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余烬中的生存法则
梦雪樱2025-08-11 15:535,572

  黑暗。粘稠、沉重、仿佛凝固的黑暗。

   

  周默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窗外的天空,那道巨大的溃烂裂口依旧横亘,流淌着污浊的光晕,将不祥的微光吝啬地洒进这狭小的隔间。碎片之雨似乎小了些,但并未停止,远处偶尔传来的沉闷撞击声和更远处模糊的哭喊尖叫,提醒着这场灾难远未结束。

   

  掌心的灼痛和麻痹感,如同附骨之疽,一阵阵地啃噬着他的神经。他不敢再看那只手,只是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完好的皮肤里,试图用另一种疼痛去压制那种非人的异样感。但那暗绿色的污渍,那皮肤下细微蠕动的幻觉,却在他闭眼时更加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成交……” 那嘶哑的自语在死寂中回荡,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他当时说了什么?是对谁说的?那钻进脑子里的低语碎片,是幻觉吗?是精神崩溃的前兆?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在回应他?

   

  饥饿和干渴最终压倒了恐惧。胃袋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喉咙里火烧火燎。他最后的食物——半包泡面和一根火腿肠——在昨晚逃离仓库时早就不知丢在了哪个角落。水桶里浑浊的积水散发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但他顾不上了。他爬过去,用手舀起水,贪婪地灌了几口。冰冷浑浊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随即是更强烈的恶心感。他强忍着,又喝了几口。

   

  必须出去。必须找到食物和水。否则,不等那掌心的东西把他变成怪物,他就会先饿死、渴死在这鸽子笼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腿脚发软。深吸了几口带着灰尘和异样甜腥的空气,他再次戴上那只露指手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只被“玷污”的右手。手套粗糙的内衬摩擦着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他几乎有些感激这种熟悉的、属于人类的痛感。

   

  推开薄门,走廊里的景象比昨天更加不堪。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过后的狼藉:垃圾遍地,隔间的门有的敞开,露出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内部;有的则紧闭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或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尿臊味、汗馊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混合着腐烂水果的甜腻气息,源头不明,却让人心头发毛。

   

  几个同样面黄肌瘦、眼神惊恐的邻居缩在角落,看到周默出来,警惕地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往日的麻木,只剩下赤裸裸的求生欲和怀疑。

   

  “周…周默?”一个平时几乎不说话的、干瘦的中年男人哑着嗓子开口,“外面……怎么样了?”

   

  周默摇摇头,声音嘶哑:“不知道。到处都是那种碎片…碰到就化。” 他举起右手示意了一下,当然,隔着脏污的手套,别人什么也看不见。

   

  “水…水龙头没水了!”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带着哭腔喊道,“厕所堵了,臭气熏天!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周默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困在这里是死路一条。他沉默地穿过走廊,走向楼梯口。几个邻居犹豫了一下,也畏畏缩缩地跟了上来,仿佛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下到一楼,公寓楼入口的景象让周默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扇原本就破旧的铁门扭曲变形,向内凹陷了一大块,边缘残留着大片暗绿色的、已经凝固的粘稠物质,散发着浓烈的腐蚀性气味。显然,有碎片击中了这里。万幸的是,没有完全穿透。

   

  门边,聚集了更多的人。有楼里的住户,也有几个面生的、衣衫褴褛的人,大概是附近城中村逃过来的。人群的中心,站着三个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压迫感。

   

  为首的是个穿着脏污保安服、身材壮硕的光头男人,脸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眼神凶狠,手里拎着一根从消防箱里拆出来的、沾着不明污渍的撬棍。他旁边站着一个眼神同样不善的黄毛青年,手里攥着一把厨房剔骨刀。而站在他们稍后一点,微微佝偻着背,眼神浑浊却透着老辣精明的,正是周默的邻居之一——王瘸子。他平时在楼下摆个修鞋摊,消息灵通,此刻正低声对光头说着什么。

   

  “都听好了!”光头男人用撬棍重重敲了一下扭曲的铁门框,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压住了人群的嗡嗡议论,“这世道变了!天塌了!想活命,就得按新规矩来!”

   

  他环视着惊恐不安的人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这栋楼,现在归‘铁砧’管了!我是张铁头!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地盘!外面那些鬼东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砸门!所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所有能喘气的,只要还能动,都得干活!加固门窗,清理垃圾,收集物资!偷懒的,别想分到一口吃的!”

  “第二,所有找到的吃的、喝的、用的、药品,全部上交!由我们‘铁砧’统一分配!谁敢私藏?”他掂了掂手里的撬棍,冷笑一声,“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

  “第三,想住这儿,就得交‘保护费’!以前的房租作废!现在,按人头,按天算!交不出东西的,自己滚出去喂碎片!”王瘸子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像毒蛇吐信。

   

  人群一阵骚动。恐惧和愤怒交织在脸上。有人低声咒骂,有人绝望地哭泣。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小职员的男人鼓起勇气:“凭什么?这楼又不是你们的!食物我们自己找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铁头身后的黄毛青年猛地窜上前,一脚狠狠踹在眼镜男的肚子上!男人惨叫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眼镜飞出去摔得粉碎。

   

  “凭什么?”张铁头一脚踩在眼镜男的背上,俯下身,撬棍冰冷的尖端几乎戳到对方脸上,狞笑着,“就凭老子拳头大!就凭老子敢出去找食!就凭老子能让你现在就死在这里,没人敢放个屁!”他凶狠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还有谁不服?”

   

  死寂。只有眼镜男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抽泣声。

   

  周默站在人群边缘,冷冷地看着。张铁头他认识,以前就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混混,王瘸子则是出了名的市侩精明。混乱给了他们这种人迅速攫取权力的机会。“铁砧”——名字起得倒挺形象,冰冷、强硬,要把所有不合规矩的东西都砸扁。

   

  他不想惹麻烦,只想活下去。他悄悄后退,打算趁乱溜出去寻找物资。

   

  “你!”张铁头却突然指向周默,还有他身后几个跟下来的邻居,“别想溜!你们几个,跟黄毛去把一楼那几个空房间的门板都卸下来!搬到门口加固!快点!”

   

  黄毛青年晃着剔骨刀,不怀好意地走过来。周默身后的几个邻居吓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的女声从楼梯上方传来:“等等。”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剪裁合体但沾了不少灰尘的米白色风衣,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她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与周围绝望麻木格格不入的冷静和审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一个身材敦实,手里提着个工具箱,神情警惕;另一个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虽然屏幕已经碎裂),看起来文质彬彬。

   

  “苏小姐?”王瘸子眯了眯眼,认出了对方。苏瑾,据说家里很有钱,住在鸽子笼顶楼那个唯一带独立卫浴的“豪华”单间里。平时独来独往,很少和楼里的人打交道。

   

  “张先生,”苏瑾的目光落在张铁头身上,语气平静,“非常时期,建立秩序是必要的。但‘铁砧’的方式,是否过于粗暴了?收缴所有物资统一分配,初衷或许是好的,但如何保证分配的公平?如何防止权力的滥用?还有,这栋楼里还有老人和孩子。”她的目光扫过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张铁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道:“苏大小姐?公平?滥用?你他妈以为现在是开慈善晚会呢?有本事你出去给大伙儿找吃的啊!没本事就闭嘴!老子定的规矩,就是公平!我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我们不需要你的假惺惺!”黄毛青年也恶狠狠地瞪着苏瑾。

   

  苏瑾并未动怒,只是微微蹙眉。她身后的敦实男人向前半步,挡在她身前,眼神不善地盯着黄毛。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周默趁这短暂的注意力转移,迅速后退,闪身钻进了旁边通往另一侧小巷的消防通道。身后传来张铁头不耐烦的吼声和苏瑾冷静的辩驳,但他无心参与。这种权力争斗在末日初期只会徒增伤亡,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食物和水。

   

  走出消防通道,进入狭窄肮脏的后巷。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铁锈味似乎更浓了些。巷子两边的墙壁上,有几处新鲜的、巴掌大的暗绿色污渍,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着,将周围的砖石腐蚀出细小的坑洞。周默小心地避开这些地方。

   

  巷口通向一条稍宽的街道。景象比昨天更加触目惊心。几辆撞在一起的汽车变成了扭曲的金属坟墓,车窗玻璃融化凝固成诡异的形状。一栋两层小楼的一角彻底消失,断面流淌着凝固的、色彩妖异的粘稠物。路面上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坑洞,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天空依旧被裂口和诡异的微光笼罩,白天如同黄昏。

   

  周默的目标是街角那家小小的便利店。昨天混乱时,他瞥见有人冲进去抢东西,但很快又尖叫着跑出来,似乎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贴着墙根,像幽灵一样移动,警惕地观察着天空和四周。偶尔能看到远处有人影在废墟间快速穿行,彼此都充满戒备地拉开距离。生存的本能迅速取代了社会规则,每个人都成了潜在的猎物或猎人。

   

  便利店的门大敞着,玻璃碎了一地。货架东倒西歪,散落的商品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过期食品、灰尘和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周默的心提了起来。他握紧了口袋里那把随身携带的、用来防身的小水果刀(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几袋被撕开的薯片散落在地,罐头滚得到处都是。没有尸体,但靠近收银台的地面上,有一大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旁边还有几缕被扯断的头发。血迹一直延伸到店铺后面的小仓库门口。

   

  危险。周默的直觉疯狂报警。但他太饿了。他目光迅速扫过倾倒的货架,锁定了一个滚落在角落、包装还算完好的午餐肉罐头。水!他看到倒塌的货架下压着几瓶矿泉水!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他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快速而无声地移动到罐头旁边,一把抓起塞进外套口袋。然后迅速转向那几瓶水。他必须搬开压在上面的沉重货架一角。

   

  就在他弯下腰,用肩膀顶住冰冷的金属货架,奋力向上抬时——

   

  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又混合着液体冒泡的细微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左前方响起!

   

  周默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抬头。

   

  就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空气……在‘扭曲’。

   

  不是热浪导致的那种视觉模糊。是空间本身像被无形的手揉捏、折叠,形成了一片不规则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涟漪区域!这片区域大约脸盆大小,边缘的光线怪异地折射、断裂,内部则是一片深邃、令人心悸的虚无黑暗!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吸力从中散发出来,将地上的灰尘和碎纸屑无声地卷了进去,消失无踪。

   

  “空间褶皱!”周默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这绝不是物理破坏!这是异界碎片降临后,空间结构本身被“污染”、被“扭曲”产生的致命陷阱!昨天在仓库外救下那个工人时,他感受到的、引导他避开的东西,似乎就是这种气息的雏形!但现在,它更清晰,更具体,也更致命!

   

  他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无形的涟漪区域还在缓慢地、不规则地蠕动着,仿佛一个活着的伤口。他毫不怀疑,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一旦接触那片区域,就会被彻底撕碎、湮灭,连渣都不剩。

   

  就在这时,他掌心的灼痛感毫无征兆地‘加剧’了!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骨头里!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感觉手套下的皮肤,那些暗绿色的纹路,似乎……在‘发热’?在……‘蠕动’?一股微弱的、冰冷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指向性的“感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不受控制地从他掌心扩散出去,轻轻地“触碰”到了那片正在扭曲的空间褶皱!

   

  “嗡——”

   

  那片涟漪区域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扩张起来!原本脸盆大小的范围瞬间扩大了一圈!那股致命的吸力陡然增强!周默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向前拉扯了一小步!

   

  “不!”他心中狂吼,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挣扎,同时猛地将视线从那片扭曲区域上移开!不能看!不能感知!那东西会“回应”他的“触碰”!

   

  几乎是同时,掌心的灼热感和那种诡异的“感知”如同潮水般退去。剧痛依旧,但不再有那种主动的扩散感。前方那片剧烈波动的空间褶皱,在失去了“目标”后,也渐渐平息下来,重新恢复成最初那种缓慢蠕动的状态,只是范围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一点点。

   

  周默背靠着冰冷的货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看着那片无声无息、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涟漪区域,又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被手套包裹、却仿佛拥有了独立意志般带来剧痛和恐惧的右手。

   

  低语没有出现。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共鸣”,比任何低语都更清晰地告诉他:他体内的东西,和外面这些扭曲的规则,是“同源”的。它们会相互吸引,相互……“唤醒”。

   

  他不敢再停留。放弃了那几瓶水,只死死攥着口袋里的午餐肉罐头。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贴着墙壁的另一侧,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用最快的速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这个遍布着死亡陷阱的便利店。

   

  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街道,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却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天空的裂口依旧,碎片之雨零星坠落。远处似乎有呼喊声和隐约的打斗声传来。但周默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右掌心那持续不断的、如同诅咒烙印般的剧痛。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鸽子笼的方向挪动。口袋里的罐头沉甸甸的,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却也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就在他转过一个街角,快要看到那栋破败公寓楼的轮廓时——

   

  “站住!把东西交出来!” 一个嘶哑凶狠的声音从旁边的废墟阴影里响起。

   

  三个形容狼狈、眼神却如同饿狼般的男人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们手里拿着钢管和砖头,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周默鼓囊囊的口袋。

   

  生存的法则,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原始也最血腥的獠牙。

   

  周默停下脚步,抬起头。疲惫、恐惧、饥饿、还有掌心那不断啃噬理智的剧痛,在这一刻混合成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东西。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将那只剧痛、麻痹、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右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那只戴着脏污露指手套的手,在天空裂口投下的诡异微光中,微微颤抖着。手套的指尖处,一点暗绿色的、如同活物般粘稠的污渍,不知何时已经渗透了布料,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荧光。

   

  对面的三个男人,眼神瞬间变了。贪婪依旧,但更深处,涌起了一种面对未知毒虫般的、本能的恐惧。

   

  周默看着他们,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忍受痛苦。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想要?自己来拿。”

   

  他主动向前踏出了一步。掌心的纹路,在手套下,仿佛灼烧般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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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修仙:科技尽头觉醒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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