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入室内,彭莱半眯着眼睛,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刷牙。
白天穿着卡通睡衣,神清气爽地从卧室里出来,主动地跟她打招呼:“早啊,彭莱。”
看到她的一瞬间,彭莱动作麻利地窜到洗手台前接水漱口,扯着毛巾迅速地回到原来的位置擦嘴:“早,早。”
白天抱着手臂,笑眯眯地看着她惊弓之鸟的举动,明知故问:“哎呀,怎么站门口刷牙呀?”
用毛巾抹着脸,彭莱也回以和蔼的微笑:“嗨,还不是防着有人使坏。”
白天心情大好,轻巧地说:“今天白天你就踏实的吧,我们学校有考试,没那个美国时间,使坏什么的等我放学回来再说。”
刻意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彭莱夸张地点头:“哎,好嘞!祝你考试顺利啊。”
白天一挥手:“谢啦”
彭莱主动让开门口的位置,殷勤地问:“我等会煮方便面,你要不要吃了再去考试?”
白天对她露出个假笑,把卫生间的门在彭莱面前拍上:“用不着。”
洗漱完毕,白天哼着歌儿走回卧室,打开衣柜门的一瞬间,她彻底傻眼了,甚至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衣柜里空空如也,一根线头儿都没给她剩下。
白天气得浑身哆嗦,拉开门冲了出去。
彭莱在厨房里哼着歌儿搅拌着小锅里的面条,听到声音,头也不回地问:“真不吃呀?”
她被白天一把扯了过去,双手揪住前襟,歇斯底里地问:“我衣服呢!我的衣服呢!?”
彭莱一脸平静,甚至还拍了拍她的手:“让我消消停停演出完挣了钱走人多好,非要往我酒里下药,我这只鬼可是你主动留下的,以后丢衣服什么的灵异事件肯定少不了,你尽快适应哈。”
没等她说完,白天就恶狠狠地把她推到墙边质问:“你到底把我衣服藏哪儿了!赶紧拿出来!”
彭莱若无其事地翻着白眼:“后半夜我被人踹门踹醒了,睡不着就起来做好事帮你整理了一下衣柜,现在……大约……应该是已经让垃圾车运走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白天反而松开了手,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厨房。
彭莱平静地关了煤气,把小锅端下来闻着香气,美滋滋地用筷子搅拌着往嘴里送。
她怕什么呢,反正全部家当就身上这套衣服,比横她怕谁?
还没吃两口,她的鼻子就皱了起来,好像闻到了一股糊味?
彭莱回头看看煤气灶,关着的。
她再转头嗅着,却发现不仅是糊味,丝丝缕缕的烟雾从自己的卧室里飘了出来!
彭莱跳起来冲过去,一眼就看到屋子里她的床上已经火光冲天,白天扔掉手里的打火机,若无其事地向门外走来。
一把推开她,彭莱举着椅子垫就冲了进去,拍打着火的床垫,吼道:“去接水,快点儿啊!”
白天一脸冷漠地看着她在屋子里忙活,毫无所动。
黑烟滚滚,彭莱被呛得咳嗽起来,狼狈不堪。
“简直是胡闹!”派出所的调解室里,民警同志怒视着坐在桌子两边的白天和彭莱,措辞严厉至极,“你知道你那栋楼里住着多少户居民吗?你知道如果火真烧起来, 会造成多大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吗?”
白天还穿着仅剩的一件卡通睡衣,坐得笔管条直,诚恳地承认:“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冲动,以后绝不再犯。”
彭莱坐在她对面,翘着二郎腿用手指挖了挖耳朵,民警同志不满地敲桌子:“你也是!家庭矛盾激化成这样你就没责任吗?你们之间的纠纷就在这里说清楚,解决了再走人。”
白天一下子急了:“您先放我走呗,我考试来不及了。”
民警同志又转头去教育她:“考试?就因为考虑到你是个在校学生,而且房间里火势控制得及时,才没按纵火处理你,否则别说考试了,这几年你就在监狱里呆着吧。”
为了尽早离开,白天不得不暂时乖巧了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民警同志叹了口气跟她谈心:“我理解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有些叛逆,但是你妈妈—— ”
这句话又戳到了白天的肺管子,她猛地抬头反驳:“她不是我妈!”
民警有点不高兴了,严厉地问:“来劲了是吧?你到底还想不想解决问题?想不想去考试!?”
白天憋屈地点点头,彭莱心里都要笑开花了,表面上还做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劝告:“听点儿话吧,白天儿,人家警察叔叔已经宽大处理你了,你怎么还不好好重新做人呢?”
面对警察,墙上的挂钟又一分一秒地临近开考时限,白天只能咬紧牙关,低头认错:“我错了。”
终于,再经过说服教育之后,母女俩被通知可以走了,白天急不可耐地往前冲,却被彭莱灵活地挡在了面前。
白天恶狠狠地看着她,彭莱冲她笑了笑:“看见了吧,我在这儿多呆一天你日子都过得安生不了,咱还是抓紧把房卖了吧,尽快把我这尊瘟神送走,毕竟母女一场。”
积蓄了一上午的怒气终于在此刻爆发,白天怒吼了一声:“彭莱我去你妈的!”
她一把推开彭莱,头也不回地跑了。
白天到底还是没有赶上考试,反而被老师拎到教室外的走廊上训话,她穿着卡通睡衣,脚趾在拖鞋里蜷缩起来,心急如焚地央求:“老师,让我进去考试吧。”
老师表情冰冷地上下打量着她:“白天,我这科你考勤多差自己知道吧?平时分都快扣光了,今天考试快结束了才来,还穿一身睡衣,我看你也不用考了,继续睡觉去吧。”
白天急得抢话:“老师,今天是意外情况,我家里着火了。”
老师差点气笑了:“好好好,考试迟到是因为家里着火,那考勤差呢怎么解释?是不是想说家里有人去世啊?”
“我爸前段时间还真去世了。”白天低声说。
靠近窗户的几个同学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窃笑起来,老师转身敲打:“干什么!专心考试!有摄像头呢,不想挂科就老实点儿!”
他回头愤怒地看着白天:“你编瞎话还挺豁的出去啊?”
白天一脸倔强地抬头:“我没撒谎,您不信的话我可以给您拿证据。”
老师摆手:“用不着,撒没撒谎你自己清楚,你这大学又不是给我念的。”
白天忍不住了:“老师,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能不能进去考试?”
这下可把老师惹火了,口沫横飞地指责:“别问我想怎么样,问问你自己想怎么样,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缺勤逃课光顾着去搞乐队去了,那是正经人该干的事儿吗?尤其你还是女生,成天在小房间里疯疯癫癫搞到半夜,成何体统!盲流!”
一直抿着嘴沉默的白天终于忍不住反驳:“老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用这种眼光看乐队呢?您根本什么都不懂!”
说得兴起的老师被她不客气地打断,更加生气了:“你还准备给我上一课是吧?我是不懂乐队,可是我懂看人,像你这样自由散漫的学生,哪怕乐队你都不带玩明白的,天赋太差,连学坏都没资格,更别说干正事了,就算让你混到毕业,进了社会也是块废柴!”
激烈的贬低言辞在白天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突然想起了彭莱居高临下看她的样子。
还有她嫌弃的口吻:“从你的贝斯上就可以听得出来,你没这个天分”
“可惜啊,你没继承我的音乐基因,遗传的都是你爸的。”
连她都在否定自己,还有自己一手组建的乐队……
“其实技术最差的就是你,现在我们不想再让你拖乐队后腿了,就这么简单。”
所有人,都在反对吗?
白天的眼神从飘忽重新变回坚定,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老师喋喋不休之后,无情地下了决定:“今天的考试算你缺席零分,下学期重修吧,我这科你要是再不重视起来—”
“老师”,白天突然抬头不客气地打断他,“不用这么麻烦,我不念了。”
老师大吃一惊,没等他继续说,白天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被学生冒犯的羞恼让他脱口而出:“白天,你给我想清楚,不要自毁前程!”
旁边的教室里传来激动的窃窃私语,还有人偷偷摸摸探头看,白天昂着头,挺直腰板,毅然决然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