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发烧这件事柳不言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他去叫了山中郎中给抓了药,熬好了,硬生生掰开她的嘴巴灌了两天,云意才悠悠转醒。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感叹自己还活着,而是扭头就吐,嘴里腥苦不堪的味道太过浓重,而云意又是极讨厌喝药的,这一吐便吐了个昏天暗地,肚子空空。
胃里舒服些了,新的问题又来了,山洞里到处都充斥着呕吐物的味道,她总不能继续住下去吧。
于是柳不言认命,又把她抱回了曾经居住的屋子,只不过外面全是守卫,她身上绑着锁链,还恰好大病初愈,就是想逃也没有力气逃。
“我说柳不言你有没有一点人性,你这样绑着我万一我再生了病可怎么办?”
此时云意身体僵硬的坐在用膳房中,被柳不言一口一口的喂着饭,她不是连饭都不会吃的一岁小孩,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柳不言举止优雅的将碗筷放在饭桌上,神色认真而嫌弃的看她:“生病了你不会喊?外面人多着呢,我保证这次你一定会及时得到治疗。”
“柳不言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啊,放开我!我都要被捆废了,手脚都没有直觉了!”云意忽然剧烈挣扎了两下,一个重心不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柳不言便宠溺的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劝慰道,“乖,别闹了,若你表现的好,我会考虑将你放开的。”
虽然很恶心被他抱在怀中的感觉,但听到他说的话云意只能暗暗忍了,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别再作死。
现在不着急逃跑,等听风教和照雪庄打起来时她再逃跑也不迟,到时候整座山都乱哄哄的,她就不信她跑不了。
“心里又在打什么小算盘了,嗯?”柳不言把碗端在掌心中,一口米饭一口菜的喂她,“放心,我和沈立白的恩怨未了结之前,你是逃不掉的。”
“就是这样我才没有办法放心吧。”云意在心里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拒绝道,“饱了,不吃了。”
“这就不吃了?”柳不言看了眼手中的碗,里面的米饭才缺了一小块儿而已,“只几口就饱了吗,你别委屈了自己啊楚姑娘。”
“别人抱着我我浑身难受,吃不下。”云意这次是真的把白眼翻出来了,“再者说我还被绑着,就像是个没有四肢的人棍,还不如直接饿死得了。”
“对我用苦肉计没用的,楚姑娘。”柳不言眉毛一挑,他是何等人,瞬间便明了她的意图,摇头笑道,“你以为当我想杀人时,手段会比沈立白温柔?不过是比起他,我喜欢怜香惜玉罢了。”
云意心中一个咯噔,瞧他这意思是……
对自己已经起了杀心?
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才按耐住了心中杀机?
不会吧!他虽然也暴露了真实性格,但怎么看也比不上沈立白可怕啊。
“想来楚姑娘还不明白我的手段?人人都知道照雪庄的沈立白和听风教的柳不言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却不知沈立白喜欢干净利索的将人杀死,而柳不言呢,更喜欢一点一点蚕食对方的理智,将其折磨致死!”
“所以比起沈立白的直截了当,我要更加可怕一些。”
云意立即打了个哆嗦,原来手起刀落人头滚地还算是温柔的?她不明白柳不言自爆杀人手段的原由,不过还是成功被震慑到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长的这么好看,平日里做事又温柔至极,却是个喜欢折磨人致死的变态!
比起他,沈立白确实要好很多。
“楚姑娘莫不是怕了?”柳不言把唇瓣凑近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少女细嫩的皮肤上,激起一层不适应的鸡皮疙瘩,男子呵呵一笑,按住云意不断闪躲的头,轻轻在她秀发上一嗅,“好香。”
这一刻云意好想去死一死,甚至还希望自己已经一百年没洗头了,能直接熏晕柳不言。
“楚姑娘怎么这副表情,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我对你如此亲密的吗?”不等云意回答,他就了然的点头,“哦,我明白了,是因为你终于从梦里面醒来了,知道我不是那什么无垢了,是么?”
“关你什么事!”云意挣扎,下一刻却被柳不言狠狠抓住了脑后的秀发,他动作轻缓的将云意头上的发簪取下,满头华发瞬间倾泻到背后,柳不言便更加兴奋了,眸中隐约升起淡淡的噬血之意,他把那及腰一寸一寸的缠绕在手掌上,直到脑后的位置才堪堪停下。
云意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嘴唇颤抖双眼大睁,柳不言说的果然没有错,他是个喜欢步步蚕食她人理智的人,就如同现在的自己,已经害怕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说,我要是这么轻轻燃起一团火焰,楚姑娘是不是就连同这满头秀发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云意便停止了颤抖,苍白着脸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你想活生生把我折磨死的话,那我不介意现在就咬舌自尽。”
柳不言显然不信,挑眉道:“如此一来,楚姑娘不寻自己的无垢了?”
“这一世寻不到还有下一世,就算我永生永世和无垢错开了,也总好过被你圈禁在此,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柳不言私以为云意不是个能对自己下死心的人,却忘了她也曾经露出过带着死气的、沉甸甸的目光,这样的人,不会太过在意自己的性命。
云意怕死,但在无尽的恐慌中活下去无疑比死亡还要可怕,更何况无垢也曾经说过她是个性格莽撞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她已经变了,性格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了的。
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而且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死亡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果然,受不了这种窝囊气的云意立马蓄满了力气张嘴咬向舌头,只是她快柳不言却更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无法将牙齿合拢在一起。
“我却没想到,你还真敢对自己下狠手,好好好,这一次算你赢了。”柳不言手掌力度大的几乎要捏碎云意的下巴,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精致的钥匙解开锁链,然后一把推开云意大步离去。
云意当即和满身的锁链一起摔倒在地,硌的浑身都疼。
她活动了活动酸疼无力的手腕,试着一点点的爬起来,被捆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云意总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挣扎着坐在圆凳上,云意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她见四周已经没了人影,便快速端起精致好看的瓷碗,夹起一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满嘴的肉香使她忽然没出息的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
吃饱喝足后,云意揉了揉圆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殊不知柳不言就站在窗外,满脸微笑的看完了全程。
他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眼中盛满了宠溺的光芒,随后在云意推门而出之前迅速撤退。
这个傻丫头不管把自己伪装的多么阴冷可怕,还是和聆雨一模一样的傻啊。
在听风教的日子越长,云意便越想念外面的世界,甚至想念差点杀死她的沈立白。
听风山到处都是树,满眼绿色看的她都要审美疲劳了。
而柳不言这个登徒浪子呢,则是无时不刻都在调戏她,顺带着动手动脚,偏生表情温柔的好像云意并没有吃亏一样。
云意憋了一肚子火,就是没地方发泄,只能重拾起楚百川教给她的各种术法,权当是消磨时间。
只可惜这些术法离了一具尸体后便什么也不是了,也就是说,这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毕竟云意没地儿去找具还带着魂魄可以被自己操控的尸体……
又是一天清晨,她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的从床上爬起来,昨晚她又梦到上古神界了,还是那片梧桐树林,还是那个黑袍男子,就连神情都没有一丝改变。
这是不是预示了什么东西?还是说卿若神女就要在她体内悄悄苏醒了?
“不会的,云意你才正儿八经的活了多久啊,老天不会让你轻易被别人替代的,快别想这些没有边际的东西了。”
按部就班的起床用膳被迫看柳不言耍帅练武,日子过的越来越平淡,好似照雪庄并没有向听风教下了战帖一般。
是的,就在昨日沈立白正式向听风教下了战帖,请所有江湖中人都看清楚了,他照雪庄要和听风教打上一架,到时候不管谁是输的一方都要愿赌服输,乖乖的离开自家老巢,由胜利的一方接管他的一切。
云意觉得这个规则不好,若输的是沈立白怎么办,可她又不能立马跑去照雪庄劝阻他,只能听着柳不言讲故事一样把近日来江湖上流传的一些消息告诉她。
“你知不知道在这江湖之中有一个消息特别灵通的情报组织,叫做香网的?”
阳光温柔的午后,云意和柳不言一同坐在树下品茶,柳不言歪头看她,笑眯眯的,看上去极开心,眸中有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淌而过:“有人说香网已经透露了些许风声,柳不言和沈立白是为了个女子才开战的。”
“他们都说这女子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长相极美,还说这个女子是柳不言横刀夺爱了沈立白的,他成功俘虏了美人儿的一颗真心,沈立白便因此由爱生恨,要灭了听风教和那美人儿。”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云意抿嘴,“我怎么听着,我这么像是个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红颜薄命……任何跟“红颜”二字沾上边儿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词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