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
宛若是洪钟鸣动一般,瞬间在所有人心中炸开!
是啊!
如果追究其根由……
那究竟是谁杀了谁?
又是谁,害死了谁?
如果楚国的官吏不是这般草菅人命的话。
甚至于……直接把种粮都抢走的地步。
自己那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父亲,又何至于和官府的人拼命啊?
自己的母亲,又怎么会昼夜哭个不停歇,最后追随父亲而去呢?
天啊!
黑衣刺客痛苦地跪在地上,仰头朝着天空,发出了一阵痛苦地嘶吼咆哮声。
一双硕大的拳头,也像是发泄一般,疯狂的捶打着地面……
直到拳头都破了,鲜血都流了出来,也没有停下。
整个人,都像是彻底失去了痛觉。
余安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继续高声说道:“所以,你认为是秦国错了,可这并不是秦国错了。
错了的,是你和你的父母,都没有遇到一个清廉的官员。”
黑衣刺客猛然停了下来,浑身颤抖,双目血红,歇斯底里的仰头看着余安。
余安没有因为他这副模样而有什么改变,只是微微摇头道:
“或许,你眼睛看到的秦国官吏们,也是如同当年欺凌你父母那样的官吏。
那么现在,我邀请你加入锦衣卫!
锦衣卫就是一把刀,一把悬挂在所有官员们头上的刀。
只要他们贪赃枉法,这一口刀,就会落下!
你现在死了,那只是一具尸体,会被丢入乱葬岗,挂上逆贼的名头。
至死,也是为早就在地下的家人蒙羞。
但是,如果你加入我锦衣卫,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将这天下的贪官们绳之于法,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如你一般遭遇,家破人亡的人,就将不会再出现!
这!
才应该是你活着的意义所在!”
余安不怎么洪亮的声音落下,偌大的驿站内外,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无数道目光,全部汇聚到了余安身上。
这一刻,所有锦衣卫的成员们,都下意识的挺起胸膛来!
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臭名昭著的罗网。
可是现在,却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守护者。
每个人在做的事情,都是神圣的!
神圣的、高尚的,或许只是一个单纯的口号而已。
但是,古往今来,却让无数智谋通天之辈,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生命,九死无悔!
“我……我愿意加入锦衣卫!”
最后一个坚持的黑衣刺客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完全抽走了一样。
整个人,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余安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煞。
还不等他说话,白煞立刻就道:“属下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
“余福,准备点宵夜送来,我们就等着看看,这暗中射冷箭的人,究竟是谁。”
说完这话,余安又看向任嚣。
任嚣立刻竖起大拇指:“好手段!”
“将军过誉了……稍后就和将军一起看看,刺杀殷通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此甚好!”
任嚣连忙点头。
余安方才的举动,早就已经让他心悦臣服!
他更是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
这等人才。
真的是太合适去东南之地,和那群动不动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百越人打交道了。
就方才那番话。
任嚣一点也不夸张的想了下,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说不出来这么会煽动人心的话。
他回想着过去带兵打仗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
“干他娘!干他娘!”
“往前冲啊,杀啊!”
“哪个孙子敢后退,老子一刀剁了你正军法!”
“砍死这群狗日的……”
哪里能有余安这么样煽动人心的话?
果真!
这才是真正专业的人才啊!
指挥使,别怪老夫回到咸阳城之后,就向着陛下推举你去接手东南之地的烂摊子。
你这样的人才,放眼看去,我大秦朝堂上下,公卿百官,真的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啊!
余安不知道任嚣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任嚣看自己的眼神……像极了小迷妹看大哥哥的眼神,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去更衣下。”
“自便。”
任嚣忙点头。
“主公,您说指挥使大人方才忽悠这些人投降的时候,是为了诛心,那我也能想明白了。”
侍卫长凑上前来:“可是,后边说的那番话,又是为了什么,人不都已经被我们抓了?
还诛心?
这次肯定诛不到心了吧?”
任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侍卫长,神色复杂的骂道:
“你懂个几把!”
侍卫长很郁闷,低低的说了一句:“你说这玩意儿,我身上就长着,我怎么能不懂呢?”
任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侍卫长嘿嘿笑道:“主公,咱们还在番禺城的时候,一起去的教坊司,你难不成忘记了?”
任嚣几乎是一种要哭的表情,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都这么笨?
也不说是能找出几个像是余安这样聪明的人来。
这样他也不敢奢望啊!
可是!
人家现在都把事情做在这儿了。
你人就在这里,看着人家是怎么做的。
结果呢……
人家为什么这么做。
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你他么的都看不懂?
任嚣也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下来,究竟培养了一些什么“人才!”
“行吧……”
任嚣已经不想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甚至都已经不想再继续和身边的侍卫长谈论任何关于几什么的问题。
侍卫长看着主公一脸死了爹的表情,轻咳一声:“主公,我真的有,我又不是太监,怎么可能会没有……”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余安会和那个独独不愿投降的人,说这么多的话吧?”
“对啊!”
侍卫长一脸回过神来的表情,表示着他这个时候才回想起来,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任嚣只好解释道:“我此前说过,他第一次的话,是为了诛心。
这些人成功招安之后,你觉得这些人对于我大秦,心中的恨意就这样消失了吗?”
“这只怕不会。”
侍卫长点点头道:“逆贼之所以是逆贼,哪里有那么容易,就会放下对于我大秦的仇恨?”
“既然是这样,那你懂了吧?”
任嚣松了一口气。
侍卫长一脸茫然:“懂什么?我又不是那种懂得都懂的人,主公,你这说话怎么也变得云里雾里?”
任嚣面皮抽动了一下,忍了忍打人的冲动,这才解释道:
“想要消除一个人的仇恨,那就应该找到仇恨的根源。
楚人恨我们大秦,理由是什么?
方才,指挥使大人和那个楚人的对话,就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
天下百姓的苦难,并不在于谁成为这片大地上的主人。
秦国灭掉六国,一统天下之后,需要贤能的官吏来治理天下百姓。
才能避免像是之前那人遭遇的祸事。
而且,天下一统,那也就意味着我们不需要打战了。
自然就不会因为战乱,再继续出现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
指挥使大人的话,让那个人明白过来,他现在活着的意义,并不在于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而是应该实现自己的价值,同样也为了不要让他那悲惨的命运,在别的人身上重演。”
侍卫长点头:“懂了……只不过,那个楚人,难道真的就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当然不会!”
任嚣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这才是指挥使大人最高明的地方。”
“他已经成功的把这个楚人对于我大秦的痛恨,转移到了贪官污吏身上去。
而且,你想想看,锦衣卫这个机构的设立,是为了什么?”
侍卫长终于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凉气,竖起大拇指来:
“高,实在是高,难怪主公会说我懂个几把!
这关中之行,属下跟着主公,真的是长了见闻,阔了脑力!”
已经有些麻木的任嚣,木讷的了点下头。
以前在番禺城的时候,哪里会有这种感觉啊?
他都觉得自己身边的人踏实可靠。
可现在……
“唉——”
任嚣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皇帝授意自己,马上要成为大秦的左丞相。
可是,就自己身边这些混账玩意儿。
自己成为左丞相之后,能做什么?
正当任嚣郁闷的不行的时候。
余安更衣……嗯,也就是上厕所回来了。
“人已经被六剑奴、天意四杀他们抓到了……”余安笑道:“任将军,洛阳令也想来参与审问,你看……”
任嚣知道余安这是故意卖自己一个人情。
为何?
他大致上猜测的出来。
余安这个皇帝内臣,也必定是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左丞相这件事情的。
现在点头让洛阳令参与审问,也就意味着不再计较他此前,对于此案件无尺寸之功的事情。
换言之,也就是余安此次嘎嘎乱杀破案的功劳,也算他一份。
这样一来,面对皇帝的时候,洛阳令也不至于被问责。
嗯。
唯一的区别在于。
洛阳令嘎嘎,余安乱杀……
当然,如果拒绝了,那也就是说,这份功劳,任由洛阳令怎么嘎嘎,剩汤剩水,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同意了,就是他任嚣上任之前,就已经给下属们获得了一个好的印象。
任嚣眼里流露出一抹笑意,心里已经完全将余安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此人虽然没什么功劳,但是却也跑出跑外,不如就把他传唤进来,也算是给他看看,高手是怎么破案的!”
余安见任嚣懂了自己的心意,也就笑道:“那就传唤进来!”
洛阳令来了以后,对着余安千恩万谢。
余安却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一边上的任嚣:
“是任将军点头同意,你才能进来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下官没齿不忘将军恩情!”
任嚣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无须拘礼,余指挥使,开始审问吧?”
“好!”
余安点点头,看了一眼白煞。
白煞立刻走到堂下,厉声喝道:“带上来!”
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锁链捆起来,宛若是粽子一样的魁梧黑衣人,披散着头发,被押了上来。
余安睁大眼睛,着重向着这人的眼睛看去,想要辨别一下,这人是否生有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