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已料到,眼前的阵仗却还是打了苏蘅芜一个措手不及。
苏蘅芜大声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名正忙着往屋顶上挂白绫的嬷嬷闻言,冷漠的瞧了苏蘅芜一眼:“做什么?苏贵人受先皇宠爱,先皇临死前还拉着苏贵人的手。先皇将苏贵人指给了三皇子,苏贵人却怎么能抛了先皇一个人独活,苏贵人不过是想追随先皇而去罢了……”
扯着苏蘅芜头发的那名嬷嬷,则用力捏了苏蘅芜的下颌:“可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等下就会变成个死人……不过,你放心,先皇如今肯定正在路上等着你呢……”
说着话,另外一名嬷嬷已经掏了一团白布就往苏蘅芜口里塞去。
玲珑急的要大吼。
扯着苏蘅芜头发的那名嬷嬷则照着玲珑的后脑勺狠狠一击。
玲珑很快倒地而去。
那白绫很快悬好。
扯着苏蘅芜头发的嬷嬷,则不顾苏蘅芜踢打,将苏蘅芜抗在肩膀上,直接放上了白绫下的高几上。
坐好了这些,又有嬷嬷这时候将苏蘅芜的两只手强绑在那白绫上。
待做好了这些,几名嬷嬷跪地做痛哭状:“恭迎苏贵人前去追随先皇……”
紧接着,先前扯了苏蘅芜头发的那个嬷嬷站起身来,眼神恶毒,上前一脚就要踢开那高几。
窒息的感觉登时向苏蘅芜传来。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逃不了一死!
苏蘅芜却很是不甘,她生下来从来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从来不曾在外头大街上跟寻常女子一样出入首饰香粉铺子,从来不曾有闺蜜好友,也不会有出阁,也不会嫁人生子……
还有,她还没有等来冷庭誉……
眼泪流进她的嘴里,又苦又涩。
这滋味和她这一辈子一样,躲着阳光而活,活得不为人所知,活得小心翼翼,却还是一再难逃厄运。
却无力反抗。
她闭上了眼睛。
那白绫却忽然从空中掉落。
她的身子急速下滑。
就在苏蘅芜恍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她落入了一片柔软之中。
脖子处疼的厉害,她话都说不出来,扭转一下也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穿传来几名嬷嬷痛苦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
苏蘅芜从惊愕中眼睛扫到身下。
却发现早上时她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此时此刻却垫在她身下。
这是怎么回事。
静允解决了那三名嬷嬷,又一一背出去到偏僻处,才又重新回到了屋子。
静允瞧见苏蘅芜醒着,他忙三步并作两步走。
“姑娘,不必惊慌!我是燕王世子身边的静允,世子如今受了重伤,今日才无性命之忧,就派了我过来,还好来得及……”
苏蘅芜听到静允如此说,心里一松。
她问道:“他没死?”
静允道:“世子一向福大命大,没死……”
苏蘅芜说话的声音听着十分嘶哑。
静允瞧了瞧外面,怕等会有人来。
犹豫了一下:“姑娘你还能走动吗?”
苏蘅芜声音虚弱的说了不,却是连摇头都觉得痛苦。
静允却道:“那我抱你下去,但回头你见了世子,却不要对他提及……”
苏蘅芜脸色一红。
静允将苏蘅芜抱了下去。
苏蘅芜喊道:“玲珑……”
静允回想了想,屋子里地上还躺着一位宫女,应该就是那个玲珑了。
他又将玲珑抱了上来。
玲珑却还是昏迷不醒。
苏蘅芜很是紧张。
静允摸了摸玲珑的鼻息:“没事,死不了……”
苏蘅芜松了一口气。
静允是习武之人,当下运功,那青砖立马弹了起来。
静允要先护送苏蘅芜下去。
但玲珑还昏迷着,却是不能久待,苏蘅芜提出让静允先送玲珑下去。静允犹豫了一下就应了,却是将玲珑放在那石床之上,就又上来接了苏蘅芜下去。
脱离了危险,苏蘅芜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气力回来一些了。
三人会和后,苏蘅芜已经可以跟着慢慢走了。静允犹豫了一下,由他背着玲珑,苏蘅芜跟在后面,一路避过机关穿过地道走。
走到一半时,有几个黑衣人出现。
苏蘅芜吓了一跳。
静允却道:“这是苏姑娘!”
那几个黑衣人闻言当即向苏蘅芜行礼,口里称着:“苏姑娘!我们是奉了世子之命前来接苏姑娘……”
苏蘅芜向静允看过去。
静允道:“都是世子的人……”
静允向那几个黑衣人招了招手,吩咐了后就指了其中两人护送苏蘅芜与玲珑上去。
静允则带着另外几个人去行事。
又走了半个时辰后,眼前骤然一暗,黑的伸手看不见五指,耳朵里却听得到叮咚叮咚泉水响的声音。
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在前头开路,苏蘅芜走在中间,另一名黑衣人背着玲珑断后。
黑暗里听到“呲呲”之声。
苏蘅芜听着胆战心惊,怀疑是蛇。
忽然走在前方的黑衣人朝着黑暗发了剑,“砰”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后方的黑衣人小声道:“不用怕!夜莺有夜眼……跟着他走就是……”
苏蘅芜点点头,心里头的害怕去了些,但还是有些发虚。
总算走过了这个岩壁,走在前方的黑衣人从怀里拿了夜明珠照亮路,并向苏蘅芜小声解释:“适才是因为怕苏姑娘瞧见了做噩梦,才没有拿出夜明珠……”顿了顿,又道,“是世子吩咐的……”
静允说冷庭誉才刚刚醒来。
难为他还记得这样的细节。
苏蘅芜只觉得一颗心跟泡在了春水里一般,耳边仿佛又飘荡起冷庭誉的话:“如果你没有定亲,我娶你好不好?”
苏蘅芜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她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发丝试图遮住耳朵上的异样。
后头的黑衣人却是瞧见了苏蘅芜的动作,嘴角轻轻勾起。
又走了一会儿,渐渐可以听得到外头的说话声。
苏蘅芜想起冷庭誉告诉她的,这条地道通往长公主府。
黑衣人小声道:“我们等一会儿,等外头的信号……”
苏蘅芜不再问话,去探玲珑的脉,脉象虚弱。
她有些焦急。
想起冷庭誉昏迷了那么久如今才无性命之忧,很想亲自瞧上一眼。
眼下却只能先等着。
好似过了很久,外面嘈杂的说话声渐渐归于平静。
夜莺瞧出苏蘅芜着急,小声道:“应该差不多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传来几声猫叫。
苏蘅芜注意到一共叫了三声后。
夜莺拿剑拍了拍上头的一块青砖。
外头很快又传来四声猫叫。
玲珑就在这时虚弱的睁开眼。
苏蘅芜心里大定。
夜莺回头冲苏蘅芜道:“可以了……”
说罢,一用功,那块青砖被弹起。
阳光立马倾注里头。
苏蘅芜顿觉刺眼,她小心的拿手挡着太阳光,外头有人拉了她一把,是道中年女声:“苏姑娘,莫怕!”
苏蘅芜将手拿开,瞧着是件穿着一身宫装的女子,看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皮肤白皙,眼睛却十分有神采。
那黑袍女子向苏蘅芜简单介绍:“我是世子派来接应姑娘的,姑娘不必惊慌,跟我走这边……”
说着话的同时,已带了路穿过一片繁茂的竹子。
几人上了一条偏僻的道,那宫装女子带着苏蘅芜与跟上来的两名黑衣男子还有玲珑闪进屋里,换了长公主府里下人的衣服,拿了宫装女子给的对牌混出了长公主府。
苏蘅芜出了门就被迎上了马车。
从外观看,马车十分平凡甚至有些简陋,里头却是大有乾坤,铺了厚厚的毡子,放了精致的点心糕点,还有一幅暖玉棋子。
苏蘅芜将一颗棋子握在手里想着当日燕贵妃见到她时那种激动与愤恨,而她之前是没有和燕贵妃见过面的,燕贵妃那样的表现却是分明认得她的。她越想越是心惊,当日她被灌了药重生在容颜一模一样的孟和洛身上,那么孟和洛去哪里呢?
会不会也和她一样,还活着?
玲珑瞧着苏蘅芜脸色再三变幻,心里很是担心她。
马车似是行入了闹市,车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小厮叫卖声,花姐儿揽客唱曲声,小孩子嬉戏声,声声入耳。
这吵闹的声音让苏蘅芜分外觉得心安。
马车晃晃悠悠,几乎绕了城一圈,才在城南停了下来。
映入苏蘅芜眼帘的是一排光秃秃的树木,还有被残雪半掩的枯枝树叶,不远处是一条下河,河里的坚冰还未完全融化,小河上头有一座拱形石桥,看着有些年份了。
夜莺走在前方,带着苏蘅芜一行下了石桥,往前又走过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就瞧见一处宅子,门前的雪被清扫干净,篱笆围的门,稻草堆的房顶,十足的农家小院。
唯有院子里那棵红梅开的正峥嵘。
冷庭誉住在这里?
苏蘅芜想着,心里竟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有人听到动静从里头走了出来,一身农妇打扮,那人看了苏蘅芜一眼,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喜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夫人,少爷,苏姑娘来了……”
苏蘅芜很意外这人知道自己姓苏,想来也是冷庭誉提及过的……
夜莺小声说道:“世子身上还有伤,如今还躺在床上养病……”
苏蘅芜低头道:“我去瞧瞧他……”
刚说完,从屋子里头就走出一名妇人来,穿着和先前的农妇差不离,却面皮白净,五官精致,浑身透着一股雍容华盛的气质。
苏蘅芜想,想必这人就是先前那农妇口中的夫人。
苏蘅芜吃不准眼前人的身份,行了个晚辈礼,称呼一声:“夫人……”
那名夫人走上前,笑容里带着忧伤向苏蘅芜说着话:“你就是庭誉口里的阿芜?”又不等苏蘅芜回答,已主动表明身份,“我是庭誉的姨母,罗夫人……”
苏蘅芜就想起罗广兰来……
她称呼那夫人:“罗夫人……”却到底忍住问了罗夫人关于罗婕妤的事。
罗夫人夸了苏蘅芜容貌几句又与她寒暄了几句,就带了苏蘅芜去见冷庭誉。
冷庭誉背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兵书,脸色有些苍白。
他一眼看到了跟在罗夫人身后的苏蘅芜,笑容就从眼睛里一直蔓延到嘴角。冷庭誉柔声道:“你来了……”
苏蘅芜在看到冷庭誉的瞬间,方觉得一颗心归了位,满满的心安,她嘴角不自觉勾起,声音轻松又温柔:“我来了!”
这么一句话,俩人说完后,一时都没有说话。
冷庭誉顾不得罗夫人在场,目光有些灼烈的看向苏蘅芜。
苏蘅芜脸一红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又迎着冷庭誉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冷庭誉一愣,旋即笑了。
他说道:“你过来……”
苏蘅芜莞尔一笑:“好!”
罗夫人松了一口气,悄悄离开,想了想又掩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