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璇在某书上有个文化博主账号，已经涨了四五万粉，她正在准备明天要发的内容。
手机一直在响，群里又有人在讨论了。
鉴黄师：我记得腿毛炫富翻车的时候，就有人说她是被包养的。你们之前不是扒出她不是南市人，也不是富家女吗?那她小说里的富豪爸爸是哪冒出来的？
桔柚：笑死，难道真是每个成功的网红背后都得先有个成功的干爸？她这算什么，自爆黑料吗？
鉴黄师：所以说她厉害了呢，先写篇不明不白的小说，再找几个猫啊狗啊宾宾啊的一通带节奏，配上她的腿毛一炒，竟然真的上了黑马榜。
蒙面高手：那个kitty和好狗都是托吗？
老虎是kitty：你才是托，你全家都是托。
孔灵发完就愤愤然退出了群聊。
董家璇虽然一直没说话，但她觉得鉴黄师说的有一定道理，正常人谁能对着这种文字垃圾逐字逐句分析？她甚至觉得那个神探杜宾也很可疑，她越来越觉得腿毛这次策划的事件没那么简单。
好狗才挡道：我去，你们看到了没？她居然暂停更新了，这是赚够了热度，准备跑路了？
对方还发了一张截图和一个视频链接，董家璇点开了大图模式——接下来的活动实在太多，有点顶不住啦，非常感谢家人们的支持，后续会更加精彩，等我回来！
好狗才挡道：链接里是她在某书发的视频，真是毁三观！
卷死空心菜：猫啊狗啊的是谁，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条好狗很可能是个托儿，但还是都点开了那条视频链接，一打开就看到了浓妆艳抹的腿毛：
“前段时间发了篇小说，好多人都在质疑小说里的原型和作者，小说原型是我之前看到的一条新闻。也许我算不上什么知名人物，但大小也算个公众人物，很想为那个女生发个声，所以就写了这个小说。本想悄悄发，没想到还是被粉丝扒了出来，我会争取给女主一个好的结局，欢迎大咖批评指正！
鉴黄师：人类之迷惑行为大赏，她在干嘛？
在摆脱嫌疑——这是董家璇的第一反应。
那篇小说的核心梗被分析出来以后，像“蒙面高手”这样的黑粉，很容易把故事和腿毛姐姐本人的黑料联想到一起，腿毛姐姐的视频在欲盖弥彰地暗示，小说中写的事跟她没关系，是来自新闻。那现在看来，“神探杜宾”就不太可能是托儿，不是托儿，还能把事情分析得如此清晰，绝对不简单，董家璇对这个“神探杜宾”产生了好奇。
董家璇还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现在才说？发文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该不会……
董家璇飞快地在手机上“给卷死空心菜”打字，他们刚进群时就嗅到了彼此身上的“腿毛黑粉味”，便互加了好友。
北市群众：花瓣文学可以查id吗？你不是有编辑联系方式吗，你让她查查那个“神探杜宾”，我觉着他还真有可能不是托儿。
卷死空心菜：可以倒可以，但我怕“老虎是kitty”真的是托儿。
北市群众：应该不至于，她好歹也是花瓣文学的人，腿毛的腿再粗也不过是个小网红，给她当托儿难免会有些掉价。
卷死空心菜：宾宾不是托儿？你有什么依据吗？
北市群众：我们之所以会认为这是腿毛在背后策划，主要就基于神探杜宾对核心梗的剖析，如果宾宾真是托儿，那就真如桔柚所说，她这是在自爆黑料，那不就是脑残吗？
鉴黄师：她本来就脑残啊，所以我还是不信脑残写得出这样的小说。
蒙面高手：别说写这么多字，我甚至怀疑她都看不进去这么多字。
卷死空心菜：有没有可能是雇人代笔？
北市群众：也不太像，雇人代笔应该不会在文里爆她黑料，我感觉她好像也是刚知道这篇小说在写什么，所以才会立刻停更，紧接着又发某书撇清关系。这篇小说里的核心梗我们只在群里讨论过，她怎么知道的？
卷死空心菜：你意思是她在窥屏？
北市群众：那个群里除了咱俩，你觉得谁最像本人？
卷死空心菜：感觉姐妹和那个宾宾一样厉害，你是做什么的？
北市群众：三无自媒体从业者。
卷死空心菜：扒皮这事我熟，我能扒到她怀疑自己得罪了解牛的庖丁！等我。
相比较群里酣畅淋漓的扒皮，李铁那边完全是另一种状况。
李晓萌在舅舅眼里没隐私，熊孩子一个有什么好隐的？只要李铁想查，她小学三年级暗恋班草的小秘密都能被他翻出来。
然而没什么收获，李铁翻了一下午，只缴获了几本书橱深处的耽美小说。
晓萌的电脑里没有一个可疑文档，垃圾箱、云盘、邮箱里都很“干净”，浏览器的浏览记录里只有小说网站，各种通讯工具、社交媒体，最近几个月都没在电脑上登陆过。
就好像她知道李铁会查，给舅舅来了个“坚壁清野”，这反侦查意识，不愧是老刑警的外甥女。
这是把谁当贼防呢？
李铁一开始出于担心和内疚，打了一肚子好言好语的腹稿，结果翻到最后翻出了火，满腔温柔付之一炬。
李晓萌下了晚自习一推开家门，就看到一股怒气正在舅舅的头顶蒸腾。
李铁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双臂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等李晓萌，脑门上黑压压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铁一抬下巴，李晓萌就自觉坐在了小椅子上，两膝拘谨地并着，准备受审。
“你发的那篇小说，是你自己写的？”
李晓萌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摇摇头。
“那是谁？你认识？”
李晓萌还是摇头。
“说句话行不行，嘴是摆设？”
“我不认识，别人发给我的。”
“谁？”
李晓萌一边低头抠着手指头，一边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一起追更的网友，没见过。”
李铁耐心告罄：“胡说八道！”
李晓萌哆嗦了一下，一不小心撕下了一整根倒刺。
因为营养不良，她手指上有好多干燥的小倒刺，被她自己抠得坑坑洼洼的。
“不许抠手！”李铁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看见李晓萌又是一哆嗦，李铁意识到自己又凶了，忙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平复情绪：“舅舅有时候说话声音大，不是想冲你发火……”
李晓萌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问：那您在干吗？练嗓子？
“我……怎么说也是你亲舅，不论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哪怕你杀了人……”李铁停顿了一下，霸气泄了一半，“即便你真杀了人，我也会请律师为你争取宽大处理，但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李晓萌还是不吭声，低头看自己的手，想抠又不敢的样子。
李铁从医药箱里找出一盒红霉素软膏和棉签，一边给晓萌轻轻擦拭，一边问：“关于那个夏小卷的故事……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李晓萌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故事里写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沉默，摇头。
“栖阳湖、天一、向阳路、心理活动拓展——也是巧合?小说里的栖阳湖边扔娃娃，被老大爷报假警的事，作者是怎么知道的？”
李晓萌茫然地抬起头，一双像是没睡醒的大眼睛呆呆地眨了两下。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许久，李晓萌才“啊”了一声：“谁报假警？”
李铁一直紧盯着李晓萌的表情，她脸上的茫然居然不像演的。
李晓萌好像忽然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你看了呀？”声音像蚊子叫。
李铁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就盼着我赶紧看完呢？”但是那种带着点宠溺的没好气，他很少这样跟李晓萌说话。
李晓萌又“啊”了一声，面对舅舅突如其来的宠溺有点慌，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然后自顾自地走起神来，没了下文。
多年来的相处中，李晓萌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战术——不哭不闹不反抗，让干什么干什么，然后就无止境地磨磨蹭蹭，磨到别人看不下去为止。
她像一只自闭的小乌龟，往壳里一缩，油泼不进，刀插不入。
李铁想起她心疼，看见她来气。
“手机交出来，不许再往学校里带。”
李晓萌乖乖地交了手机，觑着舅舅的脸色，踮着脚溜着边，飘回了自己房间。
城市渐渐安静，拥堵的交通渐渐疏通开，万家灯火点亮了李晓萌的孤独。李晓萌蜷在窗前，“水鬼”蜷在她身体里，蜷在她鬼生最后一夜，鬼影子却萦绕在三个人心上。
李铁开始查李晓萌的手机，江心言草草敷衍完工作汇报，再一次翻出张子雯的家庭情况登记表，董家璇陀螺似的料理了一家老小的琐事，前言不搭后语地给不肯睡觉的孩子讲故事，桌子上的手机不时微微震动……直到夜色深沉。
李晓萌的手机干净得像个样机，只有几个常用的社交购物软件，居然连花瓣文学的app都没有。
李铁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李晓萌的微信，可看到的又是一片空白。
她是患了“清空强迫症”吗？
李铁皱了皱眉，查了微信登录记录，忍不住骂道：“这崽子果然不对劲。”记录显示，李晓萌的微信正在另一个型号的手机上登陆着。
此时已经是半夜，李晓萌早睡了，李铁悄无声息地潜进她卧室，拿出她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他想找的手机。正准备放弃时，一本超厚的成语大辞典引起了他的怀疑，这崽子懒得出奇，怎么可能每天背一本这么重的词典上下学？
李铁拿起那本词典，没翻几下就翻出了一个坑，坑里赫然的藏着一部手机。
居然连暗度陈仓都用上了。
李铁三两下就破解了李晓萌的锁屏密码。
这部手机上装的软件特别多，花瓣文学也在其中，可是并没有登陆，这反侦查意识，比他那个来了半年多的徒弟还要强。
李铁不禁感慨，他这个外甥女的智商全用在了跟自己的斗智斗勇上。
李铁盯着两人聊天(转账)记录发起了呆，发现单是从过年到现在，他给李晓萌转的零花钱就已经超过五千了，偷藏的手机不是什么名牌，市价最多一两千，也没见李晓萌买过什么大件，怎么连几百块的资料费都要向他张嘴？她的钱都干什么了？
李铁立刻翻出了李晓萌的支付记录。
十几笔大的开支都充给了花瓣文学，最近半个月每天都有，每次都在一百以上。
支付记录上有用户ID编码，李铁顺着那串数字搜到了一个用户，眉头又拧巴了起来——那不是个作者号，是个读者号——咖啡不加糖。
江心言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但是没忍住——她在向加过她微信的学生打听张子雯，可惜收获寥寥。
“成绩好，有点翘尾巴”，“她爸妈是法西斯”，“独来独往不合群”，“没什么交集”……
江心言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才发现，有个学生半夜回了她：“老师，你救不了她的，她就像一座被废弃的矿洞，阴暗，阴冷。她有个微博小号，你可以去看看，都是污泥。
那个同学还发了张截图。
江心言点开原图，头像处一团漆黑，微博昵称也很奇怪，叫谜你妹妹。
好熟悉的名字，似在哪见过。
江心言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打开读者群，翻看群成员，想看看有没有“谜你妹妹”这个名字，可突然发现那些刷花的读者没有一个进群的。
就在这时，群里有人说话。
我老公卷死空心菜：家人们都起来了没？有个很有意思的事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