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彭莱主动找到坐在休息区角落发呆的白天,明明只端着两份凉皮,却豪爽得像要请她吃大席:“上午我开张了,这顿我请!”
白天鄙夷地把脸转向一边。
彭莱坐下把一碗推向她:“就当我还了你早上那碗面?”
不领情的白天冷冷地说:“我大概能想象出你在美国是怎么活的了”
彭莱一低头,看到自己领口还是处于‘低胸诱惑’的状态,赶紧装没事人一样整理好,边吃边说:“为了你肚里的孩子安全考虑,你以后就别出来打工了,我赚钱帮你养。”
“不用你帮,只要你别再破坏我们排练就行。”白天扬起下巴,“也别想阻止我搞乐队。”
彭莱瞄了她的肚子一眼,不大明白:“咱休学不是为了生孩子吗,还搞乐队?”
“那就要问你了,你怀我的时候断了搞乐队吗?”
“我那不是为了养活你吗?”
白天点点头:“对啊,我现在也是为了养活我孩子。”
彭莱皱眉看着她,嫌弃地说:“就你那水平玩儿出来的乐队,还能养得起孩子?养猴子都悬。”
面对她的打击,白天早已心平气和,无动于衷地说:“你评价我音乐水平可以,但在养孩子这方面你压根儿就没发言权,为什么 没发言权你自己应该有数吧?反正我是肯定要全职做乐队了,天分不够毅力来凑, 你劝我要孩子,我要了就得比你养得好,不然我就爬着走。”
彭莱无话可说,冲着她比出大拇指,埋头吃了几口凉皮,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有能耐,我看我也甭自讨苦吃,打什么工啊贱不贱,咱还是卖房分钱我走人, 之后你爱玩儿乐队玩儿乐队,爱养孩子养孩子,我懒得管。”
白天平静地问:“那我和孩子住哪儿?”
彭莱一拍筷子反问:“你不是不稀得我管吗?我给你出个主意,拿半套房子的钱去燕郊买套小户型,够够儿。”
白天霍然起身,阴沉着脸质问:“昨天你不是还说要站起来吗?你就是这么站的?”
彭莱嗤笑:“你要是早同意卖房,我这时候都在美国了,省的费力巴劲受这个罪。”
白天顺手抄起桌上她动都没动过凉皮,直接扣在了彭莱的脸上,附近的员工惊叫了起来,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们。
“记住了,这是你最后一次跟我提卖房,你站不站得起来跟我没关系,瘫一辈子也是你的事!”
说完,白天拔腿就走,彭莱闭着眼,汤水从她头上滑落,紧皱眉头,阴魂不散的耳鸣在瞬间突然加剧,她听不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眼前一片暂时性的黑暗,只有人影晃来晃去。
她摸索着掏出口袋里的药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卫生间走去。
发作越来越剧烈,医生警告过她的。
她得抓紧时间了。
晚上,大崔和李彬彬跑来给两人庆祝生日,满口都是:“你们不是同一天生日吗?所以我俩商量好要给你们个惊喜。”
彭莱笑不出来,白天也只是勉强牵动嘴角:“谢谢大崔叔叔和彬彬。”
李彬彬拿出个快递献宝一样递给她:“等的时候顺便帮你收的快递,陈月阿姨寄来的。”
白天这下脸上多了点欢喜的样子,拆开快递开心地叫:“是限量版的摇滚音箱!我就知道小妈不会生我气的!她去南方演出还记着给我寄生日礼物呢!”
彭莱冷冷地看了雀跃的白天一眼,自顾自地开门进屋。
大崔紧着张罗:“咱走吧?我早在店里留好位置了,一块儿给你俩庆生。”
白天抱着音箱,把脸一拉:“不行,她不能去。”
大崔劝说:“小天儿,过生日图的就是个热闹,何况你俩生日还同一天。”
白天倔强地说:“反正今天过生日要么是我,要么是她,你们只能选一个。”
听得心烦的彭莱一把扒拉开还要再劝的大崔:“算了你们去吧,当我愿意跟她掺和似的。”
白天哼了一声,转身昂着头走向电梯,李彬彬赶紧追了上去,大崔左右为难,劝说:“好不容易……还是孩子……”
彭莱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拒绝再谈。
说不去的时候有多硬气,肚子饿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尤其是彭莱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半天,除了冰箱里半盒被遗忘的牛奶,没找到任何可吃之物。
牛奶还变质了,也不晓得是多久之前的。
她饿得咕咕叫,叉着腰在厨房里埋怨自己:“早知道这样我装什么硬气呀,瞧我这生日过的。”
翻出手机,彭莱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大崔也许能再给自己发条邀请的短信。
并没有。
她没精打采地滑动着手机,突然一个号码映入眼帘,她想起来具体人物就笑了,拨了过去:“粉丝啊?”
罗俊第一时间就接通了电话:“我叫罗俊。”
彭莱无所谓地改口:“罗俊,最近太忙,差点把你这粉丝忘了,今儿我过生日,你现在赶紧订一家好点儿的餐厅,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
罗俊订的西餐厅是米其林三星,环境幽雅,空间里飘着丝滑舒缓的爵士乐,衣香鬓影的顾客小声谈笑,品尝美食,不时矜持地举起酒杯轻轻相碰。
时间如此紧张他还是体贴地买了生日蛋糕,动物奶油做出精美的花样,看着简直像艺术品一般。
可惜彭莱无心欣赏,只顾着往嘴里猛塞,吃急了,刀叉在骨瓷碟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罗俊正襟危坐,西装熨帖合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轻声劝说:“不用吃得太急,我已经下班了,也没什么事。”
满嘴奶油的彭莱用力伸着脖子咽了一口,含糊地说:“没工夫为你着想,我是真饿了。”
罗俊不说话了,唇边挂着微笑,看着她风卷残云。
彭莱吃饱喝足,扯过餐巾草草地抹了嘴,端起酒杯一口气干掉,这才缓过气来,有心情跟罗俊聊天了。
“你说你是我粉丝,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狂花的?”
“高二。”罗俊坦诚地说,“我报考北京的大学也是因为你们乐队在北京,上大学的那几年只要一有狂花的演出我准去看,可惜这么好的乐队居然说解散就解散了。”
彭莱挥挥手:“先别忙着遗憾,透露给你一个大秘密,我已经开始着手组建新狂花了。”
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罗俊眼睛发亮地看着她:“真的?那又能看见你在舞台上了?”
彭莱故作神秘地宣布:“全世界的狂花粉丝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就冲这份荣誉,你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再给我点几瓶红酒打包带走?”
罗俊亲自举起醒酒器给她再次倒满,笑着满口答应:“没问题!”
这时候彭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眉飞色舞:“我说粉丝,你这命是真好,我刚接着经纪人通知,明儿早晨八点排练,你有空可以来看。”
“太好了!”罗俊开心至极,“正好我明天晚班。”
彭莱爽快地要求:“那就这么定了,你来的时候顺便搬箱饮料,给我和乐手喝。”
看到罗俊点头,彭莱有些飘飘然起来,好像命运终于转弯,一切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激动,她举着酒杯站了起来,豪爽地大喊:“摇滚狂花,重新上路!”
一时间周围的宾客和服务生都投来厌恶的目光,罗俊却丝毫不觉尴尬,他从容不迫地站起来,举杯和彭莱碰杯:“cheers!”
其实,彭莱不知道,命运并没有转弯。
她早上做好一切准备,背着吉他包准备出发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耳鸣和头疼席卷了她的大脑,让她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是比酗酒还要可怕的眩晕地狱。
似乎大崔给她打来电话催促,她回答了什么也忘记了。
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彭莱发现自己在卫生间里抱着马桶干呕。
随即又再次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