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忽然下起滂沱大雨,瓢泼的雨水将柳枝压弯,暴戾的惊雷撕开夜空,轰隆隆的雷声中,云意心慌慌的从自己的营帐中钻出来,披着蓑笠去了沈立白的营帐之中。
地上都是泥泞的泥水,根本无法安然入睡,此刻沈立白在绑一个简易吊床,绑好后正巧看到云意进来,便说道:“就知道你睡不着的话会来这里,我给你弄了一个吊床,你躺上去看看舒不舒服。”
“不是说了你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吗?”云意把蓑衣解下来扔在一旁,心疼的捧起他的手看,“伤口开裂了可怎么办?”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沈立白为了表明自己的手没事儿,直接将云意横抱在怀中放在吊床里,“你看,我的手不是好的很,试试这吊床睡的可还舒服?”
云意从吊床上坐起来,关切的问他:“是挺舒服的,不过我睡这儿你睡哪儿?”
“傻丫头,我不会再绑一个吊床来睡啊?”沈立白摇摇头,快速又绑了一个吊床,并排在云意旁边固定好,躺上去歪头看少女的侧颜,“阿意,夜已经深了,快点睡吧。”
“雷声太大,我睡不着。”云意拄起身子手托在腮上,在晃晃悠悠的吊床上说道,“沈立白,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
他便噗嗤一声笑出声音:“还真是个小孩子,好吧,说说看,你想听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嗯……听什么都好啊,比如上古神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啊,假仙界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啊,这些都可以。”
“那我还真想起来一个故事要说给你听。”沈立白把视线放在头顶上方,将昔日从大哥那里听来的故事讲于云意,故事刚说完一半,那头便传来了细细的酣睡声,他无奈的把被子给云意盖好,想了想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云意哼唧一声,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
沈立白便满足的笑了笑,规矩的躺在吊床上,心里思忖着自己一定要忍住那些不好的想法,阿意还小,且自己又是个即将要失去记忆轮回的人,若这时候要了阿意,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夜很漫长,至少对于沈立白来说是很漫长的,他闭了眼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和阿意接吻时的场景,以至于一大早停了雨便走出去散心了。
云意醒过来时还没意识到自己躺在沈立白的营帐中,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闭着眼不想起床。
说起来昨晚她终于睡了个好觉,梦里没有上古神界也没有五方山,一夜无梦什么的果然很幸福。
心满意足的坐起身,云意在吊床吱呀吱呀的声音中清醒过来,随后跳下去,本以为会完美落地,却没成想一脚踩在泥泞的地面上,瞬间皱了眉头,
好脏好脏好脏……
她抬起脚丫,看了看脚底板上的黄褐色泥水,趁沈立白看不到这狼狈的一幕,快速溜出营帐去了。
去河边洗了个脚,顺便用手将乱七八糟的头发梳理了几下,云意神清气爽的站起身,笑容大大的转了个圈。
事隔多年她终于又一次和无垢同屋而眠了,好开心啊!
傻兮兮的捧着脸傻笑,云意全然没有注意有个少女脚步飞快的朝自己跑来,等她注意到身后有人时,那姑娘已经脚下一滑尖叫一声扑向云意,两个人便“噗通噗通”的掉下了水流湍急的河中。
掉下水的一瞬间,鼻子里呛进了大量的水,憋的两颊通红,云意挣扎着浮出水面,把嘴里的一口水吐出去,紧接着又被水流卷进去了。
她捂住鼻子拼命的冒出头,冲岸上撕心裂肺的大吼道:“救命啊!”下一秒再次被卷入水里,这河水说实话并不深,只是连夜暴雨导致河水暴涨,来势汹汹的水流冲击的少女站不稳脚,只能不停的挣扎。
而跟她一起掉入水里的倒霉蛋呢,则是不小心脚滑了的碧琅,她身为一只陆生的小白兔水性自然不好,在掉入水里的一瞬间就慌了神,扑腾着自己的小短腿,试图爬上岸去。
然而并没有卵用,她只有拼命的挥动双臂靠近云意,想着自己淹死就淹死了,反正就是个化身,可云意要是淹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基于此,她努力把快要昏厥过去的云意推上岸,刚松了一口气随后就被大水卷走了。
小白兔闭上双眼,可惜了,她离云意这么近,至关紧要的通灵玉珠却还是没有送出去。
湍急的水流声涌进她的耳朵里,碧琅被卷进水底冲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云意趴在岸上狼狈的吐了好几口水,虚弱的伸出一只手来,只可惜是徒劳无功,她只能看着那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女一眨眼便失去了踪影。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将这个害怕死亡的少女包裹其中,她趴在地上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苍白着唇角又吐出一口河水。
原来人族的生命竟然可以脆弱到这种地步,他们不会术法无法飞行,就连天灾人祸都无法抵挡……老天对这种和仙神无比相似的种族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为什么会这样……”脸色煞白的云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肚子里喝进去的河水。
直到沈立白找到了她,将她带回营帐之中。
他沉默不语的给云意擦了头,又给她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裙,云意动作僵硬神情恍惚的换好衣服,无力的跌在男子怀里,吸取着他身上的暖意:“沈立白,我害死了一个姑娘……”
云意的鼻音很重,想必是感冒了,沈立白用毛巾在她头上擦来擦去,安慰道:“你不是说是她将你扑进水中去的吗,她的死和你并没有一丝关系,相反你的感冒还要怪她太莽撞了。”
在他眼中不过就一条人命罢了,还不如阿意掉一根头发来的重视,况且沈立白也不相信碧琅是个那么容易就会死去的娇弱姑娘。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若不是她牺牲了自己将我拖上岸,这会儿我早就去……阿嚏阿嚏阿嚏!”
云意一下子打了好几个喷嚏,沈立白便心疼的叹口气,把她抱到临时架好的木床之上:“阿意,我去给你抓药,你好好躺着不要胡思乱想。”
“嗯,知道了阿嚏!”云意喷嚏打多了便也顾不得去想什么自己害死了一条人命的事情,打喷嚏这种事情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在止不住的时候。
于是当沈立白抓药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各种难受的直哼哼的云意,她鼻子堵住了,呼吸困难的张大嘴喘气,有时候嘴刚张开喷嚏就来了,沈立白听着她不消停的喷嚏声开始着手熬药,药熬好后讨厌喝药的云意还是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捏着鼻子全部把药喝完了。
然后就是恶心的想吐,要知道中药这东西真的很可怕,舌尖除了厚重的苦还有腥,掺杂着一丝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味道,几种让人不愉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即使有沈立白即使塞进嘴里的蜜饯拯救也无济于事。
“难受……”云意一张嘴,立马有药味儿从嘴里飘出,沈立白哈哈一笑,又往她嘴里投喂了几颗蜜饯,“傻丫头,良药苦口利于病,若连这点苦都忍不了,还怎么把病治好。”
云意只能受了,闷闷不乐的啃蜜饯,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便将盘子中的蜜饯吃了个干净,她可怜巴巴的看向沈立白,后者只能无奈的去无处不在的茶棚中又买了好几包不同口味的蜜饯回来。
小丫头便拆开油纸欢乐的吃个不停,沈立白兴许是看她吃的开心,有些好奇这蜜饯的味道,便捻了一颗放在嘴里,面容俊美的男子上一秒还在微笑下一秒就变了神色,痛苦捂嘴咳道:“怎么这么甜?”
云意和沈立白相处的不久,她只知道无垢不挑食,却不知道沈立白是挑食的,便下意识问道:“你不喜欢吃甜食?”
“确实不怎么喜欢。”沈立白嫌弃的坐远一些,一副不想看到这几包蜜饯的表情。
“噗嗤,我终于知道你的弱点了,你竟然不爱吃甜的哈哈哈。”云意有时确实没心没肺,有了零嘴便把失踪的碧琅忘的一干二净了。
“男子不爱吃甜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沈立白更加嫌弃了,“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也就你这样的小姑娘才喜欢吃,还有那个什么如意糕,那天看你吃的开心,我便拿了一个尝尝……这么甜的东西你是怎么吃下去的?”
“如意糕不算很甜吧。”云意又丢了一颗蜜饯到嘴里,“而且这个蜜饯也没有很甜腻啊,我吃着挺好吃的,不信你再尝一颗。”
云意拿起一颗蜜饯递给沈立白,他却越过蜜饯直直走向云意,云意深感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被吻住了唇瓣。
丝丝甜味传进沈立白口中,带着难以言明的缠绵悱恻,他竟真的觉得这种味道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结束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后,云意大喘着气说道:“你干嘛!怎么说亲就亲上了,别被我过了病气。”
沈立白便笑:“明明是你要我尝尝蜜饯味道的,我刚刚尝到了,味道很不错,我很喜欢。”
“你这人好生无耻。”云意红了脸,把一颗蜜饯丢在他身上,将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沈立白知道她不是生气而是害羞了,不由得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