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飞行员能否晋升高级，晋升以后是开轰炸机、驱逐机、还是侦察机，毕业以后是去机场还是在航校教书，一言皆决于他们这些美国教官……
所以大部分的中国学员即便敢顶撞中国教官，也不敢得罪美国教官。
偏偏这个陈怀民是个异类。
美国教官利用美国人自己编的《飞行规范》，随意解释刁难中国学员本来是前几届的基本操作……
结果这个刺头看到有教官刁难其他同学，居然当着美国教官的面把纯英文版的《飞行规范》给背了一遍，并把有歧义的每一个单词都解释了一遍。
美国教官本来只是想让学生们自觉提出去帮自己打扫宿舍，结果被陈怀民这么一闹，弄得美国教官很没有面子。
别说是美国教官们了，就连跟他一届的同学们都觉得很稀奇……
纷纷猜测他的家世背景格外显赫，可能是美国留学回来的。
不然，他怎么可能跟美籍华人的黄毓沛处长关系那么好？
103宿舍的四个人当真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很快，新学期开始。
陈怀民与室友们升入了中级班学习。
中级是在初级训练的各项科目基础上进行技术训练，使学生学会编队飞行，这个阶段使用的飞机是美国“道格拉斯”式侦察机，马力较“佛力特”式教练机大，速度较快。
同样也是由教官带飞，并练习向地面目标实弹射击和向空中目标射击。
学科方面在初级课程上增加了航行学、航空兵器学和航空仪表学等。
随着他们通过初级考试，也获得了中央航校内游泳池的使用权。
这座游泳池是根据奥林匹克运动会规格建立的标准游泳池，长五十米，宽二十五米，水深在一米八以上，有十条泳道，水温常年控制在27摄氏度到28摄氏度之间，而且水质清澈，还设有跳水用的跳板，专供航校军官与中级以上的学员体格锻炼。
从飞行员到地勤学员，都有完成运动量的指标，水上运动也算。‘
九月至十月，天气依旧炎热，游泳池就成了航校里抢手的资源地。
但泳池常年被洋教官与跟他们关系好的学员们霸占，陈怀民所在的航校第五批学员作为学校里最小的一届，别说平时使用了，有时候连正常上课都拿不到场地。
这让第五批学员与洋教官们的矛盾冲突越来越大。
学员们让陈怀民去找黄毓沛反映，居然也碰了钉子。
黄毓沛说，奥林匹克标准化游泳池当初就是应美国的教员向蒋委员长强烈要求才额外兴建的。
航校一致默认美国教官拥有优先使用权，所以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只有友好协商这一个法子能走。
除了朱爱德与首席教官裘维德出于公心，爱护陈怀民等第五批学生，不予计较外……
大部分的美国教官私底下都喊第五批学员为“hedgehog“，也就是刺猬的意思。
最终，在朱爱德与黄毓沛的斡旋之下，双方一致决定，进行一场美国式的决斗。
以此来决定资历最浅的第五批学员，是不是也有资格跟美国教官一样在任何时间都可以使用游泳池。
当然了，所谓的美国式决斗，当然不是西部牛仔那样掏出左轮手枪对射，而是——打篮球！
篮球这项新兴的运动是1891年才由美籍加拿大人詹姆斯·奈史密斯发明的，为的是在加拿大跟美国靠近北极圈的寒冷诸州的学校，在冬季可以开展室内体育运动。
篮球运动的原型是足球运动加上少年儿童投球入桃框的加拿大民间游戏，没想到创造出来后，风靡美加墨地区并传播到世界各地。
早在1896年，美国就诞生了NBL，也就是国家篮球联盟。
当欧洲人还在踢足球的时候，篮球就成了美国运动的象征。
美国教官们很多都是从小打篮球长大的，陈怀民等飞行学员甚至连篮球都没碰过。
而且比赛时间就定在短短一周以后……
这些小刺猬们临时抱什么脚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好像是要中国学员去跟外国人用中国功夫决一胜负那样，绝对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这就是美国教官们敢答应，而且胜券在握的底气。
不过，美国教官们也低估了一件事情。
虽然篮球是美国人在1891年发明的，但是1895年就传入了中国天津。
由于天气寒冷，跟加拿大、美国的学校一样，室外活动开展不便，东北学校很早就引入了篮球运动。
在东北吉林长大的巴清正，也几乎是打篮球长大的。
美国教官们与中级班学员之间的“决斗”，很快吸引了整个中央航校的注意。
第五批学员甚至还专门为这场“决斗”开了一场特别动员会。
原本在第五批学员里存在感并不算高的巴清正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焦点。
巴清正在黑板上给全盘同学科普了什么是篮球，有哪些号码，分别代表什么位置，怎么样算得分，怎么样算赢。
因为事关整个中级班，也就是一个年级的荣誉，所有人听得都非常仔细。
动员会还有一个重要的议程，就是选出参加比赛的球员名单，还有主教练。
原本大家都以为巴清正要自己兼任主教练了，没想到开特别动员会的教室门被人推了开来……
面对突然闯进特别动员会的飞行教官，第五批学员们手忙脚乱，就像是被特务突入会议现场的中共党员。
刚才大家都偷偷说了不少洋教官的坏话，要是被这位飞行教官传话出去……
恐怕大家都要关禁闭了。
就在有的学员都打算跳窗跑路的时候，那名与他们年纪相仿的飞行教官摘下大檐帽，大笑了起来。
“你们见到主教练怕成这样干什么？”
“我又不是主裁判！”
众人被这么一打趣，这才缓过神来。
“李，李教官？！”
学员里有人认出了来人，正是飞行教官李桂丹。
他也是东北人，第二期毕业的学员，岁数比大家大不了多少，但篮球技术特别好，一对一能过洋教官的那种。
李桂丹用一口东北话说道：“我听小巴讲，你们让人削料！”
“主教练没找着，俺虽然不能上场帮你们这群娃子打球，俺可以过来帮把手哇！”
陈怀民也非常惊讶：“教官，真的没关系吗？”
李桂丹笑道：“有啥子嘛？都是东北银，不带老乡帮老乡啊？”
“大不了，帮你们赢了球，他们关老子的禁闭咯！”