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哪里有那么虚弱,动不动就昏迷吐血的。”
无垢微笑道:“快出去快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云意便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临了建议道:“我觉得你平日里穿的那身黄袍就很不错。”
“知道了。”
待云意离开后,无垢立马变了脸色,罩上隔音结界后,歪头又呕出一口鲜血。
这下可好,云意喜欢他穿的那身黄袍上沾满了血迹……
有点忘记除尘术该怎么用的无垢挺委屈的,他从那堆衣服里随便挑了身款式接近小黄袍的外衣穿在身上,然后一股脑的将床单被褥衣服什么的都收进了锦囊中。
无垢走出房间的一瞬间,老君倒抽了一口凉气,云意则是下意识惊叫道:“少恭?”
不得不说,无垢真会挑,挑了少恭在凤凰宫做少主时穿的那身少主袍。
少主袍胸前绣的金线凤鸟在无垢的呼吸下一起一伏,仿佛下一秒就能钻出来飞向天空。
“少恭?”无垢皱眉,少恭是谁,好像自己刚刚才说了这个名字?
可这个人是谁呢,自己怎么好像一点也记不得了。
“哦没什么。”云意自知失态的摇头,强颜欢笑道,“你怎么突然想起穿这身衣服啦?”
“之前的那身黄袍找不到了。”无垢面不改色的牵起她的手,“怎么,我这身衣服不好看?”
云意没回话,倒是老君张嘴道:“好看,好看的很。”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眶逐渐红了,喃喃道:“毛头小子终于是长大了啊……”
无垢很想说我问的人不是你,但碍于对方是他救命恩人,也不好说出来。
倒是云意听到老君的回答,“噗嗤噗嗤”的笑了:“老君,无垢问的人是我啦。”
“是啊,问的人是你。”老君欣慰的笑道,“少……无垢长大了,都学会为悦己者容了。”
云意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老君,无垢不过是换了件衣服而已,哪里有你说的这般、这般重视。”
他露在外面的耳朵有些红,脸不自在的撇向一边。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是没有。”老君笑呵呵的摸胡子。
三人之间的气氛很融洽,那场景看起来竟像是位长辈在赐福一对新人般。
却不料一位小道童冒冒失失的跑出来,他脸上带着几抹灰,慌张狼狈道:“老君,您要是再不回炼丹房,炼丹炉就要炸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用六丁神火炼了一炉丹药,如今正是药成的关键时刻。
老君脸色一僵,急匆匆的往外跑:“你二人自行离去吧,老头子我去炼丹了。”
“这老君,说风就是雨的。”云意笑着握紧无垢的手,“算啦,离开了一夜也是时候该回无垢阁了。”
顺便,惩治那个差点害死无垢的仙侍白涟。
她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很是危险,只不过无垢没有发现就是了。
或许就算是看到了,无垢也不会相信这样可怕的表情会出现在云意天真烂漫的脸上。
当天二人安然无恙的回到无垢阁中时,愁云惨淡的众人才将快要跳出胸膛的小心肝按了下去。
一位不知名的仙侍抱住无垢就哭:“仙座您总算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他那鬼哭狼嚎的模样看的云意下意识一哆嗦,幸亏这是个男的,若是个女的……
她不敢想。
无垢一脸嫌弃的把他扒开,拉着云意往前走:“阁中一切安好?”
“安好安好。”那仙侍狂抹眼泪,一路小跑着汇报情况:“仙座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白池仙侍长将无垢阁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大家都没有偷懒,就是、就是……”
云意看不过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笑道:“就是什么?你但说无妨,仙座难道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白衣仙侍看自家仙座没有不悦的神情,抹掉眼泪抽噎道:“白池仙侍长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把白涟仙侍长给关起来了。”
别看白涟在云意这里呼来喝去随叫随到的,其实人家也是个仙侍长,掌管无垢阁中所有的女仙侍,是个小官。
“我当是什么大事。”云意便笑了,明明是那样的阳光明媚,眼眸深处却快速划过一丝戾气,“白涟她以下犯上并且妄图谋害仙座,是我叫白池将她关起来的。”
眼见着离聆云轩越来越近,无垢即将步入眼前的走廊,却猛地停住脚步回头问道:“有这事?”
有这事?
质问的语气?
云意抬头看了看红的刺眼的太阳,只觉得心中微微刺痛,她眯眼笑道:“无垢不信我?”
心里却莫名焦躁。
“自然是信的。”黄衣仙人握紧了她的手,步入走廊之中,他嘴唇不动,却有声音传入云意耳中,“看你表情不对,莫不是吃醋了?”
听闻这话,云意心神恍惚的定住身子,忽然发现自己今日真的非常奇怪。
若不是无垢一句打趣的话,她都不清楚自己竟然变的这么陌生了。
自昨晚听了西王母的一席话,她心里便莫名压了一块叫人喘不上气的大石头,这块石头压的她想要杀人,压的她想要毁灭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白涟好死不死的站在了石头上,为她的心堵增加了些许重量。于是她第一个想要毁灭的不是大石,而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涟。
云意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怎么这么不理智了啊,到底是什么让她狂躁如斯,竟然还想着要断筋剜骨了白涟!
可是她一想到白涟这个女人对无垢做了那样的事情,就忍不住……算了,这件事情自己不做表态,任无垢去决定好了。
眼不见心不烦。
云意思绪万千,在原地停留的时间有点长,无垢便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她摇头,表情有些蔫,活像一朵缺水凋零的花。
“被我说中了心思,然后自我厌弃了?”
无垢调笑一句,见云意神色没有好转,冲跟在身后的白衣仙侍挥了手:“你先下去吧。”
那仙侍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可能接下来将要发生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忙行了一礼,辣眼睛的快步离开。
如此一来,四周便没了其他人,只有无垢和云意了。
“你到底怎么了,阿意?”
黄衣仙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对面是有些失神的绿衣少女,恰好一阵风过,拂过他鬓角落下的碎发,和她垂在胸前的秀发两缕,男子的发和女子的发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交织在了一起。
云意愣了愣,然后手忙脚乱的抱住头,心中何止一个尴尬。
怎么回事,她怎么被无垢看到了这么狼狈的一面。
头发乱飞什么的,简直不能更毁形象了!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一双眸子温柔的弯起,无垢像是呵护件易碎品般轻轻抱住云意,笑道:“小傻瓜,把手放下来,不管怎样,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看的,至于白涟那件事,若你不讨厌她,我才要奇怪呢。”
云意不可控制的红了脸,幸福的把头钻进这人温暖的怀抱里,撒娇道:“都怪你都怪你,以前我才没有这样坏。”
“是是是,都怪我,让咱们的小云意不仅变坏,还提前成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云意的声音瞬间提高八个度,捂住自己的脸就跑,这种丢脸的事情无垢怎么知道了,她真是没法儿活了!
见云意不见踪影了,无垢才失态的将手臂扶在一旁的圆柱上,明明脸上还带着笑意,嘴角却有一抹红色蜿蜒而下。
随后心尖一疼,瘫坐在走廊中的美人靠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这是要,死了吧……
无垢只觉得意识离自己越来越远,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他把手放在锦囊上,取出一对并在一起的玉佩,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从很久之前他就发现阿意腰间的玉生烟不见了,没成想,竟然在自己这里。
他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开始记得一点点曾经的记忆,有时候是姜生,有时候是钩玉,但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个身穿绿衣的娇俏姑娘。
他看到自己藏起了姑娘为心上人绣的手帕,看到自己比着衣服的款式为姑娘做了件绿衣,他看到自己从月老那里寻了两块有情人才能佩戴的黄色玉佩,还看到自己……浑身是血,躺在天牢里叫姑娘快滚。
姑娘的名字叫做云意,眼睛大大,鼻子挺翘,嘴巴小小,个子玲珑,是少恭自以为是的九尾狐,也是无垢嘴中的阿意。
不,阿意这个名字早在少恭心中念叨了无数遍,只不过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成了冷心冷肺的无垢仙座。
冷心冷肺,呵……
无垢喉间再次涌上一口鲜血,他还没来得及吐出,便听得一个竟不刺耳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之中。
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和不知所措:“你要死了,是么?”
姜月自打和黑团子融合后就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好不容易清醒一回,却看到了这样的少恭哥哥。
“是啊,我要死了,要解脱了。”无垢抚摸着手中的玉佩,笑的一脸淡然。
“我说过,你若死了,我便再也不会缠着你。”其实这句话是黑团子说的,可姜月却也认同,小姑娘在他识海中疯狂的掉眼泪,“我若不缠着你,便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所以你不能死!”
小女孩哭的满脸都是泪水,她把手掌合在一起,拉出团纯白色的光芒:“你还没有还我的因果,你不能死。”
她把纯白色的光芒打进无垢识海之中,忍泪笑道:“少恭哥哥,你不会死的,阿月不会让你死的。”
她好像又成了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穿一身明艳好看的红色衣裙,大笑着扑向自己的少恭哥哥。
“少恭哥哥,我好不好看?”
记忆中一直对她冷着脸的少年难得柔和了神色,微笑道:“好看,我们阿月最好看了。”
就是这一个眼神一句“好看”,把她的心栓了十万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