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当时那个时刻,那个大青衣还拿剑指着长公主骂是长公主对不起废太子。这更会让众贵人小姐觉得是受了长公主的牵累。
如今想想,这也是圣上的手笔。
长公主想到这里,再也无心睡眠,又问顾奇兰:“废太子如今怎么样?”
顾奇兰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长公主掩口而泣。
顾中冷附耳道:“是死在御林军的万箭穿心之下……听说身上全是洞……”
长公主再也忍不住,身子发抖的厉害,掩住口不能自已,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
顾奇兰又心疼又着急,伸出手来掩住长公主的口,附耳道:“你别哭了,小心明早起床眼睛又红又肿,被人看出好歹……圣上的意思是对外说废太子行刺不成,圣上念及手足之情,饶废太子不死,废太子自感羞愧而自杀身亡……过了今夜,这外头肯定是在盛传圣上如何仁慈,废太子一脉心怀不轨,企图谋逆……”
长公主被捂住口,说不出话,闻言只是摇头。
顾奇兰附耳道:“你我如何不知,废太子自打太子妃一尸两命死在囚禁所后,早已失了争权夺利的心,如今活着不过是想看一眼太子妃戚家的人罢了……”
长公主只是哭。
顾奇兰道:“说来戚家的人也是有先觉,我听说圣上当初下了旨,让御林军护送戚家人回京,戚家那原本得了哮喘的药罐子戚鸣玉和六岁的戚玄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竟然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就不见了。御林军搜了方圆几十里,连个衣影也没瞧见……”
长公主泪眼朦胧的抬头望着顾奇兰。
顾奇兰道:“由此可见,戚家人是参透了这君心,根本不信圣上昔日的那些施恩的言语。倒是捡了命了……”又叹息,“左家、余家……等昔日废太子府的旧人如今被安了谋逆的罪名,听说连刚入门不足一周的新媳妇也被下了大狱……御史们轮番上阵,轰炸着圣上的耳朵,让圣上为君者,不要妇人之仁,听说还有人要圣上学着古人灭那些乱党十族呢……
长公主压低声音小声问道:“那圣上的意思呢?”
顾奇兰叹息一口气:“圣上默许了……听说左大人和余大人的家眷不日就要充入教坊司,沦为官妓,左大人和余大人已经被用了刑……御史如今又攀咬上了定南候与武昌候府……”
长公主闻言,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奇兰拍拍长公主的背:“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事发当日,定南候婆媳无缘无故闹了那么一出,提前离席避开祸端这本就透着蹊跷,御史又参定南候府家风不正;整个一群吃饱了撑的长舌妇男人!至于武昌候府,则是说武昌候府那日根本就没有来赴宴,更是躲过了,更何况,如果废太子刺杀圣上成功,最得力的就是太子……”
“这样的诛心之言都说得出来……”长公主惊的拍出胸口,“圣上怎么说?”
顾奇兰苦笑:“圣上什么也没说……可这才最耐人寻味……”
长公主想了想,将苏蘅芜的事给顾奇兰说了。
顾奇兰沉思道:“圣上前脚才发落了废太子府的势力,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却是容粲的亲生女儿,容粲又是废太子妃的亲妹,满京谁人不知废太子对太子妃情深,圣上接了这小姑娘入宫,如若是让小姑娘侍寝用,想来定然也不会光明正大!”
长公主心里不知道作何想,只觉得圣上年纪做苏蘅芜的爹都年纪大了,如今苏蘅芜却要委身于圣上,到底是可惜了。
可那又如何?圣上毕竟有黄袍在身,那就是天下第一男人。
顾奇兰回来的第二日,满京城就传开了。
“当今圣上宽宏大量,多年来谨遵圣祖遗命,从不曾伤害废太子性命,甚至用人不论出身,大肆封赏了原废太子府旧人。谁知废太子府的余孽们却居心叵测,竟然企图通过拿住抓住各府的贵人小姐企图要挟官员们与之大行方便之门,除此废太子和老迈昏庸的下人竟然袭击圣上,致使圣上受伤,但圣上念及手足之情依旧没有下命令杀掉废太子,反而对废太子晓之以情,废太子深感羞愧,自刎而亡。
如今京中说书人已将这事编成了书,听说场场叫好。百姓之中更是不少人喊废太子及废太子府的那些旧人为‘中山狼’。
以前人们还同情废太子,但人们厌战,也害怕有谋逆出现致使天下大乱,不能休养生息。废太子府旧人的行径触到了民间百姓的心,民间百姓如今提起废太子府及其旧人,就没一句好话,越来越多的人在指责废太子府的人上上下下都生着反骨,是那人心不足蛇吞象。
苏蘅芜这几日不断让玲珑给予那个送饭的宫人一些金银首饰,那宫人见苏蘅芜每次问话倒也没有犯公主府的忌讳,也乐的回答苏蘅芜。
“废太子府旧人一手主导这场惨案的消息”就是由这宫人传达给苏蘅芜的。
苏蘅芜听后,久久不能平静。那宫人心知失言,记起苏蘅芜与废太子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下寻了个理由惴惴不安的离开了。
苏蘅芜让玲珑试试打听李氏等人的动向。比起长公主府,平国公府只能称得上小巫。
玲珑出去了一圈,一无所获。
玲珑失望而归,但这却是在苏蘅芜的意料之中。
心里寻思着,要不要想个法子见见长公主。
想来想去,只有苦肉计了。
只是苏蘅芜还没有完全计划好的时候,事情就出现了变故。
晚上的时候,那宫人一脸慌张的送来了饭菜,之后不等苏蘅芜与玲珑说话,就匆匆而去。
玲珑早已饿的五脏空空,正准备下筷子祭五脏庙。
苏蘅芜却是快一步拿了银簪子去试了试那饭菜,那银簪子上起初没有反应。
玲珑还道:“七娘子,也忒小心了些。这几天的饭菜每日都试过都没有问题,想来堂堂公主府也不至于在饭菜里给咱们下毒……”
说着话,玲珑又一次举起筷子,正准备下筷叨菜。
苏蘅芜一把夺过玲珑的筷子,摔在地上,指了银簪子给玲珑看。
那银簪子之如同飘过一朵乌云一般,有些泛黑。
玲珑捂住嘴,将惊讶掩在喉咙里。
玲珑道:“咱们逃吧!”
苏蘅芜也想,可怎么逃。圣上亲派了御林军镇守四周,别说是一个活人,就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前两天那宫人还说有位夫人心疾发作,家中配有丸药,提出要回去吃丸药……不想圣上却只是让太医进来瞧了一瞧开了开药……据说当天晚上,那夫人就因心疾发作再也没有睁开眼来……而那夫人的家人因着圣上下的旨意,一声都不敢吭。
苏蘅芜思前想后,如今这境地就是任人宰割,半点不由人。索性反复嗅了饭菜,猜出里头只怕只是普通迷药,她想了想,让玲珑将饭菜暗中倒掉,和玲珑一道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晚上,俩人更是早早地上了床。
只留床尾处的一盏琉璃宫灯。
苏蘅芜躺在床上假寐。
听着屋子里的滴漏声一声声划过,屋子里却始终寂静如初,毫无异像。
由于临睡前苏蘅芜怕人从外头吹了迷香进来,她与玲珑一道特地将每一扇窗户都关的紧紧的,还上了拴,从外头若不使蛮力是绝对推不开的。
其实苏蘅芜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从她被安宁伯夫人与苏蘅君用迷/药算计过后,对迷/药总是很敏感,也十分注意防范。
玲珑此时也在装睡。
若不是之前得了苏蘅芜的吩咐,不要发出声音,玲珑都想问: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是不是那饭菜里并没有入药。俩人倒掉饭菜后,只是空腹灌了茶水,到如今饥肠辘辘,就是想睡熟也难。
饿着肚子倒是更容易保持清醒。
落针可闻的室内,直到夜半时分,外头才响起沙沙声,听着和落雪的声音很是相似。
苏蘅芜瞬间绷紧了身子,手里触摸到发上的一根簪子。
玲珑在临窗的罗汉床上也警惕的摸到藏在枕头下的一把剪刀。
经过了戏台子里的意外,主仆两人虽心内也是一样惶恐紧张,但事先已预料到今夜恐是个不平之夜,心里有些准备,行动上还勉强算稳重。
黑暗里,人的注意力反而更为集中。
苏蘅芜闭上眼睛,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那沙沙的声音愈来愈近,声音也愈来愈大。
忽然,自雪夜里传来一声轻咳,却好似被人硬生生的强忍住,只咳了一半。
屋内的门栓轻微的响动。
很快,屋里洒进一点亮光。
苏蘅芜从微眯的眼缝里偷望过去,见外头来了三个黑衣人,一水的黑色衣服,看身形是女人,没有提灯笼。
但雪下了这么久,即使长公主府日日派了人来清扫雪,也依旧是吹灯天更亮。
那三人又轻轻的掩了门,向苏蘅芜与玲珑分别走去。
苏蘅芜闭着眼睛,感觉到有人离自己愈走愈近,那人的呼吸都可以听到,那人如鬼魅般在苏蘅芜的床前站了一会儿,却忽然轻声说了一句:“果真是个美人,难怪要这么大费周章!”是个女声,听声音年纪不小了。
就有人压低声音接了话:“赶紧办正事!”也是个中年女声。
苏蘅芜觉得身上一冷,料到被子被人揭开了,一时之间不知是不是该出手,又对自己的出手十分没有信心。
无论玲珑和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只是如果总归是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反而有生机,就比如那胎记男子。
苏蘅芜一时也猜不透这三名黑衣女子是谁?
只是,却要寻找最恰当的时机。
苏蘅芜正犹豫间,玲珑那里以拿起剪刀要刺接近她的那个黑衣女子。
剪刀落地声,声音可闻。
随之,响起一道女声:“手无一分力,也敢偷袭我卢嬷嬷!”声音透着讥诮与冷漠。
苏蘅芜害怕玲珑有个好歹,猛地睁开眼。
正准备伸手将她抱起的那名黑衣女子,眼神一闪,向后退了三步。
其中一名黑衣女子道:“还不快封穴?”又冲苏蘅芜行了一礼,“贵人得罪了!”
苏蘅芜只来得及说一声:“别伤害玲珑!”随着那名黑衣女子在她身上几个穴位处,点了几下,身子就动弹不得。
那名黑衣女子又冲苏蘅芜行了个礼:“贵人还请见谅!”说罢,弯下腰,将苏蘅芜背在背上。
苏蘅芜此时只有眼珠能动,眼睁睁的看到玲珑也被同样点过穴位,被另一个背在背上。
门被大开,风雪立马灌入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