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罗姑娘?”
静允望了连翘一眼,见连翘脸色发白,不由心中一软,忙急着道:“不过,罗府丫鬟发现及时,如今还有气……”
连翘与芸香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如释重负。她们是苏衡芜的陪嫁丫鬟,整个燕王府的人因为燕王将燕王妃看的跟心尖子一样,连带的连翘芸香她们这些陪嫁丫鬟也颇为受到殷勤关照。关于,罗姑娘与燕王之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连翘与芸香也略有耳闻,虽难窥全貌,却也猜出这回罗姑娘病重为何。
她们虽能理解似燕王这般的人才,是个女子都会心中爱慕这也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燕王如今都大婚了,罗姑娘还要死要活这样的事,却是哪怕连翘与芸香她们只是丫鬟的身份,也颇为看不上。
更何况,罗姑娘本身还是大家出身,怎的如此不明事理。尤其这论起来,燕王与燕王妃大婚,还不出五日,燕王府正是喜气洋洋的时候,整个燕地也因了燕王大婚盈满喜意,更是减赋税,人人称道这桩婚事的时候,罗姑娘却偏要作出这般霉气的事来。
原先听到罗姑娘自杀了,连翘还担心燕王会不会有心结,如今听到罗姑娘自杀未遂的消息,她忍不住当下白了静允一眼。既然有惊无险的事,还何必拿来提。
静允倒不恼,反倒对她绽出一个笑意来。
连翘一愣,紧接着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呀,这人牙好白”
芸香扯了扯连翘的衣襟。
连翘身子往前挪了一下,回望着芸香,见芸香指着里头,连翘忍不住脸一红。
她这样,静允再结合燕王与燕王妃刚大婚,自然是掰着脚趾头也猜出一二。当下,因见连翘红着脸,静允又趁机多瞧几眼。
只瞧的连翘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眼看要发恼,才笑着打趣道:“姑娘真小气。”
连翘再也忍不住,骂了他一句:“登徒子。”她哪里小气吗?她全身上下,该大的地方一点也不小好不好?
连翘说话的同时目光不由垂了垂。
静允顺着连翘的目光也瞧了一眼,登时面红耳赤,喃喃道:“看都不让人看,还不小气……”
眼见得连翘都要忍不住伸脚,他忙正一正形,这才道:“罗府派人请咱们燕王妃与燕王……”
芸香与连翘对视一眼:“先头的大夫不是很好吗?”话一说完,两人又都有些不好意思,虽说不喜罗姑娘,可到底人命关天。
静允解释道:“是罗夫人,罗夫人哭晕了过去,到了现在还没有醒来……”
听静允如此说,连翘与芸香两人不敢大意。无论罗广兰如何,可罗夫人却是燕王实打实的亲姨母。若是罗夫人有个好歹,自然是不和……
只是,现在要去通传吗?
静允也很是为难,几人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好在,他们只在外头来回走动了一小会儿,里头已经传来燕王要热水的声音。
静允几人登时如释重负。
连翘端着热水进去时,发现屋里地上还散落着衣服,苏衡芜则躺在床上,放下了床帐,只模模糊糊看出个影子。
冷庭誉则身上披着衣服,腰间系着一根带子,让连翘将热水放到里头隔开的浴间后,跟以往一样冲连翘道:“先出去候着吧,等会有事再通传你们……”
连翘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掉头就走,而是看了看床帐。
苏衡芜有所觉,声音颇有些有气无力,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连翘见苏衡芜发问,常出一口气忙将静允等在外头的消息通传了。
冷庭誉问:“他可说什么事了?”
连翘想了想,接到:“要燕王妃与燕王过去罗府一趟,说是情形不大好?”
冷庭誉一愣,怎么不大好,昨个不是传消息说,并无大碍吗?
苏衡芜在帐子里头,也是神情一愣,因见冷庭誉没有吭声,心里明白冷庭誉是不想让自己生罗广兰的闲气。只是她经了昨晚上一个晚上,已经想明白了,想跟冷庭誉扯上关系的女人多了去了,但她一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二者,感情之事,也贵在经营。她与其患得患失,倒不如好生经营他们的婚姻。
苏衡芜不想冷庭誉为难,柔声开口:“要不,先去见见静允,听听他怎么说?”
冷庭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连翘在冷庭誉出门后,上前服侍着苏衡芜梳洗,在服侍她更衣时,亲眼见到苏衡芜身上遍布红痕时,立马红了脸。
外头,冷庭誉听了静允的回话:“你是说咱们的人也确定罗夫人情况严重?”
静允点点头:“说是脸色发青,大夫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冷庭誉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今日又是个响晴天,早上醒来时他缠着苏衡芜到底满足了一回,这会儿天早已大亮,日头也渐渐毒辣起来。
因出来的急,他还没有沐浴,加上天热起来,冷庭誉觉得身上不大舒服,心里也随之烦躁起来,忽的厉声道一句:“简直胡闹!”
静允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冷庭誉又问她:“罗老爷呢?”
静允不敢有所隐瞒,忙回道:“说是罗老爷暴跳如雷,这会儿要不是下人们拦着,罗老爷几番想去教训罗姑娘……”顿了顿,静允又道,“听说,罗姑娘情形也不大好……”
他这还是含蓄的说法,罗府那边暗卫传来的消息,岂止是罗姑娘情形不大好,分明是十分不好,说是就下来后也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就是罗老爷几番在外头拿着绳子要过来勒她,也双目呆滞,毫无反应……
冷庭誉瞧了一眼静允,道:“我知道了……”
外头罗府派来的人还在等候着静允的回话。如今,静允话也禀告了,只得了冷庭誉一句“知道了”旁的话却是没有。
静允一时吃不准,冷庭誉这是何意。
冷庭誉见静允还不走,不由冲他摆摆手。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起身回了屋里。苏衡芜已经洗漱穿戴好,因天热,且过了新婚前三天,总算不再是前几日一般日日着大红色的衣服,今个穿的是一身月白色,从左肩处斜着绣着一枝辛夷,衣襟处滚了同辛夷花一样紫红色的边,素中带艳。冷庭誉瞧着倒比前几日着大红衣服更显艳丽,还凭添了几分妩媚。
苏衡芜见冷庭誉过来,打发了丫鬟下去传饭,自去倒了一杯蜜茶给冷庭誉。冷庭誉甭看平日十分冷清的样子,却是颇为喜欢吃甜食。此时,接了苏衡芜递过来的蜜茶,却也只是抿了几口就放下了。
苏衡芜想了想,柔声道:“可是罗夫人病重,若当真觉得其他大夫医治不好,那我亲跑一趟,也无妨。”
冷庭誉望了一眼苏衡芜,伸出双臂,将苏衡芜抱在腿上坐,声音有些叹息:“我母妃活着时,与贺家关系并不穆,所谓娘家人在我母妃眼中只有一母同胞的姐姐也就是我姨母罗夫人是亲人……”
苏衡芜点点头,握住冷庭誉的手:“我明白……”说着深深望了一眼冷庭誉,趁他回望她之际,苏衡芜起身在冷庭誉额间印下一个吻,不待冷庭誉反应过来,苏衡芜已是起身喊玲珑道,”去找人告诉静侍卫,让他传话给罗府等候的人,让他们先回,我和王爷一会儿就到……“
连翘一怔,随之忙应了下来,自去传话不提。
对于苏衡芜“自作主张”的替冷庭誉决定的事,冷庭誉心里颇为感触,起身用力抱了抱苏衡芜,别的倒无旁话。
一时,饭菜上来,因要去罗府,一则人命关天,二则又是冷庭誉的亲姨母,苏衡芜与冷庭誉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也只是了了用了一些就匆匆作罢。
等苏衡芜与冷庭誉两人坐了马车到了罗府,罗老爷已经等候在正门口,得下人通报燕王府的马车到了时,罗老爷更是三步并做两步走。
罗老爷先向冷庭誉与苏衡芜行了礼,两人受了礼,又回以晚辈礼。
罗老爷就一脸谨小慎微的冲冷庭誉说道:“若单单是为了那个孽障,我也不必让人去燕王府劳烦王妃与王爷您,只是夫人如今还未苏醒,来了几个大夫来瞧都说不出所以然。我这才害怕……”说话的同时,罗老爷不时抬头看冷庭誉,一副生怕哪句话惹了冷庭誉不快的模样。
冷庭誉不想与罗老爷废话那么多,直接道:“我姨母在哪里,带我们过去……”说着话,已是先抬了脚。
苏衡芜落后一步,见冷庭誉冲她伸出手,忙快走两步,握住冷庭誉的手,等走了两步苏衡芜才发觉不妥。这不是在燕王府,他们这样子堂而皇之的牵手走不知道会被人说成恩爱还是不庄重。
冷庭誉察觉出了苏衡芜的心不在焉,握着她的一只手微微用了力。
苏衡芜微微失神,随之冲冷庭誉笑了笑。也罢,横竖自己的日子,管别人怎么想呢。这么一想,她的心情明显比坐车来罗府时好多了。
冷庭誉见苏衡芜的笑容,也放下心来。
罗老爷让人在一旁侧着身子引着路。他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不免将苏衡芜与冷庭誉两人之间的互动瞧了个清楚。罗老爷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着的手处作了短暂的停留,半晌才放开。
他心底微微叹口气:那个孽障真真是痴人说梦。燕王夫妇如此恩爱,燕王妃又是如此人才,更别提燕王妃的母亲容粲,早年扬名整个天下,这些年虽一直隐名于燕地,看着不显,但事实上,罗老爷自然是清楚的,似他们罗家根本不在容粲眼里。受过容粲恩惠的燕地贵族世家大有人在,燕地更是许多贵族女眷已见过容粲为豪,那是个传奇,更是个有手腕的人。燕王妃是容粲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自然是疼在心尖上了,光是那嫁妆别说整个燕地是独一份,就是放在帝都,那也是赶超皇室嫁嫡公主呃分例了。
这样的人,你若不惹她,她自然无害且还说不定会在你危难之时,帮你一把。可倘若你真是惹到她了,只怕难以善了……
罗老爷想起在广兰苑里半死不活的罗广兰就一阵头皮发麻,真觉得这个女儿当真一事无成。当年还是闺阁姑娘时,罗老爷见当年的东王妃贺慕容待罗广兰十分亲近,又念着罗广兰同冷庭誉年岁相当,心里难免起了想法。只是不曾想,人家冷庭誉那时候就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对罗广兰根本没有那个心思,甚至于十分冷淡,连表兄妹之情都不浓厚。
那时候,西王妃所出的冷庭芳则是长子,又已经娶妻生子,更是得了老燕王妃的喜欢,立下燕王世子不在话下。整个燕地的人,都清楚,这世上若说有一个是最不招东王妃喜欢的,那必然是西王妃长平公主无疑。
长平公主在当时却看上去颇为大度,似乎没有心与东王妃一争长短。只是罗老爷心里有计量,觉得将来若是冷庭芳继了燕王位,怕是到时候长平公主母凭子贵,定然会为难东王妃所出的冷庭誉。而若是罗广兰嫁给了冷庭誉,到时候只怕也会受牵连。
再加上,罗老爷自个儿是个男人,更是深刻的清楚若是男人对自己娶来的妻子不上心,对妻子的娘家更是不多在意的。罗老爷再三思量后,又深深觉得将来冷庭芳成了燕王后,燕地早晚要成为大齐的马前卒,因而在京城要在燕地择贵女进京为皇帝嫔妃时,罗老爷就暗地里动了心思。
原本,指望着罗广兰能在京城有一番名堂,不曾想,却是差点死在哪里了。当然冷庭誉成了世子再又成了燕王的事,更是让罗老爷暗道,自己当初参不透格局。
只罗广兰却是铁了心的要嫁给冷庭誉,就是为侧室也心甘情愿。罗老爷一开始觉得丢脸,后来在爱妾的暗示下,也觉得丢脸算什么,又不丢实在。若是冷庭誉当真愿意纳了罗广兰为妾,那么罗老爷也是愿意的。
只是后来看来,这不过又是罗广兰自己一番单相思。竟然还自寻短见,更是害的让罗夫人惊吓之下晕了过去。
罗老爷想到这里,简直想掐罗广兰脖子的冲动都有了。若是罗夫人有个好歹,只怕这笔账反而就算在罗府头上了……
罗老爷甚至有些后悔平素宠爱小妾对罗夫人多不理不问了……先前他有些担心冷庭誉不来,冷庭誉不来就代表着罗夫人这个姨母在冷庭誉心中的地位并无甚重要,冷庭誉来了,则又让罗老爷有些惴惴不安……
好容易到了罗夫人的住处,屋内一股闷香扑面传来,苏衡芜忍不住咳嗽两声,冷庭誉不由皱了皱眉。紧跟而来的罗府小丫鬟低声解释:“我们夫人平素最喜欢在屋里熏香……”
苏衡芜看了看四周,大白日里,屋里拉着厚重的帷幕,点着灯,空气里漂浮着浓香阵阵……
她不由皱眉。
冷庭誉瞥见,忙侧身去问:“不舒服?”
苏衡芜摇摇头:“香气闷人……”芳香多种,似罗夫人这样子屋里密不透风的还燃了香料,就是正常人居这里久了,也会被香气闷晕。
冷庭誉就指使小丫鬟:“去,把窗户推开……”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后面紧跟而来的罗老爷瞪了一眼小丫鬟,当着冷庭誉与苏衡芜的面,倒也没有教训小丫鬟,而是快步走上前,将门窗大开。
屋里空气一流通,苏衡芜才觉呼吸顺畅。她移步坐到罗夫人床前,罗夫人却是牙关紧咬,脸色发青,仔细看底下还透着一层若隐若现呃紫色,罗夫人如今虽是熟睡着,可睡容并不安详,相反瞧上去还有几分……狰狞……
苏衡芜面容不由一僵。
冷庭誉注意到,忙凑上去轻声问:“可是不妥?”
苏衡芜望了望四周,欲言又止。
推窗回来的罗老爷瞧了,不由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