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说的没错,云意确实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她敲定了这个计划后,连忙回到无垢阁去准备东西。
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愣了神,无垢阁的牌匾已经被摘了,如今挂在府邸上的则是飞龙舞凤的“新凤宫”三个大字。
那金光闪闪的烫金字体刺的云意眼疼,她沉默的收起脸上激动的表情,慢悠悠的走向停云轩。
经过大大小小的走廊与庭院,云意越走越难过,竟不知觉的走到了“后院”面前。
那“睹物思情”的牌匾还挂在上面,却无端让人觉得少了什么,少的……大概是题字的人吧。
云意穿过拱门,来到和无垢一起躺过的草地上,她蹲下身一寸一寸抚摸手下的绿草,只觉得心中更加难过。
她又走到少恭经常下棋的石桌旁,小心翼翼的将桌上茶杯用袖子擦了又擦,眼前还能浮现出少恭和无垢喝茶下棋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是如此快意的活着,不用惧怕任何事情,也不用担忧自己会旧病复发……等等,旧病复发?
云意抚摸茶杯的手一顿,那精致的瓷器便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她顾不得去查看脚下,脑袋里嗡嗡作响。
无垢经常失忆的原因好像并不是因为在封魔之战中受了伤?她那次去看少恭,他分明已经从封魔战场中退下来了,背后狰狞的伤疤也能说明一切。
少恭根本就没有忘记任何事情!
那无垢的“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一段莫名其妙的影像突然传送到云意脑海里。
黄袍少年头发凌乱,半边脸血肉模糊,他在阴暗的天牢中等了又等,却不见自己想念的那人前来,他近乎绝望的坐在潮湿的地面上,耳朵里传来少女稚嫩天真的声音。
“少恭哥哥,认命吧,陪你到最后的人是我,而她呢,是不会来了。”
“我再等她最后一天,若他还是不来,我就、我就……”
“奉少恭!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她是魔族,你难道还看不透吗?她接近你的唯一目的就是刺杀凤凰宫少主,如今你被他人污蔑与魔族有来往,被打入了天牢,这样离死不远的你,还有什么值得她去继续利用呢?”
愤怒吧,失望吧,去怨恨那个叫云意的女子吧!只有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的抽去七情六欲,成为金乌大人魂魄的容器!
“姜月妹妹,你说会是真的吗,云意是魔族,她狠心算计了我……”少恭只觉得心如刀绞,是啊,他怎么就是看不清呢,蠢狐狸是魔族,她害死了姜月妹妹,现在还将自己算计进了天牢,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来天牢看望自己呢?
少恭所想被黑团子尽数听去,它心中奸计得逞的大笑起来,却不料就在这时,一个绿衣女子忽然出现在天牢中。
云意双手狼狈的滴着鲜血,听到姜月这个名字后,不由得想到地宫里那个浑身魔气的“姜月”,冷冷冲少恭笑道:“奉少恭,你竟然信它这个魔物的话?我若真是魔族,早在第一天你就会发现了!”
她拼了命跑回聆云轩,取了无垢一架仙琴来弹,弹的自己手指流了血才进入关押少恭的天牢中,却正好听到这句话,一时间心中的怨恨竟疯狂的生长起来。
她怎么会算计少恭呢,明明是她被“姜月”给算计了!
“因为你信姜月的话,所以就不信我的?”
她这时候的表情很恐怖,带着强行压抑住的扭曲和怨恨,使少恭更加坚信了黑团子的蛊惑。
如果不是魔族,那样天真可爱的蠢狐狸怎会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分明之前是伪装罢了。
少恭竟不由自主的说道:“就算你不是魔族,也不过是个卑鄙无耻在利用我的妖女罢了。”
心中却一阵骇然,这分明不是他要张嘴说的话,看样子,他竟然被脑海里的姜月妹妹给控制了?!
姜月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意却不知道,她无法抑制的怪笑出声,神色说不出是绝望还是得意,黑团子一愣,莫非这人受到的打击太大,活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却不料女子下一秒便掷地有声的大声说道:“我卑鄙?我无耻?对,我就是一个妖女,一个妄图让你喜欢上我的卑鄙妖女!听到我这么说,你可满意了?”
少恭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嘴巴却不听使唤的张开,冷漠绝情的说道:“自然满意,满意你终于不再欺骗我了。”
云意便讽刺的勾了勾嘴角,看似绝望的离开了。
说来也奇怪,这天牢的牢笼竟然困不住她的身形,她就这样明晃晃的穿墙而过,消失在少恭面前。
实则是躲在地牢外面,心里打起了自己的盘算,今天的少恭很不对劲,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浓重的感伤,说话的语气却一点波澜也没有。
云意不相信少恭有这种装模作样的本事,他一向不愿意伪装,有什么就说什么,方才那样子更像是被人给控制后的行为。
难道是姜月?
这个魔物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是它潜伏在无垢脑海里十万年,然后将他神魂折磨的越来越脆弱,经常忘却记忆,好培养成第九阳可以轻易夺舍的傀儡?
想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云意神色凝重,手中现出赤火扇,她刚要冲进去却发现自己拿这扇子压根没用啊!
姜月寄宿在无垢体内,她一把火扇过去,受伤的绝对是少恭,看他如今的模样,分明是伤的极重了,若自己再火上添油一番,不晓得他还能不能撑到出天牢的那一天。
还是算了吧,静观其变得了,她就不信这姜月果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能用个魂体把少恭迷惑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她却没想到,“姜月”确实是有这种本事的。
“少恭啊少恭,你看看,她就这么走了,无视你身上的伤,无视你被毁的脸……哈哈哈这样狠心的女人,怎么会在乎你呢?”
黑团子低声蛊惑道:“她啊,在玩弄你呢。”
少恭头痛欲裂,狠狠把头撞向墙面,因为他所在的这间天牢放了隔音结界,所以云意不知道他那里发生了什么,甚至还惊讶的心想,怎么里面这么安静?
少年头破血流的样子狼狈极了,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不停喘息。
“你这又是何苦呢?干嘛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伤害自己?”
黑团子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在尖叫,别再毁你那张俊俏的脸了,我的金乌大人不能是个丑八怪啊!
少恭神色迷离,好似下一刻就能昏迷过去:“你说她当真那么绝情?”
“少恭,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她会爱你?”黑团子讽刺道,“你们才见了几面?两个手掌伸出来都数的清的事情,你觉得她会爱你吗?”
“哪怕是有点爱慕也好啊。”
在仙界这么久,蠢狐狸是和他唯一一个有共同话题的女孩子,别的女仙都怕他,暗地里叫他“混世魔王”,只有蠢狐狸面对他时,表情正常,甚至还能大大咧咧的跟他开玩笑。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魔族大军退了,他凤凰一族的族人也死了个干净,他的父亲他的哥哥他的妹妹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被关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苟且偷生。
姜生恨他害死了姜月妹妹,钩玉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种时候,蠢狐狸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哪怕她利用了自己。
可是她来了,为什么连关心都不关心他一下?
为什么?
“我劝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不爱你,甚至觉得你的深情多余,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无垢,她和那个叫无垢的上仙吵了架才想起你的存在,你还不明白吗?”
少恭颓废的垂下头,额头上有鲜血嘀嗒嘀嗒的往下落。
怎么不明白呢,在蠢狐狸面无表情跟他说“你是真觉得心中爱慕我才要追求我,还是只是觉得有些寂寞,缺个陪你打闹玩耍的朋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若一个人真心爱慕另外一个人,她不会把事情盘算的这么清楚,她应当是欣喜若狂,然后快速的点头答应。
可少恭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他去求了一对有情人才能佩戴的明黄色玉佩,他去姜生家门口死皮赖脸的种了蠢狐狸想看的桃树,他什么都做了,为什么就是比不过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无垢”?
几天时间他痛失亲族又被诬赖,现如今还被所爱之人“抛弃”,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黑团子看时机已经成熟,便声音带着蛊惑之意,轻轻的说道:“奉少恭,只要抽掉七情六欲,你就能忘却前尘重新开始。”
“少恭哥哥,这样的机会,你不想要吗?”
少恭双眼呆滞,动作僵硬的站起身,愣愣点头道:想。”
“那就照我说的做吧,把自己的七情六欲全部抽取出来,然后忘掉所有痛苦。”
云意站在天牢外,突然觉得心里不安急了,她本想偷偷钻进去看一眼,却听到外面一阵厮杀之声,嘈杂的惨叫和男人的怒骂声交织在一起,竟传的极远极远。
“怎么回事?”她眉头一皱,警惕的拿出赤火扇,大有谁敢动少恭一根眉毛她就要了谁命的意思。
不料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人,竟然是浴血奋战浑身是血的师父!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师父操控着一只机关巨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把四周看管天牢的天兵杀的个片甲不留。
这样血腥杀戮的师父,云意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