡起凳子狠狠砸晕。她随即绕过去想要扶起苏sir,还顺道踢飞了一把掉落地板的手枪。苏sir没有片刻喘息,半趴着就往十号和他三个手下、以及无辜的酒馆老板身上补了好几枪,确保他们再也没有反击之力。

  最后,他扶着桌角勉强站起身,却将枪口对准了吴言,两人喘着大气,在粉尘和硝烟弥漫的酒馆里对峙。

  此时,酒吧外响起了警笛声,苏sir犹豫了片刻,将枪口调转,塞到了吴言的手里。

  “你从后门走,找个河道把这把枪扔了。我是警察,我留下来解释,他们不会为难我。”

  吴言知道没有时间掰扯,她将枪收好,转身跑向酒馆后门。

  “找到苏云谏,让他赶紧回家。”苏sir用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吴言喊话,随后整个人瘫坐在墙角。

  这一刻,吴言总算确认了,苏sir是队友,不是敌人。

  *** *** ***

  吴言浑身是血回到草帽店时,梁贝托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锁上了店铺的玻璃大门,同时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两把手枪和几叠美钞,准备带吴言去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

  吴言还在尝试捋清刚刚的状况:十号莫名其妙对他们充满敌意,如果只是觉得吴言来他的地盘找人,没有给到他这个地头蛇足够的尊重,最多也只是发发脾气,没理由做出掏枪这么大的反应。而苏sir大概是担心被摁着走不了,所以想先下手为强,但在吴言看来同样不合理,十号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不打算动手,苏sir就算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那也是以一敌三,胜算并不高,没必要冲动冒险。

  更别说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服务员,怎么突然就开枪杀人了,明明事态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就算两边火拼她也没有介入的必要性。

  大量的问题需要解答,但吴言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梁贝托刚把钱和枪装好,店铺外就响起了连串的警笛声。

  吴言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在酒馆里不仅留下了倪生的照片,还同时给了草帽店的地址信息。本来她是想用这个方法做个请君入瓮的局,但还没来得及进行布阵,就被突然出现的苏sir还有十号彻底打乱了计划。

  来不及细想,吴言和梁贝托迅速从店铺的后门离开,此时隐约可以听见几名当地警察在拍打草帽店的玻璃门,甚至还有人拨打了店内的座机,自然是没有人接起。可接下来的事,却让正在逃窜的吴言和梁贝托惊呆了——座机一直没人接起,转入了留言功能,可梁贝托提前录制好的开场白刚刚响起,“警察”们就用冲锋枪疯狂扫射店内。

  吴言惊得停下了脚步,看向店铺的方向,梁贝托则非常机警地把她拖入到后巷的暗角里。梁贝托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包抄后巷,便想拉着吴言逃离现场。

  可没想到吴言却拽着他,不走了。

  这些人不是警察,刚刚在酒馆响起的警笛声,大概率也不是警察,怎么可能前脚他们刚火拼完,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警察就赶到了。

  这些“警察”,很可能是服务员女孩叫来的救兵,同时,也是吴言一直在找的人。

  

  

继续阅读:四十、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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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系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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