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贺号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运输机已送来了一批又一批狂热的记者。
舰长室的大门刚刚打开，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纷纷围了上来。
面对镁粉闪光灯的光芒，与接连不断按下相机快门的声音，显然是初次见到这样场景的高桥宪一左躲右闪，紧张得像是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大西次郎舰长走到闪光灯下，大声宣布：“各位记者朋友，帝国情报机关今晨截获了中国空军想要轰炸加贺号、凤翔号航空母舰的阴谋。”
周围鼓噪的记者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话筒都争抢着对向大西次郎舰长。
“我舰航空兵以生田乃木次大尉为首的十二名勇士，驾机突袭上海虹桥机场，成功挫败中国军队的阴谋。其中，生田大尉带领的十二名勇士共同击毁敌机一架，击毙敌方飞行员一人，我方战机没有一架坠毁，全部平安返航！”
大西次郎舰长稍稍停顿，抬起双手，用演讲的语气大声说：“让我们把掌声与荣誉，献给生田大尉在内的十二位真正的武士！”
“帝国万岁！帝国海军万岁！”
话音刚落，原本还被当做透明人一样的生田乃木次瞬间变成了镁光灯下的焦点。
站在他旁边的高桥宪一甚至被狂热的记者们都挤到了舰长室边的过道上。
“生田大尉，请问击落的是什么型号的中国飞机呢？”
“能谈一谈是怎么击落中国空军飞机的吗？”
“请您谈一谈击落敌机后的感受，可以吗？”
高桥宪一看向被记者团团围住，如同众星拱月般的生田乃木次，眼神之中充满了羡慕。
甚至是，有一丝的嫉妒。
虽然说，如果不是这位前辈的举荐，他刚才可能连进舰长室的机会都没有。
在大西次郎舰长那里，他跟加贺号航空母舰上的一千多号水兵，没有任何的差别。
忽然，生田乃木次对着递来的话筒说道：“各位的问题，不如由高桥君来回答好了。”
正当记者们茫然无措，不知道生田乃木次所说的“高桥君”是何许人时……
生田乃木次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高桥宪一：“高桥君与那架敌机战斗的时间最长，敌机被击落时也由他亲眼目击了。不如由他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好了！”
顿时，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蚂蟥，纷纷朝着更加年轻的高桥宪一拥了过来。
“高桥君，请您谈一谈击落敌机时的场景，好吗？”
“高桥君，请问您第一次驾机击落敌机，有什么感受吗？”
“高桥君……”
高桥宪一被人群簇拥着，不知所措地看向不远处的生田乃木次。
后者只是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对着年轻的后辈微微点头。
……
夜晚，黄浦江水，拍打着侵略者在吴淞口停靠的军舰。
加贺号航空母舰的船舱里，正在进行盛大的庆祝酒会。
岸边的英法租界里，也是一样的歌舞升平。
只有电灯照不到的地方，为躲避轰炸，背井离乡的中国老百姓，扶老携幼在艰难地跋涉着。
甲板的船舷上，舞厅的霓虹映着黄浦江的点点波光。
高桥宪一手里提着一瓶麒麟啤酒，来到甲板上的时候，竟没想到生田乃木次居然已经在甲板上吹着江风了。
生田乃木次拎着一壶绍兴黄酒，立在甲板上，用嘴对着酒瓶独自饮酒。
“生田前辈！”
高桥宪一走上前，生田乃木次看向这个年轻人，笑道：“高桥，你不应该在酒会里被所有人围着，灌得醉醺醺的吗？”
“怎么跑到甲板上，跟我混到一起来了？”
高桥宪一诚恳地说道：“前辈，如果没有您的举荐，我都不会出现在突击队的十二人名单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九十度鞠躬：“前辈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生田乃木次一把扶住了他，笑着说道：“如果当时那架飞机的航空机枪开火了，你会来感谢我带你去死吗？”
高桥宪一微微一愣。
生田乃木次以右手握拳，轻轻敲在高桥宪一的心口上。
“上杉谦信大人的话，我一直很喜欢，也送给你……”
“武运在天，铠甲在身，功勋在脚下！”
高桥宪一微微愣住，生田乃木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你得到今天荣誉的，是你身上的铠甲，与你自己立下的功勋。”
他眯着眼睛说道：“我已经能够想象，明天《朝日新闻》的头条了。”
“十二武士突袭虹桥……”
“还有，海军航空兵升起的冉冉新星！”
高桥宪一的眼神之中迷茫变为了对功勋的渴望。
“前辈，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一定会制霸中国的天空的！”
……
关于虹桥机场的空战结果，中日双方各执一词。
中方多处史料记载，朱达先因为林柯克式飞机的机枪故障，不得已迫降回虹桥机场。
黄毓全参战心切，驾驶该机升空，高高离地就因钢索在之前战斗中受伤，机毁人亡。
但日方史料则记载，黄毓全是在战斗中被日军三式战斗机击落。
但日方也承认，黄毓全曾经击伤过少数几架日军的三式战斗机。
中日关于这一场空战的史料众说纷纭，但中国空军遭到的损失明显大于日本海军航空兵。
这也让日本海军航空兵在军部的地位逐渐盖过陆军航空兵，成为了帝国军部的掌上明珠。
日本国内长期以来并不重视空军，而是在陆军与海军分别建立了航空兵体制。
从航空母舰上起飞，作战的叫海军航空兵。
从机场起飞，作战的叫陆军航空兵。
彼此还不对付，甚至会相互使绊子。
这要上溯到明治维新时期，因为新政府没有军队，只能收编藩军作为政府军。
长州藩在陆军占据主流，而萨摩藩则在海军掌握大权。
两藩虽然在倒幕的时候结成联盟，但之后“禁门之变”又自相残杀，双方仇恨很深。
虽然表面有所克制，但暗地里下个绊子，嘲讽两句实为常见。
这就是陆海两部互相仇视的历史原因。
另一方面，日本国内资源就那么多，给陆军多一点，海军就少一点。在别的国家，海陆两军的建设往往是遵循一个国策在政府的统筹下进行建设。比如英国大海军小陆军，而德国则相反。日本则因为派系斗争，一直没法决定。
海军与陆军双方不仅在经济和战略物资的动员、供给等方面，互相绝对保密，甚至为争夺物资采用各种手段，包括武力威胁。
海军曾经威胁陆军要封锁运输船，跟敌军也没差了。
此次，海军航空兵在对中国作战中先拔头筹，稳稳压住了陆军航空兵一头，自然要大吹特吹一番。
但陆军战场上，顽强的第19路军没有让日寇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