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觉无声,情思何衷?转瞬百年,搔首同景。寒衣溯溯,爱恨散尘。
冰芯无过,往昔错矣。今夕何夕,云淡风轻。独留空月,来世再续。
竹林白雾瞬间散去,风声徐徐,如闻天籁。石桌依旧在,白纸已随风淡去,飘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世外的仙山,平静而又清逸,一股淡淡的竹叶香气萦绕鼻尖,让人舍之不得。
面对而立的两名女子,相互对望,同样是倾国倾城,绝代风华。只是,一人清高寂寞,一人可爱调皮。
司倾盈对着眼前的女子眨眨眼,嘴角扯出一抹意犹未尽的笑意,“我就知道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听见这样欣喜的话语传来,芸冰有刹那的愣住,她洁白如霜的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半晌没有回答少女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好熟悉啊!”司倾盈拉着芸冰坐下。
呃……僵直的手不知放在哪里,芸冰只能仍有司倾盈拉住。
“我叫司倾盈,不是清屏山的弟子。”司倾盈大大咧咧道,她嘟嘟嘴:“你怎么也能来到清屏山,难道你原本就是清屏山的人?如果你是清屏山的人,可不可以教我剑术啊,我好想修习御剑飞行……”
芸冰听着司倾盈唧唧咋咋,陷入了回忆。
当日春锦楼大火焚烧,浓烟在百合楼内乱窜,她被浓烟呛醒,想从屋内出来,然而火势异常凶猛,逃不出去。迷迷糊糊当中,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外跳了进来,抱起她离开了春锦楼。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清屏山了。而过往的一切全部想了起来。
是他,可是他却不愿意见她。就像一百年前,不肯接受她一样。
“喂,你怎么了?”司倾盈把手放在芸冰面前晃了晃。
一脸的悲哀和深痛,白皙的脸显得更白。芸冰从回忆中回过来,眼见少女一脸的紧张,苦涩的一笑,“司倾辰是你什么人?”回忆已经全部记起,司倾一姓是寒武时期独有的姓氏,所有少女定然与他有什么关系。
“哇。”司倾盈惊了一跳,目露惊异,“你该不会也知道司倾辰是琅城的城主吧?”
芸冰一听,更加狐疑。
“我是她的妹妹。”司倾盈答。
听见少女的回答,芸冰沉重的脸色释然,而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意,“太好了,既如此,你一定知道芸冰公主。”
芸冰公主?《遍夕图志》芸冰公主篇瞬间在司倾盈脑中炸响,图像和人渐渐重合起来,司倾盈不由捂住了嘴角后退,“你是她?哦不,她是你?”她迷糊起来,吐词不清。
“我就是芸冰公主!”
如一湖平静的湖水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得到对方的确认,司倾盈抚上褶起的娇眉:“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有死,那这一百年你在哪里?”
“狱林墓地!”
司倾盈忍不住步步后退,脸色大变,狱林,狱林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遍夕最惊悚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成功进入狱林的,“你怎么在那里,你怎么出来的,你是人是鬼?”
芸冰不由噗哧大笑,跟着司倾盈往前,“我要是鬼的话,你还能活着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至于怎么出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兄临终前的嘱托。寒武原朝是根本不可能消失的,楚氏,一定要为他们当年的屠杀付出代价。
“身为寒武人,你应该知道琅城遗民的痛苦,也应该明白你兄长身上的使命,司倾城主这些年来都做得很好。”芸冰郑重的对少女道,一百年的时间,遍兮易主,唯有琅城还在苦苦支撑,她怎能不管不顾,而且皇兄的话语还时刻在脑海中回荡。
司倾盈感觉到身子在微微颤抖,脸色瞬间变白,她怎么忘了,自己也是寒武的一份子,也是寒武的一部分?
“遍兮已经大乱了,外来之族怎么能维持大陆的平稳和安宁,这天下,只有寒武的统治才能平安。”芸冰缓缓道来,这也是皓天君对她说的话。
饥荒遍野,内忧外患,妖魔萌发,然而荒淫无道的楚宣帝在豪华的帝都载歌载舞,不管不顾这一切。司倾盈恍然醒悟,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有痛苦万分的雪国人和寒武移民,难道真的是因为根基的改变吗?
“我能做些什么?”她瞪大了双眼,黑暗的眸子闪出坚定的光芒。
芸冰的嘴角翕动,拉住少女的手:“你不需要做些什么,但我希望你和我一同回到琅城,一起为寒武的未来谋划。”
司倾盈点头,右手扣胸,单腿跪下,用寒武的礼节向着芸冰行礼:“是,公主,司倾盈一定会让寒武人民重新回归大陆,过上幸福的生活。”
竹间,忽然传来苍鹰长鸣,白云更白,然而白雾却重新聚集,把两人包围在石凳之中。
“明天下山,如果你还有事的话尽管办好,午时,在这里见面。”沉默半响,芸冰转身离去。
司倾盈怔怔的看着白色的身影融入白雾,谁曾料想,一百年前消逝的人还能再回来,而且带着能够倾覆天下的力量。可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在原胡客栈公主为什么没有表露身份呢?”司倾盈对着白影喃喃,“据说公主的武功特别厉害呢,不知道能不能拜她为师?”
“呀,要赶快去向青空大哥和柳黎姐辞行了。”少女一拍脑门也跟着消失在雾里。
一双眼睛从竹林深处悄悄消失。
黑暗的神殿中,似乎木化的人紧闭双目,睿智的脸庞显出得意儿狡黠的笑意。他嘴角翕动,深思从竹林深处被拉回来。
而后睁开双眼,眼前即使黑暗,可他看到的却是光亮的一切,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白色的长衣紧紧包裹身体,长衣上已经沾满了灰尘,似乎已经作古的人般,他,还是没有一丝动作。
然而,多少岁月流失,未开场的戏,现在也应该该开始了。坐在神殿的白衣男子右手从眼前挥过,一个平静的湖出现在了眼前,湖前,男子席地而坐。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席地而坐的男子蓦地睁开双眼,对着虚空喃喃:“师傅?”
“你回来了?”
仿佛过了千年百年,师裕的声音显得苍白而无力。
尊天点点头,望着虚空,同样的白色长衣在风中起舞,他的脸色白得如玉,手指细长在虚空写字,“是,师傅,徒儿仿佛沉睡了千年一般长久。”
神殿中的人叹了口气,夹着无奈,“还是只有她才能唤醒你。”
尊天低下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我……”
师裕挥手阻止道尊天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不要再说了,从今日起,不能下山,潜心闭关。即使一千年的岁月,你仍然没有学会的东西再好好学习。”
“师傅……”
尊天对着虚空大叫,然而虚空却如同漩涡一般立即消失。他痛苦的低下头,这一切,还是要重复千年的历史而重演吗?
就在他低头的刹那,一个白衣女子踏风而来。刚才那股隐形的巨大力量她也感觉到了,一百年之后,仍然是那个人掌握一切吗?她不信,事情不可能永远都朝着他而去,她要证明给他看,这一切都是可以扭转的。
“我明天就要离开,是来感激你的救命之恩的!”芸冰从空中飞下,对着低头的白衣男子说道。
尊天在听见女子声音的刹那肩膀抽动,蓦然抬起头来。
还是百年前的白色长衣,然而女子却没有高高束发,那时的她总是束不好一头的长长青丝然后硬缠着他帮忙束发,那时她十四岁,他却已经是千年之身。她从来不叫自己师傅,自己却总是唤她徒儿,两人之间总是存在不和谐的因素。他让她练剑,她却总是在林间大睡,他让她早起打坐,她却总是在厨房找东找西,他让她隔空劈材,她却总是有办法让师弟师妹帮忙……
那时,一切都不和谐,两人却可以相处得快乐无比。
活了一千年,早年的那些温暖和调皮早就消失殆尽,可他却在少女的身上看到了。难道这就是宿命……
一百年前,他遵守师傅命令,不参与遍夕大陆的任何事情,却导致了她的国破家亡,而她也无故逝去。
为了惩罚自己,他把自己埋在司倾府的深地,渐渐的封去自己的意识,直到她的苏醒。
“我明日就要离开了,至于你的选择我想我应该明白了。那是我的国家,我的子民,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再见吧!”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牢牢抓紧了般,窒息得几乎不能说出话来。明明是想阻止她,可嘴里说出的却是:“好好照顾自己。”
芸冰对着男子讽刺一笑,果然如此,既如此,为什么又要来救自己,她淡然转身,留下两个字:“保重!”
尊天把头深深的埋进臂弯,痛苦的闭上双眼。如果一切没有发生,一切如几百年前一样,他该是多么的释然。可是,她就像是有毒的罂粟在他脑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