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川反而是定定的看着顾迟：“你很怕旁人误会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被顾辞川这样看着，顾迟只觉得自己忽然就一阵语塞。
“也不是……”
其实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些流言罢了，何况这位车夫，原就不会和他们再有什么太多的干系，被车夫稍稍误会一会儿，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顾迟这样想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顾辞川嘴角的笑晃花了眼：“那不就是了，既然这样，便没什么好怕的。”
顾辞川的面容原本带着几分清冷，这样一笑，却仿佛是明庶风过，湔雪净桃花。
顾迟只觉得，忽然之间，暖意顿生。
顾辞川这张脸，果真是，祸国殃民啊……
顾迟愣了一下，才慌忙偏过头去不看顾辞川。
看着车窗外的郊景好一阵，顾迟才迟缓的反应过来。
自己刚才好像……被顾辞川给绕进去了？
“对了，二位公子这次往南走，是去探亲？”车夫忽然没话找话的和顾迟二人瞎聊。
“也算是吧。”顾辞川模棱两可的敷衍了一声。
“唉，那二位公子这一路可千万留心安全。”车夫忧心的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不好的事情。
顾迟和顾辞川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为什么往南走便要留心一些？南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顾迟问询。
车夫想着原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的事情，多说与一些，兴许二位公子还能少几分危险，略略想了想便开口了：“江南水患的事情，二位公子都有听说过吧？”
果然，和江南水患相关。
“听说过的，不过这有什么好留心的？是让我们留心莫被大水冲走了么？”
“那倒也不是，听说江南那边的水患现在已经缓了不少了，就是之前，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年的水患这样凶，农田都不知道被淹了多少，许多农户家里房子都没了，惨的哟，那些灾民没了办法，都成群结队的往北边涌了，好点的沿街乞讨，多少讨口粥喝，差点的，直接占山为寇，劫人钱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顾辞川的眉间拢了拢，也没有想到，灾情已经这样严重了。
“朝廷不是已经下令赈灾了吗？听说这次可派下去不少粮食和银钱。”顾迟说，却也大概已经猜到，朝廷的赈灾款都流向了哪里。
“朝廷说赈灾，能有什么用？”车夫笑了一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还不是要看官府的心情？朝廷说开仓赈灾，又不是朝廷直接将米食银钱都交付到我们手上。最后到这些小老百姓手里的，也不知道一人能不能派上一口稀粥。否则那样多的人，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顾辞川的眉心拢的更紧，虽然早知大周政治昏暗，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顾迟坐在马车上，恰好看见路边有两三个乞丐匍匐着乞讨。心绪便难免的有些复杂起来。
他活在二十一世纪，虽然也偶尔会有一些社会不公的感慨，但是这样的事情，还从来都没有遇见过。
有这么多人，单单是想要生存下来就已经费尽全部力气了，原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如果有的选择，谁会愿意匍匐在路边受尽别人的白眼，谁又愿意去当世人听而欲诛的流寇？
不过都只是生活所迫。
这样想着，顾迟便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粮饼扔给那几位乞丐。
倒不是顾迟不愿意多给一些，而是顾迟也的确没有带多少干粮饼。古时候的这种饼为了方便贮存，都是没多少水分的，比压缩饼干好吃不了多少，顾迟想着晚上到了客栈也自然有饭菜吃的，便没有带多少干粮。
只不过，顾迟原本以为那三人应当是亲人或好友一起结伴而行，那块饼扔出去只够，三人却为了一块干粮饼哄抢起来。
一块他食之无味的干粮饼，与他们来说却是多日都没有见到的珍馐。
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上东西了。
顾迟在心里很轻的叹了一声，不过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一直给他们吃食，也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他们会回到以往的生活的。”顾辞川的目光从街边扭打的三人身上离开，“忽然说道。”
“江南的灾情会缓解，我会让他们回到以往的生活的，一定会的。”顾辞川又说了一遍，轻且坚定。
“嗯。”马车从那三人身旁彻底驶过，顾迟也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