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正欲挺身而出,驳斥方从哲的提议,却见朱由校微微点头,开口说道:
“方爱卿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先帝后事与登基大典自是当下重中之重。”
“然郑贵妃之事也不可拖延太久,以免夜长梦多。锦衣卫可先暗中收集证据,待登基大典之后,再行审问不迟。”
朱由检心中虽有些不甘,但也明白朱由校的顾虑,当下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那几位大臣听闻朱由校如此安排,心中稍松了一口气,但仍隐隐有些担忧。
毕竟郑贵妃在宫里宫外势力盘根错节,谁也不知道锦衣卫会查出些什么来。
这种结果早就在郑贵妃预料之中。
她脸上再次闪过一丝阴恨。
“暂且让你们得意便刻,你们迟早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
她相信,只要自己脱离控制,就一定有机会再行聚集力量,卷土重来。
朱由检心里莫名又打了个寒颤。
他定睛着郑贵妃,心里暗忖:
“难道这老太婆还有什么后手?”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安,突然抬起头,看向朱由校,眼里流露着犹豫与畏惧神色。
朱由校见状,和颜悦色地主动问道:“王伴伴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安鼓足勇气建议道:“太子殿下,查处如此大案,锦衣卫单独行事,力量恐怕过于单薄,是否…”
一听王安开个头,朱由校便有所警觉。
王安此言看似是在担心锦衣卫力量不是,实则多半是想为自己争取权力。
他紧紧地盯着王安,仿佛要看透王安的真正心思。
王安被盯得心里发毛,以至于后面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朱由校转念又想了想,锦衣卫也不可信,安排人参与办案,加强一下制约与监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当即吩咐道:“王伴伴提醒得是,你着东厂的人过来吧,协助锦衣卫办案。”
王安心里一喜,赶忙回应道:“老奴遵旨。”
东厂本就是他管理的特务机构。
朱由检敏锐注意到,王安的眼神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兴奋。
他心中不禁感慨不已。
看来这宫中之人,一个个都心思缜密,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左光斗也站了出来,朝朱由校拱拱手,正义凛然谏言道:“太子殿下,臣对首辅的意见实难苟同!”
朱由校哦了一声,示意左光斗继续往下说。
只见左光斗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地道。
“郑贵妃这般行径,与造反无异,其罪当诛,应当即刻对她处以极刑。”
左光斗的话,让朱由检不禁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不愧是东林党中铮铮铁骨的勇士。
可仔细一琢磨,左光斗话里那个“立即”一词,却让朱由检品出别样的意味。
这家伙心思不简单啊。
他分明是想迅速斩杀郑贵妃,然后将此事就此翻篇,不让事态扩大,以免牵扯到其他人。
朱由检可不会让他的如意算盘得逞。
郑贵妃现在可是自己手中的最大筹码。
借助这个筹码,他能够拿捏那些有问题的大臣,帮助太子在朝廷中树立威望。
大臣们若是听话,那一切都好说,可以既往不咎。
而那些阳奉阴违的,那就得让他们尝尝锦衣卫手段的厉害。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朱由校还没开口说话,刘一燝反倒先跳了出来。
“简直是胡说八道!”
只见大学士刘一燝被气得浑身发颤。
“郑贵妃造反,证据在哪里呢?”
朱由检对此大为惊愕。
他们两人不都是东林党吗?
怎么会意见不合,在内部争斗起来呢?
刘一燝朝着朱由校恭敬地行了一礼,一脸郑重地说道:
“太子殿下,郑太妃年事已高,曾经侍奉过太宗,而且长久以来位居后宫之首。”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
“臣建议先将她软禁在宫中,等办完先帝的后事以及殿下您的登基大典之后,再交由三司会审。”
其他大臣反应很快,纷纷语气坚决地附和道:“臣等附议!”
连左光斗也马上改变主意表示赞同。
看到这些大臣的本色表演,朱由检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恍然大悟。
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仿佛心中长久以来的谜团,一下子被解开了。
他这才明白。
原来那些看似纷繁复杂的宫廷斗争背后,隐藏着更为深层次的政治阴谋。
“明末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还有后宫中的种种乱象。
历史上,它们都将罪责归咎于郑贵妃。
但实际上呢,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朝廷里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们。
他们老谋深算,又手握国家重权,甚至有能力架空皇帝,使皇帝沦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对付一个深宫中的女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他们却选择默认、纵容和支持,任由郑贵妃肆意妄为。
其目的就是为了制衡皇权,从而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获取更多的权力。
看清了这些大臣们的真实嘴脸后,朱由检也清楚了,他们为何附议对郑贵妃进行三司会审。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所谓的三司会审,不过是用来蒙蔽皇帝的一个幌子罢了。
三司的主官和从属人员大多都是他们的人,郑贵妃的供词必然会被有选择性地呈递给皇上。
如果没有朱由检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在场,朱由校肯定会接受这样的安排。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郑贵妃的清算多半会不了了之。
甚至还会出现一种可能。
在满朝文武大臣大义凛然的讨论之下,郑贵妃会被再次起用。
因为他们需要郑贵妃这根搅乱局势的棍子,继续在宫内制造混乱,好让皇帝无暇顾及朝政。
众大臣的反对让朱由校有些茫然失措,他只好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眉头轻眉,冷哼一声。
随即,他语含不悦且又十分坚决地提醒道:“太子殿下,这可是皇宫里的家事,您完全可以乾纲独断。”
朱由校的神色立刻变得格外坚毅。
他目光威严地扫视着四周,最后落在骆思恭身上。
可骆思恭却避开朱由校的目光,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显然,他是想置身事外,不准备卷入这趟浑水之中。
朱由检见状,心中暗自叹息。
骆思恭自万历四十年起就担任锦衣卫指挥使,能力固然不错。
可惜他的政治敏感度太差,总是想着左右逢源,这样的人注定会被新皇抛弃。
果然,朱由校皱了皱眉头,将目光移到了田尔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