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民听到肖特的话，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肖特，忽然开口问道：“肖特先生，你是怎么来中国的啊？”
肖特饮了一口玻璃瓶里的可口可乐：“你听说过查尔斯·林德伯格，这个人吗？”
陈天民茫然地摇了摇头。
肖特继续说道：“他是第一个架机横跨大西洋的飞行员，也是一位冒险家。当时是1927年……”
“他掀起了全球冒险飞行的热潮，人们都纷纷渴望成为征服横跨太平洋这一荣誉的第一人。”
“日本的《朝日新闻》联合其他各家报社发起了飞越太平洋这一挑战的飞行员招募。”
“我从美国陆军航空队退役之后，在波音公司工作，但我家里很穷，我的母亲身体也不太好……”
“所以，我需要这笔钱。”
“1931年的4月，我经上海到达了日本，参加了飞行员招募的集训。”
“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陈天民听到这里，不禁问道：“然后呢？你成功了吗？”
肖特摇了摇头：“突然爆发的9·18事变，打断了《朝日新闻》这新媒体搞的飞行竞赛……”
“几乎所有被招募来的飞行员都被要求加入日本陆军的航空队，为日本军方效力。”
“我当然不同意这么荒谬的决定。”
肖特看向长空的晚霞，骄傲地说道：“我承认，我是缺钱，我是想要获得飞行竞赛的奖金……”
“但我是向往自由，渴望荣誉的冒险家，不是拿钱卖命的雇佣兵。”
“我不可能帮日本去侵略一个无辜的国家，给多少钱也不可能。”
他喝了一大口可乐：“所以，我回到了上海。”
“正好波音公司当时准备卖这种波音218驱逐机给中国空军，就运了一架过来，让我负责试飞、表演。”
“接下来的故事，你就都知道了。”
陈天民笑着说：“肖特先生，所以你就偷偷开飞机揍日本鬼子的飞机，对吧？”
肖特也笑着说：“我一般情况下，不会出手的。除非看到日本人对平民扫射，我才会打他们的飞机。”
“虹桥机场这一次，是因为我正好要飞到虹桥机场加油，仅此而已。”
陈天民顽皮地笑了起来：“肖特先生，你就承认，你想揍日本鬼子就完了。”
“我又不是日本人，我还能说你坏话不成？”
肖特大笑了起来：“行吧，我承认。我确实看日本人不爽！”
“毕竟，谁会喜欢侵略者呢？”
陈天民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可是，肖特先生，你不是美国人吗？”
“你应该也没有亲戚、朋友在中国吧？”
“那中国是否被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人是否被杀戮，应该与你没有关系才对。”
“你又为什么，把自己卷进来呢？”
肖特被陈天民问住了，他愣了一会，抓了抓头说道。
“你这么一说，倒也对哦！”
“大概是……正义感吧！”
陈天民看向机场中央，还在燃烧着黄纸的火盆。
这是为了祭奠黄毓全准备的。
“想不到，正义感真的可以让人跨越种族、国家，奋不顾身啊！”
肖特淡淡说道：“有句谚语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你们中国不也有一句老话叫‘投一个桃子，得到一个李子’？”
陈天民差点被肖特给说得笑岔气了：“肖特先生，你说的是‘投桃报李’吧？”
肖特也笑了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在想，正义感这个东西，如果没有了。那正义与邪恶，还有什么区分呢？”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没有了正义感。”
肖特看向已经漆黑的夜色说道：“那这个世界就都会是黑色的。今天美国人不帮助中国人抵御日本人的侵略……”
“那如果有一天，日本人，或者是什么别的什么国家侵略我们美国。谁还会帮我们挺身而出呢？”
陈天民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心中的热血澎湃。
他侧脸看向肖特，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肖特先生，你放心！”
“如果有一天，你的祖国被人侵略了。我一定也会像你这样，开着飞机，跨过太平洋，去帮美国人民抗击侵略的！”
肖特听到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啊，等到那个时候，我再在老家新泽西州请你喝可口可乐!”
陈天民抬起手来，伸出小拇指对着肖特：“肖特先生，我们一言为定！”
肖特看了看陈天民，疑惑不解。
陈天民一把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拉钩！一言为定！”
……
范庄，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指挥所。
蔡廷锴与蒋光鼐两人焦急地在参谋室内来回踱步。
“还没有吴淞口加贺号与凤翔号的消息吗？”
蒋光鼐不停地问道。
蔡廷锴则忙于跟参谋们商量着什么。
一名参谋叹了一口气：“钧座，闸北的战线本来仅仅防守都岌岌可危……”
“我们主动出击，付出了这么大的伤亡……”
“结果空军什么动静都没弄出来。”
另外一名参谋说道：“底下的兄弟们，往天上看了一整天。”
“别说是一架咱们的飞机，连个鸟都没有看到……”
“反而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狂轰滥炸，多少连队里的兄弟都说咱们被空军的人给骗了。”
蔡廷锴两撇剑眉皱起，不怒自威，厉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那名参谋有些委屈地看了蔡廷锴一眼，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蒋光鼐走到作战沙盘前，对着众人说道：“各位，黄毓沛中队长与我跟蔡廷锴军长都是广东人，大家也都是同盟会时期就认识的好友……”
“就算我们第十九路军与蒋介石不是一条心，他们也不可能骗我们的。”
蒋光鼐继续说道：“再说了。淞沪大战，哪里是我们第十九路军一支部队的事情？”
“空军如果故意让我们出击，自己失约的话，是要被全国老百姓戳脊梁骨的！”
说到这里，众参谋的情绪这才好转了一些。
忽然，一名发报员快速跑过来，敬了一个军礼。
“钧座，虹桥机场来电！”
蒋光鼐与蔡廷锴同时激动，异口同声：“快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