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侍坐在隔壁的房间里守夜,她知道,今夜,又是决定一个女子命运的时候了。
去取酒的时候,殷娘调了酒坊里白色的瓶子。在这里的丫鬟,几乎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心里痛惜那个清冷高贵的女子,可是她只是一个丫鬟,她能做什么呢?
静月死去的场景历历在目,殷娘指挥家丁用乱棍打死。静月痛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春锦楼,没有一个人敢去劝阻。抬出去的尸体,满目苍夷,全是血痕。
生来贫贱命,哪得人来惜。
静侍一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做着份内的事情,装作不闻不问。或许,这样,殷娘才遣了她来侍候这个春锦楼的台柱。
一阵冷风吹过,蜡烛晃了晃身子,终于还是熄灭了。
因为守夜,静侍的房间里一直没让灯熄灭过的。摸着黑要去重新点亮蜡烛,可是,手摸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火折子。才想起,火折子在洗脸的时候打湿了,只能摸着黑出去再拿个火折子来。
转过楼角,刚要下楼,突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静侍惊疑,静静的听着声音。声音在走廊走了一会,又停了下来,快速地进了房屋。
静侍怕主子要什么东西没找着人,赶快回去敲了羽裳的门。连续敲了几次,却没有人来答话,静侍心里惊奇地很,只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暗一片,“姑娘,你睡了吗?”静侍大着胆子说道。
趁着隐隐约约的月光,隐约看得清楚,桌子上凌乱一片,风吹得珠帘沙沙作响。
没有听见回答,静侍走上前去,拂开珠帘,帘子丁玲作响。
里面月光照不进来,静侍什么也看不到,突然,脚踩上什么东西,身子往前一倾,倒在地上。可是,地上竟然软绵绵的,静侍才回过神来,是个人。用手轻轻的拍打了一番,那人醒转过来。
那人,突然,用手抓住她,把她往旁边一推,静侍额头蹭出血来。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发狂地撕着她的衣服。
烛火扭动着妖艳的身躯,缓缓的跳起了迷人的舞蹈。沉香的味道在房间里糜烂,床榻上的女人一惊,豁然挣开眼睛。
来者低头一鞠,声音急促有力,“殷娘,羽裳跑了。”
殷娘眼神连续变了几次,垂头丧气地坐回床榻,看着蒙面人指责,“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怎么可能让她跑了?”
“是我之过,属下该死,我愿意接受惩罚。”蒙面人拉下面巾,单膝跪地。
“你知道毁楚营的军规有多严重吗?你愿意,你承受得起吗?”春锦楼老板的脸上显示出痛惜的表情。
黑鹰低着头没有说话,或许,在她眼里,他永远是这样的一个地位。
殷娘沉着脸冷静的思考着琅城的局面,想让白纳铮扯进春锦楼的计划不但泡汤,还丢了春锦楼的头牌。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心里冷笑。
如果白朝骏不知道春锦楼的底细还好,如果被他知道,那么春锦楼即将面临大灾难,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将付诸东流。司倾辰对于王朝来说,暗地里虽然有着背叛的做法,但表面上他仍然是不敢反对王朝的。现在,局势完全不利于雪国,如果,白朝骏知道了春锦楼是雪国的据点,肯定会在离开之前全力绞杀他们。
“黑鹰,马上命人转移所有资料,带不走的就烧掉。在白朝骏没有离开琅城之前,切断与右卫军的联系,通知暗哨们低调行事,不可暴露行迹。”女子郑重地对黑衣男子说道。
“是。”男子领命。
殷娘转过身来,问道,“是什么人救走了羽裳,一般人哪里打得过你?”
黑鹰起身,若有所思的道,“是司倾辰救走的。”
“是他,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五年都不管不问春锦楼的事情吗?”殷娘喃喃自语,“难道他是倒向楚氏一族的?”
黑鹰走近殷娘,冷静的说道,“未必是这样,他私底下把矿产装进自己的仓库,又暗地里劫走羽裳,劫走羽裳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我看,我们不要太早下结论。”
殷娘听着手下有理的分析,点点头,“你说得对,他说不定也有什么阴谋。如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才是上上之策。”
“嗯。”黑鹰点头。
“司倾辰武功恐怕不在你之下吧?”
“是,如果不是受羽裳束缚,恐怕武功远远在我之上。”
“他有和你正面交锋做对吗?”
“没有。”
“看来,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并没有和我们真正为敌。”殷娘露出些微的笑意,“你先退下吧!”
黑鹰低头想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什么来,担心地问道,“羽裳跑了,春锦楼要怎么办?最近来春锦楼的可都是冲着她来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殷娘吹灭了蜡烛,往外走去。
天已经大亮,破晓的鸡鸣预示着新一天的来临。殷娘走上百荷楼,刚要踏上最后一步阶梯,一个慌张的身影快速的跑了出来,进了隔壁的丫头房。
殷娘吃惊地看着这一幕,那个丫头,分明就是伺候羽裳的静侍嘛!看她衣衫凌乱,慌张的神情,心中已经明了何事发生。
推开房门,珠帘背后一个若影若现的身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殷娘眼睛扫过四周的一切,桌面凌乱,水盆被打倒地,隔着珠帘的一边被撕扯的衣衫到处都是。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春锦楼调制的酒本来没有这么烈的,估计是白纳铮多喝了几杯吧!
“纳铮公子,纳铮公子,该起来了。”殷娘站在珠帘后面大声叫着,而如今,残局只能这么收拾了。
白纳铮隐约听见有人叫他,以为是羽裳,连忙翻身站了起来。酒劲还没有下去,身子一晃一晃的,努力稳住身形,才朝着四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人影,有些灰心丧气地垂下头去。
殷娘在帘外看着这一幕,叹气的摇摇头。
“公子,醒了吧!”殷娘看他恍惚的样子,大声地说道。
白纳铮晃晃荡荡地走了出来,裂开嘴角笑道,“殷娘啊,羽裳呢,怎么没有看见她呀?”
殷娘掩面一笑,“瞧公子的,一出来就要找羽裳,连我也不正眼看一下。”
白纳铮有些失措,忙忙解释道,“我,我……”吞吞吐吐的,脸红了起来。
“好了,公子,殷娘不和你打趣了。羽裳去练舞去了,你过些日子来就可以见到她了。”殷娘笑嘻嘻的说道,心里却一阵冷汗。
白纳铮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急忙问道:“那她在哪里练舞,我去看看她?”
殷娘脸上一沉,推着白纳铮往前去,“公子下次再来看她吧,羽裳要练舞呢,你看,你家仆从在下面等很久了。”
白纳铮向着栏杆下望去,果然,棒子等在那里,走来走去。再不迟疑,拿起衣服,向着外面走了去。
殷娘恢复了冷静的神色,一双狠厉而锐利的眼睛看向隔壁的房间。
“公子,昨夜我已经回去打探过了,老爷一夜没有回来,好像是在查雪国暗哨的事情。”棒子跟上白纳铮的步伐。
“变聪明了啊,棒子!”白纳铮调侃的说道。
“跟着公子,当然会变的嘛。”
白纳铮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摸了摸棒子的头。很开心地说道,“棒子,你说我要是把羽裳娶进门,我爹会怎么样?”
棒子一听,惊得跳了起来,“公子,你想做什么?羽裳可是青楼里的女子,大人怎么会让她进门呢?”
白纳铮停住脚步,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怎么不可以,那个老头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他剥夺了我多少自由啊!”
“公子,大人是为你好。”棒子看着白纳铮关切的劝道,“我们还是听老爷的吧!”
顿住的公子一听这句话,很不高兴,“哼,你这狗奴才,知道什么!”便大踏步向前走去,身子走得急,没有注意到从另一条小道走出来一个人,两人擦肩而过,手臂打在一起。
白纳铮一阵吃痛,愤怒的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棒子见着主子捂住左手,以为他可能受伤了,连忙赶过去拉开白纳铮的衣服。拉开衣服,两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手臂上那个细小的深深的洞,有些不可思议。洞只有绣花针大小,在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公子,这个怎么回事啊?”棒子瞧着有些奇怪,便问道。
白纳铮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心里猜测,可能是昨晚碰到绣针了吧,女子闺房里都有这些东西的。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棒子在一边关切的问道。
白纳铮使劲地敲了敲仆从的头,“看什么看,这么点大个事情,手又不痛。”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棒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以,白纳铮看着初升的太阳,心里一阵高兴,这个洞当是一个美好的纪念吧!
天,苍白得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