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相越说完,一扬手,示意他们回班里学习。
三个人互相对看一眼,转身进了教室。
苏晓一边在本子上写划着,一边在吕鹏飞耳边低声说:“曾老师今天有点吓人。”
“嗯,是不太像平常。”
吕鹏飞也搞不懂,班主任虽一向严格,但说话很少这么声严厉色,通常都是不苟言笑,音沉如水的。
隔天,他们才明白,原来曾相越那天是受了气,没处撒,才找上他们。
所谓的气,其实也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高二另外几个班的班主任,只除了马深行。
事情是这样的:学生们风传,高二二班的纪律几乎是全校最松散的,听说还有早恋行为。
但在上次期末考试中,全班平均成绩却是年级第一,得了奖,还在教学工作会上受到了表扬。
单这些就已经让其余几个班主任不爽快了,结果,马深行三天两头搞特殊,带着学生们满校外跑,不是游览博物馆,就是逛公园,美其名曰长见识舒缓身心。
这就让其他班的学生羡慕得不得了。
听说,其他几个文科班有几个学生蠢蠢欲动,还有些胆大者,竟然明目张胆跟学校提申请,要求调班过去享受特殊待遇。
黑风怪和校长自然不会应允。
后来理科班接二连三出状况,有男女生经常晚自习放学后不回宿舍,在教室里待到很晚。
甚至还被黑风怪抓了几次现形,说是有早恋嫌疑,就在一次周会上,把几个班主任没点名批评了一番。
这几个自然不服,联合起来,去找校长说理,校长却说,你们说别人没证据,但你们的学生被抓住却是事实。
话虽这么说,可那几个班主任又如何能消气。
吕鹏飞听说了这个事件因由,不禁心里暗暗替马深行担心。他对马老师与时俱进的教学方法深以为然,真心不希望他出任何状况。
然而,他却看不到自己也已经身处悬崖边。
周二下午,板报时间。
每次和陈新做黑板报,吕鹏飞都会想起从前和师哥一起合作板报那些日子,笑语晏晏,四只手,瘦白的长指在黑板上翻飞,很是惬意。
今天陈新下午请了假,他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完成的,结果刚画完主图,就过来了一个人。
“陈新说让我替他来写板报。”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声。
吕鹏飞转过头,见是同班同学沈玉秀。这女生短头发,略有些胖乎乎的,平常不爱说话,之前倒也没听陈新提起过说让她代替。
他闪身空出左侧的黑板,伸手递出写着方案的纸张,朝对方点了点头:“那你来写吧。”
女生犹豫片刻,接过纸,弯腰从地上的粉笔盒里选了一支,直起身开始写字。
吕鹏飞在右下角开始做画,眼角余光却瞥到女生写字的手有点颤抖,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不是很熟。
谁知女孩又主动搭讪:“班长,你看我写的字行不行?”
声音里有明显的紧张感。
“陈新既然叫你来,肯定没问题。”吕鹏飞只瞄了一眼左边,继续专心画画。
“那,我要不要给你留点位置配画呀?”女生不死心,继续轻声问。
吕鹏飞直起腰,长腿跨过去几步,指着一处空白说:“按那张纸上来,就这里好了,稍微留大一点。”
“好。”有欣喜的音色飘出来。
吕鹏飞顺口夸了句:“你字写得不错啊。”
“谢谢。”女生立刻脸颊绯红,不敢看他。
他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刚转过身,吕鹏飞准备回到右侧,完成右下角的那幅画,却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王铎。
他扬手打个招呼:“嘿,哥们儿。”
不料王铎只是瞪他一眼,把目光移到沈玉秀身上,歪歪嘴,转身离开了。
吕鹏飞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挠挠后脖颈,心下琢磨: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晚自习时,他问了苏晓才知道,原来,王铎私底下喜欢这个叫沈云秀的女生,但女生对王铎却总是不理不睬的。
听了他的描述,苏晓断定:“KAO,她可能喜欢你。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当心点王铎。”
吕鹏飞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自己这是坐在教室里,也能被天上落下来的鸟屎砸中。
他倒是不觉得王铎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无端端地被牵进这么个无聊的剧情里,实在是无辜。
不过他还是听从了苏晓的建议,跟那个女生保持着距离。
但十六七岁女孩子的心思,常常是藏不住的。
以前并不觉得,可打从那次板报事件之后,他发现,时不时地,自己总是绕不开那个女生的身影。
他只好每次出入都拉上苏晓,或者肖琳。
要说从高一开始,吕鹏飞已经经历过不少类似情形。毕竟他长得高,人又帅,是班长又是足球队长,还能画得一手好画,搁哪里都很亮眼。
但从前有师哥跟着一起,就象一个天然的冷气屏障,少了很多麻烦。
现在师哥不在,他又是个活泼爱笑的性格,再加上对“情”之一字不大敏感,自然就招来不少烦恼。
尤其是到了高二,女生们似乎越发大胆了起来,也不顾忌学校的禁令,公开谈论男生时,丝毫不掩饰内心。
或者这是理科班女生的特点?他这样想着。
就象那天上体育课,他穿着校服,跟一帮男生往球场上走,却听到旁边几个女生正在议论班里哪个男生帅。
她们互相推了两把,有个女生就喊他:“班长,今天怎么这么帅呀?
旁边另一个女生接话道:“班长不是只今天帅,是哪天都帅!”
说完,一帮女生咯咯咯都笑开了。
他也只好笑着用手指点点她们,摇摇头继续往球场走。
到了球场,王铎好象刻意站到他旁边,状似不经意地点他:“沈玉秀是不是喜欢你?”
“啊?谁?沈玉秀?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吕鹏飞很自然地摇头否认,“我跟她根本不熟,就接触过一次,就是陈新让她代替做板报那次。”
“陈新没有找她替。”王铎面无表情地说。
“啊?那她怎么能说谎呢。”遇上这种事,吕鹏飞真是头疼极了。
特别是,他感觉王铎把罪全归在自己头上。
有一次在给秦天成写信时,他提到这些,问师哥有没什么好办法,得到的回复是:专心学习,早点来找我。
眼看着足球队的冠军决赛一天天临近,期中考试也即将到来。陈教练把训练时间改到了周日下午,两次训练合并成一次,常常一天下来,精疲力竭,倒头就睡。
然后,他就发现,最近几次模考,理科成绩都上来了,倒是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英语,反倒有些滑坡,让他心里不太有底。
自从换了老师,成绩就不如从前好。
他没忘记曾老师那次的狠话,便找个机会,跟马深行聊了聊,想看看有没什么妙招。
马深行简单了解他的情况之后,便提出可以安排每天午饭后帮他补习一小时,每周日上午也可以补两小时。
吕鹏飞自然一百个愿意,至少,就算为了挣面子,他也不能让英语成绩滑坡。
从这以后,他就进入了堪比高三学生的紧张时期。
却并未料到,这给他和马深行都将带来巨大的麻烦。
而肖琳那边,也在紧张地准备面试。
有次晚饭后拉着吕鹏飞和林雨菡,让帮着把把关。
三个人原本是想去青苹果园的,因为那里更安静,但肖琳说得钻篱笆才能进去,对林雨菡这样的女生太不合适。
他们就一起来到桃林,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此时正是桃花最繁盛的季节,一树树粉红粉白的花团,连成一片,像极了天边的火烧云,远远望去,美不盛收,真应了诗经里的名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路走过来,吕鹏飞察觉到林雨菡有些闷闷不乐,就想起了上次的书信事件。不过,后来师哥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写信给她,所以此事应该已经彻底了结了。
这会儿又是为了什么,他可猜不出来。
肖琳自然也看出了女孩的不开心。
两个人轮番上阵,没过十分钟出炉了三个笑话,逗得彼此哈哈大笑,唯独林雨菡却还只是脸上扯出笑容,实际并无真正笑意。
待看到满眼的桃花,女孩这才舒展眉头,说道:“果然是似开未开最有情!”
听到她终于开了金口,两个男生才长吁口气,对望一眼,同时弯起嘴唇。
这哄女孩的事,可真不太容易。
肖琳托人找来份去年央音附中的面试题,自己还在家做了不少功课准备,这才拉他俩来帮忙。
这会儿他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两眼平静地看向两位“面试官”。
看着一秒进入状态,一点都不紧张的好友,吕鹏飞心里不由暗自赞叹一声,开始和林雨菡一起履行“面试官”职责。
两人轮番问问题,肖琳依次回答,声音清亮,表达流畅,仪态更是无可挑剔。想来,如果真正面试时也能保持这个状态,那九成九直接通过这一关。
可不知道为什么,走出桃林时,林雨菡又转换到了心事重重的模式,在旁边听着两个男生谈论着新上映的电影,她就好象是个陪衬。
对于女生的心事,吕鹏飞懵然不知。
干扰他心神的事实在太多。
比如球队,下周就是至关重要的决赛,队里却突然起了状况。
陈教练叫来吕鹏飞谈话,说是有两个队员单独找他,要求退队,问原因,都不肯说,只拿期中考试来搪塞。
最后还是教练想办法套他们的话,才知道,原来那两个人是对现任队长不满。
现任队长,可不就是他么。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有王铎吧?”
“你怎么知道?”教练有些吃惊。
他笑而不答,却又问:“那最后怎么说?”
教练叹口气,转身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是王铎和李华。我还没给他们答复,不过这种行为肯定不能纵容。我现在考虑的是他们走了,这决赛临时从替补挑俩人,你有没有把握?”
此问一出,吕鹏飞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两张面孔。
他走过去,坐在教练旁边:
“没问题,他俩本来在首发队员里也是处在最末,半决赛时临时替场的那两个就是最佳人选。”
“其实,主要还是你在场上调动。”陈教练想了想,点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他们水平倒的确是不相上下。”
又沉思片刻,陈教练站起身,拍拍吕鹏飞的肩膀,“那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回教室复习,别影响了考试。”
教练走后,吕鹏飞又独坐了一会儿。他知道,王铎这次是真的冲他来了。
可这样做,于王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