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快地玩了一天,又到紧张准备正式比赛的时候了,彭莱主动约了安哲去饭馆吃饭。
安哲看着彭莱一如从前的表情,有一点恍惚,试探地问:“你既然检查出了脑瘤,为什么还要坚持比赛?”
彭莱忙着倒自己带来的饮料,头都不抬地说:“你也是玩儿摇滚的,听不见声音对咱们来说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用一场超级牛的演出告别舞台就相当于一场隆重的葬礼,你也不希望自己死的那天让人用草席子随便一卷就给埋了吧?”
安哲有点着急:“你说的这个理我懂,可是正赛第一轮就是 1V1 对决,淘汰率百分之五十, 你有把握能赢吗?如果输着告别舞台岂不是更不甘心?”
“我对赢有把握。”彭莱充满信心地说,又对他眨了眨眼,“但对赢得精不精彩没把握,所以我才约你出来,想让你帮我个忙。”
安哲诧异地看着她,彭莱把一杯饮料递给他,然后自己举起了杯,微笑着邀请:
“想跟姐姐一起玩儿摇滚吗?”
安哲被她爽朗炫目的笑容所蛊惑,想都没想就举起了杯子。
于是第二天,狂花乐队排练的时候,白天怒气勃发地冲了进来,看到安哲赫然在其中,她更生气了,一巴掌拍在琴架上:“停停停!”
陈月第一个停了,然后大家陆陆续续都停了手,彭莱热情地迎上来:“怎么了白天?有什么事吗?”
白天抬手一指:“你怎么又用了我的人?”
扭头一看她指的是安哲,彭莱一脸惊讶地问:“什么叫又?我们昨天才说好的。”
白天冲口而出:“那时候你——”
许多在彭莱背后对白天使了个眼色,白天不甘不愿地收了声,彭莱却笑开了,走过来搂着白天肩膀:“姐们儿你别这么小气,乐队之间互相串个乐手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这句话太熟悉,白天又炸窝了:“那你好歹也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啊,今儿原定我们乐队也排练,马上就比赛了!”
彭莱愧疚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怨我,怨我!我这阵子脑子里乱,就没考虑那么周全,对不起。”
许多插嘴:“可不是嘛白天,彭莱的情况你也晓得,何况她还是你……”
她生咽了下去,改口:“你姐们儿,对吧?”
白天看着彭莱一脸抱歉地看着自己,心软地一挥手:“得得得,用就用吧。”
彭莱高兴地回头拍了一下许多的鼓:“现在问题解决了,咱接着排!”
正赛第一场,是一对一淘汰赛,自选对手,输的直接淘汰。
如此残酷的赛制让李彬彬很悲观:“别人不选咱们就不错了,咱们还去选别人。”
白天很不悦:“彬彬你怎么能这么小看咱自己呢?咱们是这一季里最年轻的乐队, 但不代表是最弱的一支啊。”
安哲背着吉他包,淡淡地问:“那你能举出一支比咱们弱的吗?”
这下白天都不吭声了,大崔大声给他们打气:“乐队刚出道的第一场比赛,重要的不是输赢,重要的是学经验,你们都把心态放平和,把演好作品当目标就够了,加油!”
大崔挥舞拳头做了个鼓劲的手势。
和白天乐队一样,狂花乐队此刻也十分紧张,陈月和许多僵直地坐在休息室椅子上,彭莱则没心没肺地在室内踱步,一边做着放松声带的练习方式。
许多活动了一下手腕:“彭莱,等会儿1V1 想好跟谁比了吗?”
彭莱毫不在意:“我想那个干嘛,反正不管跟谁比咱都会赢。”
陈月简直不知道她的信心从哪里来:“咱可整整十二年来就演过海选那一场,而且人家还没让咱演完,你今天就那么有信心会赢?”
彭莱继续踱步,得意地宣称:“哎,就这么有信心,到时候你俩瞧好儿吧。”
她走到陈月和许多面前,伸出右手:“狂花,加油!”
三只右手叠在一起,重重地往下按又猛地挥起:“狂花!加油!”
比赛现场气氛热烈,通过海选的各地区乐队在赛场区就座,多少有点不安地等待着。
主持人宣布:“根据抽签结果,狂花乐队获得了第一场 1V1 淘汰赛的对手选择权,请问你们心仪的对手是谁?”
彭莱长腿一迈站了起来,没有回答,溜达着在赛场区每支乐队前巡视,摄像机紧紧跟随着她,现场观众屏息以待。
她走到其中一支成熟稳健的乐队跟前,刚停下,乐队主唱就谦逊地笑着站了起来摆手告饶:“别呀莱姐,您别闹,我们跟您压根儿不是一个量级的。”
彭莱微微一笑,和善地拍了拍主唱的肩膀,继续巡视。
她路过的每支乐队都紧张了起来,又在她离开之后放松,陈月和许多注视着彭莱在场子里兜圈。
主持人兴奋地对着话筒解释:“从在场乐队的反应能够看得出来,似乎没有任何一支乐队希望跟狂花这样的老牌乐队正面交锋。”
彭莱经过白天乐队座位区的时候,白天压根没放在心上,微笑着对她挥挥手,然后朝向另一个方向琢磨自己的PK目标该怎么选。
谁也没想到,彭莱站住就不走了,撂下一句:“我选白天乐队。”
整场哗然,陈月不安地坐直了身体,白天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彭莱指着自己,她张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
主持人插了一句:“请允许我提醒一下,你选择的是一支刚刚成立几个月的新乐队。”
彭莱笃定地说:“我知道,就他们。”
第一场PK赛,观众的热情还是很高的,虽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的王对王盛况,而是鼎鼎大名的狂花对白天——后面那支乐队听都没听说过。
这不是手拿把掐的容易吗?
何况根据抛硬币的结果,还是狂花乐队先选。
白天阴着脸和彭莱面对面的站在赛场中间,这时候她已经不奢望彭莱能把先演出的机会留给自己了。
果然,彭莱对着镜头表示:“我们先来。”
主持人兴奋地赞扬:“果然有老牌乐队的自信。”
老牌劲旅,首发演出,狂花乐队已经把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便,就等着轻轻松松秒杀掉白天乐队了。
彭莱也是这么想的,她不去看白天愤怒失望的脸,回身向着自己的舞台走去。
突然!猝不及防之下耳鸣再次席卷而来,似潮水,似蝉鸣,最终细碎的嘈杂声电流声一瞬间全部消失。
彭莱的世界再度归于一片死寂。
彭莱表情没变,心里已经陷入绝望,她不断地重复着:“不会的,这场已经稳赢了,不会偏偏这时候出问题,不会……绝对不会……”
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
彭莱如常地挎好吉他,在监听信箱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低音喇叭,然后抬眼看着坐在鼓后的许多,慢动作地点了点头。
许多觉察到了,和陈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但是演出已经开始了,她们站在舞台上,观众在欢呼,这时候容不得退缩……什么情况都不可以。
于是许多调整了坐姿,以稳定的节拍一下一下用力踩着底鼓,给出鼓点作为彭莱能触摸到的节奏信号,彭莱跟着节奏微微点头,随后起身,用狂野的姿势一扫吉他,用激烈的前奏开始了表演。
观众们被华丽的和弦蛊惑了,随着音乐的节奏蹦跳着,欢呼着,一张张脸上是兴奋和狂热,所有的目光都看着舞台中央的彭莱。
无声的世界里,彭莱不断给自己鼓劲:“我听不见也能把吉他弹好,唱歌也一定能行,彭莱,你能行。”
她露出自信嚣张的神情,对着麦克风唱出了第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