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着起来,去打开灯,从背包里翻出一包干脆面。
想起这是从京城坐火车回来时吃剩下的,他不由一怔,随即隔着包装袋给揉碎了,和着暖瓶里没什么温度的水,嚼着咽了下去。
有食物入腹,饥饿感更盛。
他只好再去翻背包。
幸运地,最底下居然还藏着一根火腿肠和一小包饼干。
全部拆吃入胃后,身体才觉得仿佛又活过来了。
他由衷地感谢正在医院陪姥姥的好友:“谢谢哥们儿!”
当时从京城回来时,他大多时候魂不附体,去火车站的路上,是肖琳特地买了一堆食物塞进了他的包里。
“但愿你姥姥早日康复。”
他喃喃着,似乎不止是给别人的祝福。
又坐了会儿,他感觉心里开始空落落的。
半小时前游戏通关的快感此时已经所剩无及。
而他的思考分析能力似乎还没有恢复。
这才明白,自己确实需要放空一下脑袋,才能更清晰地去琢磨、复盘,才能分析找出那个答案。
他揉揉太阳穴,决定暂时什么也不去想。起身过去拧开台灯,拉上窗帘,又去锁好门,这才脱掉外套上床,开始补眠。
而此时,书桌上闹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4。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吕鹏飞醒来时,屋内依旧一片昏暗。
他不由疑惑,难道自己没睡着?
刚想要起身开灯看看时间,就听到外面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他坐起身,正欲回应,就听敲门声再次响起,并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鹏飞,起来开门。我是肖琳。”
一听是好朋友的声音,吕鹏飞便下床要去开门,不料脚刚一站定,突觉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
他一边扶着床沿缓了缓,一边摇头镇定,然后开口应道:“来了。”
打开门,肖琳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披着走廊的灯光,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周身散发着暖意。
“我今天去你班里找你,才知道你昨天就请假了,中午被老师叫去帮忙,也没顾上过来。”
说着,肖琳抬脚进门。
“昨天?”吕鹏飞吃了一惊,“我这是,睡了一天一夜?”
“啊?这么久?不过想想也是,你这几天肯定都没睡好。”肖琳边往茶几那里走,边继续说,“猜到你应该没吃饭,所以刚刚路上买了点。”
“现在几点了?”吕鹏飞问。
“快7点了。”
“啊?那你还跑这儿来?”
“没事,我明天还要请一天假,索性顺便今晚也不去了。”接触到吕鹏飞疑问的眼神,肖琳解释说,“我妈明天有事,要我去陪姥姥一天。”
“你姥姥怎么样了?”
“医生说基本稳定了,下周就能下地了,不过还需要再住院观察一阵子。”肖琳说着,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吃食,往茶几上放,又说,“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你也别往心里去,那些人都不了解你,本来刚考完试正无聊,你这事正好提供了素材,再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风点火一番,有现在这情形也不奇怪。”
吕鹏飞坐在沙发上没出声,目光落在肖琳半低着的脸上。
肖琳抬头看他一眼,咧嘴笑笑:“你也不用多想,那些心思龌龊的人,他们想什么做什么,咱们是防不胜防的。你是什么样的人,了解的人自然懂,不是别人随便说点什么就信了的,刚才我出校门时还碰上了你们班的梁建锋,他说让我给你带个好,他会一直支持你。”
“嗯,他的确一直想帮忙。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我需要想出办法来,看怎么样能帮马老师洗脱这莫须有的‘罪名’,同时自证清白。”他目光下移,看向自己的膝盖,“可现在我不知道去哪里找马老师。”
肖琳摆好饭菜,转过来坐在他身旁:“不用担心,雨菡说明天会来看你,她应该可以帮到你。”
“雨,雨菡?”他突然睁大双眼,感觉到心里有一个角猛然下沉,“你,你们俩……?”
肖琳的脸上有一瞬的茫然:“啊,我们俩?我俩怎么了?你赶紧吃啊!”说罢,拿起筷子递给他。
这么一打岔,吕鹏飞反倒加深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刚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却在下一秒又被肖琳给打消了。
“别瞎想了,啥事都没有。你现在神经有些敏感脆弱,看到啥听到啥可能都会钻进牛角尖。所以,休息的这段时间,别的什么也别想,一切都等你返校之后再说。”
这么一番话,把他心里原本失落的部分又给补上了,于是他顺从地接过筷子,很给面子地大口吃了起来。
说是不想,又怎么可能不想,他嚼着饭菜,还是无法忽略自己心里泛起的丝丝酸涩。
只是,他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今天晚上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肖琳见他平静吃着一向爱吃的红烧排骨,语气也轻松了很多。
虽然不能亲身体会好友此时的心境,但多少能猜到一些,也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人陪伴。
“还是别了吧。”吕鹏飞把啃完的一块骨头放进一旁的袋子里,抬腕看了下手表,说,“你现在走,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公车回家吧?明天从这里去医院的话,就得起个大早了。”
“你呀,什么时候都先想着别人。”肖琳转头笑着看他,“不过也好,我后天再来陪你。有什么事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解决。”
肖琳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转回头:“那,我走了啊。”
吕鹏飞仰起脸,展示了个笑容:“嗯,放心去吧,我没事。”
肖琳虽然看得到那个笑容有多勉强,却也明白,即使今晚自己留下,暂时也于事无补,便点点头,关上门离开了。
又一次天快亮时才勉强合眼的吕鹏飞,居然又一觉睡到了中午,还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他一看时间,大约猜到是谁。
昨晚本就和衣睡的,这会儿也顾不上换了,他赶紧下床,拽拽衣摆,朝窗边的小方镜瞥一眼,转身过去开门。
边走边用手指梳理了两下头发,抿抿鬓角。
拉开门,见外面站着的是传达室大爷,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小伙子,赶紧的,有个电话急着找你。”
“电话?谁的?”吕鹏飞心里突然一阵惊喜,难道是师哥?
“他说是你爷爷,还让你快些去接。”
“我爷爷?”他心绪陡转,猛然被一阵惊恐抓住,“我爷爷!”
吕鹏飞夺路就往外奔,门也顾不上关,更不管大爷在身后连声叫他慢点。
快到楼门口时,迎面碰上一袭绿白校服的林雨菡,他边跑边扔下一句话:“我去接个电话,你先进屋。”
话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林雨菡都没来得及回应一声,只能对着他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看起来倒也没太大问题啊。
门卫大爷路过她身边时,问了句:“你是他同学啊?那你进屋等吧,我就不用帮他看门了。”
“好的大爷,您去忙吧。”林雨菡笑吟吟答应。
进了房间,入眼是堆着杂物、垃圾的茶几,林雨菡转头瞧了一圈,见桌上地上都有些凌乱,不禁又摇了摇头:这影响还是挺大的。
林雨菡把手里拎的一个小包放在茶几一角,不由自主地动手收拾起来。
找了个空塑料袋子,把茶几上看似垃圾的东西都放进去,然后是书桌,再然后是电视柜。
两手摸到柜上的杂志时,林雨菡有些失笑:自己在家里都不常做这些事的,怎么一到他这儿,就这么自觉主动起来。
却也不多想,手上没停。
刚开始整理CD和影碟,就听见身后有响动,林雨菡回头一看,吕鹏飞正推门进来。
瞧着沙发上没人,茶几上也整洁了许多,吕鹏飞就转头看往门后。
对上林雨菡关切的目光,他边往里走边伸手搓了搓脸,少见地叹了口气,垂了眼眸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林雨菡手里拿着碟片,转过身来问:“怎么了?又有事发生?”
吕鹏飞点了点头,拿起茶几旁边放在地上的暖瓶倒了杯水,问林雨菡:“喝口水?不过是冷的。”
看女孩摇头,他也不客气,自己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这才说:“真不好意思,你这第一次来我这儿,还帮我收拾东西。午饭吃了没?”
“嗯,吃过了。反正也没事,举手之劳。”林雨菡微微一笑,又问,“你刚刚说接电话?是不是学校里又出什么事了?”
吕鹏飞把杯子里剩下的水灌进喉咙里,喘了口气道:“不是,是我奶奶住院了。”
“啊?要不要紧?”
“还不清楚。” 他放下杯子,开始找背包,“不过确切说,是我爸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些啥,把我奶奶给气得心脏病犯了,我得赶紧收拾一下去医院。”
转念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林雨菡:“肖琳说你今天来有事跟我说?”
“呃,不,呃,也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女孩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此微的慌乱,转过身去继续收拾。
空气寂静了几秒,女孩又发出声音:“你,是不是没吃饭?翎翎刚刚买了些面包和苹果让我给你带过来。”
说着林雨菡回身指了指茶几一角上的小包。
“啊,真是太谢谢她了。”没瞧见那隐在发辫间泛红的耳垂,吕鹏飞定定望着女孩忙碌着的纤细背影,道,“哎,你这哪里是举手之劳。我突然觉得自己毫无用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竟然束手无策。就连住的地方,也弄得跟个狗窝一样。”
“你别这么说——”女孩转过身来,话没说完就被男孩脸上罕见的苦笑给止住了。
“从前我师哥还在一高的时候,他差不多每两周过来帮我收拾一次。”男孩错开了对视一瞬的眼神,“现在我有手有脚,不过是受了点挫折,就这么一蹶不振,带累身边的朋友。”
“别说了吕鹏飞!”林雨菡适时打断了他,“两年了,你是好是坏,有没能力,不是随便谁说些什么就能扭曲的。我一直相信你,也请你振作起来,让我,让我们再次看到昔日那个飞扬自信的班长!”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轻声细语,却像在吕鹏飞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刹那间波涛翻滚起来,震得他不由自主睁大了双眼。
眼前的女孩“刷”地红了脸,不自然地抚了抚满头的小辫子,又急忙转身去把已经整理好的抽屉关上。
林雨菡突然想起刚刚出宿舍门时,被王晶晶问:“雨菡怎么一个午饭的工夫就换了个发式啊?”
没有回答,也没停顿,少女当时像怀里揣了个小兔子,飞快地跑走了。
吕鹏飞恍惚一瞬,眨眨眼,终于恢复了一丝笑容:“谢谢你相信我!也谢谢你支持我!”
他的表情灵动起来,过去把垃圾袋归拢到门边,转身道:“害你忙活了半天,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
女孩也笑了:“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上课呢,有什么我能做的,你随时告诉我。”
吕鹏飞突然想起一事:“肖琳说你能帮我找到马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