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哪里想到,她忍着昏沉的脑袋,忍着生母罗夫人恨铁不成钢与心疼她的哭泣,到底拿性命威胁着生母去派人请苏衡芜,却不曾想,跟着罗府婆子一道来的却是乌压压的一群大夫,大夫身后却是没有半分冷庭誉的影子。
罗广兰觉得从未如此绝望过,她很想撕心裂肺的哭一场,却是这几日早就烧的喉咙哑的不成调,就是哭都已经没了力气。
再听到燕王府管事的传话说是燕王妃虽有医术在身,却不靠医术吃饭,但王妃心善,燕王却怕累着王妃,定下不死不救的规矩。
罗广兰听后,整个人只觉得眼前顿时天旋地转,不死不救。他是想说,就是她死了,他才会主动来见她吧。
罗夫人当时见状不好,顾不得外人在场,疾步过来要抱住她。
罗广兰却觉得喉咙处一阵腥甜,却是吐出一口血来,罗夫人已然震惊的不可言语。罗广兰当时却是想着:怕是她离死不远了吧。
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身上却是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她却还冻的瑟瑟发抖。
她的丫鬟画心见罗广兰醒了,一脸惊喜,忙喊了人去通知罗夫人,并连声唤着罗广兰。
很快,罗夫人面容带泪的过来,一把抱住罗广兰,低低的哭出声来。
罗广兰心里难受,又听的罗夫人哭泣,更是勾起了心里伤心事,当下反手搂住罗夫人亦是低泣起来。
后来,她知道,在她晕倒后,燕王府派来的大夫一番诊治说她只是气急攻心,加上先头受了风寒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所致晕倒,别的却并无大碍,为她施了针灸后又灌下熬得药,如今已经是烧退了。只是她烧久了,如今猛然退热,身子底子本就不好,这下就虚的厉害,才让加一层棉被。
罗夫人抱住罗广兰,又是严厉又是哄她,让她忘了冷庭誉,好生的保重自己的身子。她却浑然听不进去,只觉得整个人生不如死,甚至在罗夫人一再逼她点头忘了冷庭誉,好好过往后的日子时,罗广兰竟然说:“救我做什么,不如让我死了罢了……当初就不该费那么劲救我,让我死了,也一了百了……”
这话却是实实在在的伤了罗夫人的心。
罗老爷恰好回来看罗广兰,进门就听到罗广兰这样的浑话,当下气不打一处出,几乎是飞奔上前给了罗广兰两耳光,直扇的罗广兰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罗夫人大惊,哭着上前将罗广兰护在怀里,口里更是不忘埋怨罗老爷:“她才刚退了烧,广兰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可如何下得了手。你既想打死她,倒不如连我一起打死罢了……”
罗老爷气得冲罗夫人怒目而视,摔了丫鬟之前捧来的水碗,碎瓷声伴着罗老爷怒气冲冲的指责声:“贺慕颜,你就好生惯着她,先头我让你把她送到庵庙去,你不愿意,如今倒好,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不说。你要清楚,燕王他不仅仅是你的外甥,更是燕王,能决定罗府上上下下性命的燕王……”
罗夫人抬起红肿的眼睛与罗老爷怒目而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倒是我傻了,还口口声声广兰是你的骨肉,却压根忘了你巴不得盼着我们母女都死绝了才好。这样你才可以将你那不要脸的烂货扶位。先头还黄鼠狼给鸡拜年假好心的劝我将你那烂了心肝的贱货生的小崽子记在我名下,哼……”
罗老爷简直怒发冲冠了,冲着罗夫人高高扬起巴掌,就要打下去,却在近到了罗夫人眼前时,罗老爷又放下手去。
却并不是念着十多年的夫妻情分,而是罗老爷心里有所顾忌,到底罗夫人的胞妹是冷庭誉的生母。
末了,罗老爷恨恨的丢下一句:“自古慈母多败儿!”又瞪了罗广兰几眼,“要死就早点死,别作天作地的,你也不想想,你黄花大闺女做姑娘时燕王看不上你,你如今都跟过先帝爷一场,你却还肖想着燕王,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话说出口,罗老爷看到罗广兰悲痛欲绝的模样,虽说他不喜欢罗广兰,可到底身上也还流着他的血,罗老爷心里有些不自在。却在仔细的看了罗广兰一眼,见她蜡黄着一张脸,下巴尖的都要脱了形,头发也干枯蓬乱,双眼更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罗老爷又觉得自己骂罗广兰那样,也是实话。
门外边一只猫“喵“的一声,冲了过来,眼见的要冲到罗老爷身上。
罗老爷惊了一跳,立马就喊人:“来人,给我将这不长眼的畜生宰了……”
罗广兰的丫鬟画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老爷,那……这猫是小姐养的……”
罗老爷鼻子重重哼了一下,踢了一下凳子,抬脚走了人。
罗老爷走了一会儿了,罗夫人半晌还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还是罗广兰瞧着不好,到底母女连心,且刚刚经了罗老爷骂她的话,罗广兰不是傻子,她心里明白,如今,在整个罗府,一心一意还为她操心的也就是罗夫人了。
罗广兰试探着喊了一声母亲。
罗夫人却是犹如梦中惊醒一般,身子一抖,过了一会儿双目涣散的目光才重新一点一点的聚了回来。
罗夫人想起适才丈夫高高扬起的手掌,悲从心来。当年他犯事,还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去求妹妹,这才后来放了他一马,当时劫后余生的丈夫抱着她给她发誓,这一辈子都只待她好,会好生的待他们的女儿。
却不想,昨日誓言犹在耳,昔日情郎转身却变成了狼。狼会咬人。
罗夫人泪流满面,压抑着哭声,肩膀一抖一抖的哭了起来。
丫鬟画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罗广兰心里难受,要抱罗夫人,却被罗夫人一把推开:”滚,我养你这么大,我千里迢迢把你救回来,我不顾你父亲反对,执意把你留在家里,不让你受那清庵之苦。可是……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拿着我待你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你还算个人吗,你?“
罗广兰目光瑟瑟,一时不能言语。
罗夫人瞧着罗广兰瘦的脱了人形的样子,心里也实在恨她不争气,却又心疼的厉害,加之刚刚受到了罗老爷高高扬起的手的冲击。
罗夫人望着罗广兰摇摇头:“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好生的想想……”
罗广兰抬起头:“想什么?”
她脱口而出问道。
罗夫人一口气堵在心里,却是不想再同罗广兰言语,回头厉色盯了丫鬟画心一眼:“好生照顾你们小姐,若是她有半分差池,我取你一家性命……”
画心登时惊吓的直接跪了下去。
罗夫人叹口气,摆摆手离去了。
画心又想试着去劝罗广兰,罗广兰却是忽好说话起来,和画心说起了话,又道口渴要喝水。
这让画心简直感激涕零。
忙碌了半晌,罗广兰让画心等离去,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
画心等丫鬟却是不敢,生怕罗广兰做傻事。尤其是画心,先头罗老爷骂罗广兰的话说罗广兰肖想燕王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画心都替罗广兰难过,真心怕罗广兰想不开。
罗广兰直截了当道:”你放心吧,我还不能死……“
画心趁机劝了几回,无外乎是先头罗广兰病着时,罗夫人多么伤心之类。
罗广兰嫌画心吵,挥挥手赶了她离去。
如今,罗广兰一人躺在床上,反复思量着自己的命运,只觉得跟黄连一般苦,又想着得来的消息,说是燕王每晚都要要几回水,而且还不让丫鬟侍候燕王妃,每回都是燕王自己……
罗广兰望了一眼外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幕笼罩。
罗广兰不由咬了咬并没有什么血色的唇,想着此时此刻说不定冷庭誉正与苏衡芜……
再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又险些没了性命,不觉愈加悲伤。自己那么爱他,打小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长大后能够嫁给他,却没有想到她却给了能跟她爹年纪一样大的先帝当了嫔妃。她本以为自己都要死在京城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即将死去的时候却是他救了她。那梦里出现过无数的场面,竟然实现了。
这让她心里的那一点念头又死灰复燃。
却是她这厢火苗烧的旺盛,冷庭誉那里的火苗却全然是为了苏衡芜。
罗广兰咬了咬唇,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又想到罗府的一团糟糕,她是知道父亲宠爱妾室及妾室所出的子女,却一直掩耳盗铃的觉得父亲母亲多年夫妻,又经历许多,父亲毕竟是尊重正妻的。却是浑然不曾想,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到父亲都伸出了手?
罗老爷那骂罗广兰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得话仿佛还在耳边响着。
罗广兰借着室内微弱的灯光打量了一眼自己,皮肤蜡黄,双手枯瘦如柴。她又想了想见到的苏衡芜的相貌,饶是她心内嫉妒的不行,也得承认她配得上绝色这一词,也得承认冷庭誉跟苏衡芜站在一起,两人珠联璧合。
罗广兰叹口气,心里泛起层层酸意。
是啊,她拿什么跟苏衡芜比呢。
后半夜时,忽然外头落起了雨,将屋内的暑气消去许多。画心从梦中醒来来给罗广兰盖被子,却发现罗广兰还睁着眼睛。
画心想劝,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开口。
罗广兰却是听了一夜的雨打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