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员看向两人，面露难色。
蔡廷锴与蒋光鼐两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顿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蔡廷锴嗓门大，用粤语大声说道：“叫你译份电报，窒下窒下，又唔係叫你读战报，我亦唔会枪毙你。怕什么？“
叫你译份电报，磨磨蹭蹭，又不是叫你读战报，又不会枪毙你，你怕什么？
电报员这才拿起本子，战战兢兢地念道。
“南京国民政府急电：五日下午虹桥机场遭日寇战机12架突袭。我空军力战抗敌，黄毓全驾机殉国，折损战机一驾。特彰烈士气节，勖军民共纾国难！”
整个参谋室里顿时一片死寂。
尤其是之前说“被空军骗了”的参谋，更是惭愧得低下了头。
空军没有如约出战，支援第十九路的地面作战……
不是因为欺骗，更不是因为怯战，而是他们的虹桥机场遭到了日军整整十二架战斗机的突然袭击。
蔡廷锴也惊住了。
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脱下军帽，拿在手里，大声下令道。
“所有人脱帽！”
“默哀！”
参谋室里的所有人，包括蒋光鼐在内，都脱下了军帽，所有人自觉起身，垂首站立。
“默哀毕！”
蔡廷锴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蒋光鼐下令道：“迅速将这份电报传抄到前线。告诉兄弟们……”
蒋光鼐叹息道：“空军兄弟们，也在为了我们流血牺牲。”
“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一条心的！”
电报员迅速立正，敬了一个军礼：“是，钧座！”
电报员走后，蔡廷锴神色戚戚，摇头感慨：“想不到第一个以身殉国的人是黄毓沛的弟弟，黄毓全。”
蒋光鼐也说道：“毓沛兄，赤心拳拳，有专诸、豫让之勇，欲杀身成仁，舍身袭击日寇航母。”
“不曾想到，造化弄人，最后牺牲的竟是他一心想要爱护，还要托付给我们照顾的弟弟黄毓全。”
蔡廷锴哀叹道：“毓沛兄，恐怕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他自己了。”
“他的弟弟黄毓全，今年28岁，好像才刚刚结婚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可惜了！”
……
很快，中央航空第六中队分队长黄毓全为国捐躯的新闻，随着南京国民政府的电报四面开花。
作为中华民族有史以来，第一名与日寇激战中为国捐躯的中国飞行员，黄毓全可谓哀荣备至。
作为黄毓全家乡的广东省台山市，为他修建了一座八米高的“黄毓全烈士纪念碑”，静静立在台城镇的石花山，默默祭奠着这位一腔热血，为国捐躯的华夏空军第一人。
受到黄毓全事迹的鼓舞，南洋、美洲等地的华侨纷纷建立起抗日救亡组织，海外热血青年加入机工团、服务团、医疗队等，涌现出了后续一大批的华侨航空英烈。
仅仅在美国的华侨社团，抗日战争期间募捐的款项就达到5600万美元以上，加拿大华侨的捐款也在500万美元以上，全美洲收到的华侨捐款约7000万美元。
黄毓沛、黄毓全在台山老乡们，他们组成的美国台山华侨社团除捐款外，还捐出飞机30多架，用自己在美国做苦工的钱，支撑起了中国空军的钢铁雄鹰，护卫天空疆场。
只可惜，因为意外害死了弟弟黄毓全，作为哥哥的黄毓沛一直被身在美国的其他亲戚疏远，最终在台湾郁郁而终。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
新生的中国空军与日军的第一次较量，以击伤多架日机，损失一架飞机，阵亡一名飞行员——黄毓全，重伤一名飞行员——朱达先告终。
但中日两国空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加贺号航空母舰之上，舰长室。
大西次郎舰长坐在名贵的楠木长桌前，双手合拢，十指交扣。
他的三根手指骨节突出，微微用力，配上他严肃的表情，显然这位大佐舰长的心情并不好。
他没等面前的生田乃木次说完，直接粗暴地打断了生田乃木次。
“生田乃木次，你的意思是说，帝国的海军航空兵，即便在提前掌握了情报的基础上突袭了中国空军……”
“而且还是在12对4的绝对优势下，居然都无法堂堂正正地击落一架中国飞机？”
大西次郎怒极反笑：“生田乃木次，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浑话？”
“你应该知道，中国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我们帝国是可以媲美欧洲列强的先进工业国。”
“你觉得这合理吗？”
生田乃木次与高桥宪一并排站在大西次郎舰长的旁边，语气谦恭，但不卑不亢道。
“大佐，虽然我知道，这样说起来很不好听。”
“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
大西次郎舰长冷哼道：“什么事实？”
生田乃木次继续说道：“中国空军的作战意志，比帝国海军的航空兵要更加顽强，他们虽然不学习‘武士道’，但他们的精神比很多武士都还要尚武、勇敢……”
生田乃木次想起战斗中的场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勇武的空军飞行员，再加上中国军方购自欧洲的先进战斗机。能够在对帝国海军航空兵的战斗中获得优势，其实并不奇怪。”
大西次郎舰长看向生田乃木次：“所以，生田乃木次，你想要说什么？”
生田乃木次低下头来，沉声道：“大佐阁下，我希望您向殿下进言，尽快研发新一代的舰载战斗机。”
“仅仅凭借三式战斗机，这种老旧的双翼战斗机，我们是无法称霸中国的天空的！”
大西次郎舰长听到生田乃木次的话，他微微皱眉：“我毕竟不是一个偏听偏信的家伙。”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随后，他对着一旁立着，因为紧张，一句话都不敢说的高桥宪一说道。
“你是叫高桥宪一吧，小子？”
高桥宪一赶紧抬起头：“是，大西次郎舰长!”
大西次郎舰长看向年轻的高桥宪一说道。
“敌机究竟是不是被你击落的？”
高桥宪一面色难看，看向一旁的生田乃木次，难以开口。
大西次郎毕竟是海军的老狐狸，当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大概率中国军队可能确实损失了飞机与飞行员，但并不是日本战斗机直接造成的。
“好，我明白了！”
大西次郎点了点头：“不过，日本海军航空兵首次与中国空军的交战，不能没有一个交代！”
“我会对外宣称，你们十二个人都参与了击落，帮你们向上面表功。”
大西次郎看向欲言又止的生田乃木次：“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才能让天皇陛下与首相对研发新型战斗机产生兴趣。”
“毕竟，那花费的可是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